此计已定,三人还在叨个不停,流白突然起身,殿中的谈话声戛然而止,流白大步迈出善渊殿,那一抹纯白的背影此刻越显苍凉。
暮九天哼了一声:“先前在山中弟子们中流传的那些话,现如今……算是坐实了!!!”
“暮师弟。”江离庸急忙摆手:“不可胡说,流白散仙不是那种人,他知道轻重。”
“哼!”暮九天又哼哼了几声,似有不满。
三宗宗主,要属这暮九天的脾气最臭,江汨罗位列第二,江离庸的脾性圆滑,对他二人也十分忍让。
流白离去,寻宗印的大方向也确定了下来,江汨罗和暮九天一道出了善渊殿,江离庸则让何佑把姜卫七送入静崖。
此番美差,何佑求之不得。
静崖中。
断崖左侧的空地上摆着一张小方桌和一把靠背椅,桌上有一壶一杯,姜卫七被缚在撑崖柱间的生网之上,守崖人握着皮鞭立在何佑面前,时不时地点一下头。
何佑交代完毕以后,转身正对着姜卫七,此刻他脸上的笑容真真是灿烂,何佑高声道:“姜卫七,这静崖中的十大刑法由古至今只有玺尘一人硬生生地扛了下来,我希望你也能扛下来,若是你中途死了,我可会少很多乐子呢!”
姜卫七勉强提起气力冷哼一声:“老子命硬,你想弄死我,再滚回娘胎多待几年吧!!”
“崖夫。”何佑唤了一声守崖人,后而转身一屁股坐到了那张靠椅上,伸手指了指姜卫七:“一个一个来,引雷、追梦、逆脉、裂冰、炙炼、鞭魂、万藏、鬼噬、断脉、散骨。”
“”十种酷刑编织出一个人间地狱,就算不死,也得送你去鬼门关走一圈,我……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儿。”
守崖人缓步迈向姜卫七,他眼眸微抬,泛黄的瞳孔中倒映出姜卫七那张血渍斑斑的脸。
守崖人甩了甩手中牙鞭,左手握住鞭子,使劲一拉,牙鞭上裹了一层黑色血液,守崖人将牙鞭绾成符状,鞭头与鞭尾相触的一瞬间,静崖上空的怨气层突然被一道金光划破。
金光闪动,守崖人手中的齿鞭腾空,齿鞭同金光辉映,忽而,一道响雷从云中蹿了出来,击中生网上的姜卫七。
刹那间,姜卫七只觉浑身一麻,指尖传来阵阵锥心的痛感,还不待他缓神,又一个响雷劈中他的脑仁,姜卫七全身紧绷,龇牙嚎叫,那六条狐尾上的毛全都耸立起来。
何佑悠闲地倒了一杯茶,轻轻抿着,眼眸中流露出的怯意和得意,似那大河江水,倾泻流淌,一发而不可收拾。
静崖十刑与十八层地狱中的刑法相似,因而静崖又被妖界称为‘十八层地狱’。
这十种刑法不仅残害身体,而且又压迫心灵,达到了身心兼攻的地步。
第一道刑法,引雷,又称‘虚雷’。
四万四千年前,三宗成立初,天帝赐给三宗引天雷的特权,不过这道从仙界引到凡世的天雷被天帝削弱了一半,天雷力量强大,一般的妖魔都受不住它,一道便可灰飞消灭,永不入轮回之道。
天雷下引,是个危险活儿,为此,天帝还派遣三名由妖羽化而成的无名小仙下界帮助三宗,这三名小仙下界后多有怨言,怨天帝不公,自己苦心修炼,终有一日得道,只因自己的本源为妖,就被天帝以一道‘助三宗成势’的仙旨贬到了凡世。
三名小仙因怨转为恨,最后彻底失了那一缕若有似无的仙灵,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妖,四万四千年已过,这妖仍在三宗,就是眼前那位守崖人。
三宗曾经将那三名小仙的变化上报过天帝,但是每次送出去的仙折都像落入大海的石头,连泡都不曾冒一个,时间一久,三宗也淡忘了。
第二道刑法,追梦,这是以受体最深刻的记忆为载体,编织或者篡改梦境来击垮其心里防线的一道酷刑,曾有无数妖魔被这追梦折磨得痛不欲生。
第三道逆脉,逆施倒行。凡世间之物,各有其律,春生、夏长、秋收、冬藏,顺应时节而生,体内血脉亦有法所依,此刑强逆血脉,使体内两气错乱交融,阳失秩,阴失序,乾坤为之颠倒。
第四道裂冰,取寒水湖中玄冰,化为而水,由鼻灌之,再借灵将水凝固,最后以棍捶之,能清楚地听到肚中五脏六腑的碎裂声。
第五道炙炼,与裂冰相对,守崖人取天火,化阵灼之,无数妖魔被这天火烧成了灰烬。
第六道鞭魂,以齿鞭抽打命魂,先前的玺尘差点死在这鞭魂之刑上,命魂为主,稍有闪失,魂散魄飞。
第七道万藏,类似于万箭贯身。以妖魔尸骨做针,妖骨自带残灵,化针入体,汲取血肉,自行生长,受者如同被万蚁啃食,只要稍有动作,筋骨血肉绞痛不止,恍如身体里藏了数万把利刃。
第八道鬼噬,召出静崖所有怨灵恶魂,围之啃食,轻则损耗修为,重则葬身鬼腹。
第九道断脉。断全身经脉,使之手不能动,脚不能行。
第十道散蛊。即以体养蛊,蛊虫入耳,行遍全身,饿则啃其肉,渴则汲其血,钻骨洞房,产卵带崽,一样不落。
看着姜卫七那痛苦的表情,何佑心头乐开了花:“这才刚开始你就受不了,下面可怎么玩?”
一道震天响雷劈下,姜卫七双眼一瞪,晕了过去,守崖人停了手。
何佑起身,走到守崖人面前,道:“引雷就此结束。”
守崖人握住齿鞭鞭头,信手一甩,空中那道金光散去。
“姜卫七。”何佑一脸邪笑:“我给你造了一个好梦,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呀……”
何佑眼神示意,守崖人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盯着生网上奄奄一息的姜卫七。
“哥哥……”
“卫七哥哥……”
耳畔传来姜木叶的唤声,姜卫七忍痛睁开眼来:“木叶…”
只见姜木叶满脸鲜血,一身淡粉色的衣服已被染成了血红,她急忙拽着姜卫七,尖声道:“哥哥快跑,他们追上来了!!!”
姜卫七回头一看,眼前正是那副黎诛攻打白水山的场景。
残虚鬼弟挥舞着胳膊上的索链,白水宫逐渐坍塌,那方的六位兄长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哥!”姜卫七发疯般奔了过去,却被一个提着长刀的小妖贯胸挑起,后而甩到白水宫那片废墟之上。
这痛感如此清晰,眼前这一切是如此真实……
“哥哥……”姜卫七艰难地在废墟之上爬行,当他再次抬头时,亲爹姜清正在和黎诛激战。
“爹…快走!快走!别和他打……”姜卫七哇哇大哭起来,哭喊之际,姜清闷哼一声,被黎诛打飞,重重地摔倒在地。
姜清捂胸吐出一口鲜血,一把灵力翻涌的长剑出现在姜清的视线中,他缓缓抬头,只见流白单手扬剑立在身旁。
“爹!”姜卫七扬起脸来,看到流白那一刻,心里的五味瓶全被打翻,眼里泪水止不住外涌:“流白散仙!救救我爹!救救我爹!”
流白垂眸白了姜清一眼,眸光甚是冷漠,姜卫七心中一震:流白……散仙……
他不是流白……流白散仙不可能这么冷漠,可眼前的一切又是如此真实,白水山子民的惨叫声,屋舍的崩塌声连绵不绝,身上的伤、外淌的血像一条条贪婪的噬虫,不断撕咬着他的神经。
这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姜卫七爬向姜清,废墟上的石块一松,连石带人一起滚落,滚到废墟脚下。姜卫七目光所对之处正是那提着破狱长剑的黎诛。黎诛扬剑,剑灵重生,他长呵一声,剑灵径直压向姜清。
“流白散仙,救救……”姜卫七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流白,话还没说完,流白独自后退数米,剑灵劈中姜清,刹那间,烟尘四起,姜卫七瞬间呆滞:“救……我爹……”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愣了半晌,姜卫七才勉强回神,大哭着爬向姜清:“爹……”
流白亲口说过,当年他去过白水山,只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救下父亲姜清。
什么晚了一步……都是骗人的,骗人的……你根本就没打算救他!!!
姜卫七搂着被劈得面目全非的姜清,血、泪齐下,姜清吃力地抬起手来欲擦掉他脸上的泪水,谁知手还没触碰到脸颊,便咽了气,那只血渍斑斑的手骤然下垂。
“爹爹……不要死,不要死……”姜清身体虚化,魂魄离散……连一根头发都未曾留下。
“哥哥!!!救救我!!!卫七哥哥!!!”
姜清刚死,身后又传来姜木叶的声音,姜卫七回过脸去,眼前场景骤变,废墟撤去,水寒狱顶层的画面呈现在姜卫七眼前。
被重重索链捆住的姜木叶跪地哭喊,流白提剑站在她面前,脸上亦如刚才那般冷漠。
“木叶……木叶!!”姜卫七后知后觉地跳了起来,奔向姜木叶,流白提剑一砍,姜木叶脑袋落地,鲜血溅到姜卫七脸上,他瞬间呆住,落地的脑袋滚到他脚边,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泪……
姜卫七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在那颗脑袋面前,口里碎碎地念着:“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