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仲明轻轻叹气着,轻轻摇头。
狗蛋儿担心起来:“小的……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
苏仲明答道:“即使是活花瓶,如果一样得不到自由,过的也依旧是噩梦般的生活。”
狗蛋儿愣了愣,说不出话来。
苏仲明微笑起来,又道:“不过,这次出来,又遇上你,和你聊了这么久,心情也有些惬意。你叫什么?下次我再出来散心,也好再找你聊聊。”
狗蛋儿有些受宠若惊,脱口道:“这让小的有些惶恐……”顿了顿,报上名讳,“小的叫狗蛋儿。”
苏仲明闻言微愣,不禁又蹙眉,启唇直言嫌弃:“狗……狗蛋儿?你怎么,叫这么土气的名字……”
狗蛋儿实话道:“小的,自小便在冷宫中长大,无父无母,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只是奶娘称小的做狗蛋儿,小的便叫狗蛋儿了。”
苏仲明无可奈何,说道:“别叫这个名字了,怪难听的,干脆,我给你起个好听的吧?怎么样?”
狗蛋儿高兴起来,脱口:“您要给小的赐名?那太好了!”
苏仲明绞尽脑汁,想了一想,才道:“你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汉子,又是在御花园里乾种花的粗活,干脆就叫‘毓佳’吧!”
狗蛋儿高兴着,即刻跪了下来。
苏仲明吓了一跳,急忙道:“你……!干什么跪我?!”
狗蛋儿解释道:“您赐了名字给小的,便是小的的再生父母,请受小的一拜!”
苏仲明本想说‘举手之劳而已’,本想拒绝,但却已经晚了,未来得及开口,狗蛋儿已向他叩首,一下,两下,一共磕头三次。
立起身后,狗蛋儿不再是狗蛋儿,从此名讳为‘毓佳’。
第142章 第142话
又过了三日,此时,恭和已至葛云国,没有休息便直奔暮丰社的总舵。
而此时,上元贺香正在家中享售安逸的日子。
青灰色的瓦片,依然如贯排列,久远的时光令之泛出点点惨白,凹形的底部尚且盛着还没有融化完的薄雪,不难想象那化出的雪水会一点一点的沿着瓦片的倾斜,至瓦片边沿,蓦然断路而唐突坠下,悄无声息地落在红木护栏之外的空地里。
在暖和日光的照射下,薄雪的表面变得更薄和软绵,想象中的融化景象,即将发生。在视野之中,薄雪与相合的青瓦片,于日光的沐浴中,也正闪闪发光。
屋檐下,护栏之内,方形的矮桌亦如平常,平滑如新,而案上唯有一张琴和一只小香炉而已,简单而雅致。
细致得毫无半点瑕疵与磨很的黄铜小香炉,悄无声息地放出一缕缕香雾,幽然直立的薄雾只因琴声而颤动起来,无法维持笔直之姿。那阵阵琴声,自指尖之下生出,七律婉转,悠扬清逸,入耳之后却回荡于耳蜗深处,与琴同生情,仿若人琴合一。
轻而慢的脚步声,循声而来,薄纱轻轻掀起,一露上元贺香的芳容,轻纱薄丝罩在她身上,一改往日坚无可摧的戾气与阴煞,此时温婉而娇媚,已不似曾经执剑、一身凛然的暮丰社少掌门。
瞥一眼坐于室内只剩下朴素之气的抚琴人,饱满的红唇轻轻勾起,一泻温婉的柔意,再举步,莲步轻巧,至矮桌前,她将茶盘轻轻放在案上,琴声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停顿半刻,仍然行如流水。
上元贺香一面拎起陶制的茶壶,一面柔声款款地说道:“这是我刚新制的茶,你来尝一尝,如何?”
十指,在琴弦之上,忽然轻轻摆直,琴声由此戛然止住,雪一样白的薄纱带子轻轻环过天陵的双目眼皮,无时不刻都在示意着双目失明的事实。
杯子被端至眼前,天陵虽瞧不见,但只嗅得茶的清香便知其方位,抬手便准确地接住杯子,只因杯底稍烫,又松开了手。
上元贺香含笑道:“如果不方便,就让我来喂你吧?”
虽已结为夫妻多年,但面对男女琴近之举,天陵仍如豆扣年华初始的少年,脸颊两侧不由得泛出修涩之意,却毫无回避。
杯子的边沿至他的面前,贴在了他的唇边,上元贺香轻轻地抬一抬杯底,缓缓送入夫君的口中。茶叶的香气自舌尖开始弥漫,很快便遍及整个口腔,甘美而清爽之气流入喉部。
“如何?”上元贺香含笑问道。
“贺香的眼光果然不错,这杯茶我十分钟意。”天陵答道。
这一席话,让上元贺香很是高兴,一只手拎起茶壶,再注入一杯,笑得更为灿烂:“来,再品尝一杯!一会儿点心蒸好了,再送过来给你尝尝!”
天陵轻轻点了点头。
杯子再一次送至天陵的面前,然而,天陵竟然神色突变,启唇道:“贺香,你听,是翅膀拍动的声音,有鸟飞进来了。”
上元贺香把杯子很干脆地放在桌案上,回头,正见一只白鸟拍着翅膀敏捷地冲进来,着落于桌案之上。
天陵抬起一只手,越过琴弦上方,轻轻抚了抚白鸟平华的背部羽毛。
上元贺香惊见细细的鸟腿上系着书信,便将白鸟抱到怀里,取下了书信,展开一瞥,登时吃了一惊。
天陵发觉上元贺香的沉寂来得太过突然,觉得遇上了麻烦,便问道:“怎么了?”
上元贺香将书信揉成小纸团,紧紧握在掌心,出语却很平静:“义父家里好像遇上了什么麻烦的家事,唤我回去处理一下。”话落,立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单手撩起薄纱时,心中回想起了事情,便又回头,嘱咐道:“我不在家,点心送来时你也别忘了吃。”
天陵微微一笑,随后低头,继续抚琴。
上元贺香安心地离开了,匆匆换了平日在外方便奔跑行走的素服,骑马赶到了暮丰社的总舵——神娆山庄。
至山庄门外,刚下马,早早守在石阶前的两名白衣童子便上前,向她微微躬身后,一人替她牵住马儿,另一人领着她踏上悠长的石阶小径。
“山庄里出了什么急事?”上元贺香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突然间来了一位远客,一来便乱嚷乱叫,还打伤了好几个人,闯到了大堂去。”白衣童子回答。
上元贺香闻言,想了一想,又问:“可知是什么来路的远客?”
白衣童子答:“听说,那人嚷着要掌门放了他们的城主。”
上元贺香不由一惊——是青鸾城的人来闹事!?会是谁……
心下想着,她登时加快了步伐。
此时,大堂里,就如同庙会那般热闹,打架声,桌子椅子倒地的声音,茶碗坠地的破碎声响,声声齐聚,无比的热闹。
上元贺香步入大堂时,第一眼便见暮丰社的十几个兄弟负伤倒在地上,显然是刚被打倒的,而大堂中央的一个陌生的身影正游刃有余地对付鼓起浑身凶煞袭来的暮丰社其他兄弟,让上元贺香不满地挑了挑眉,报起双臂暂且冷观。
打倒一众暮丰社的人,恭和回头,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启唇吼了一声:“让你们的掌门出来见我!”
上元贺香沉着答道:“我是暮丰社的少掌门,管理山庄里的琐屑之事。”打量了恭和一眼后,垂下双手,迈步走近,“我只能告诉你,你要找的青鸾城城主,不在这里,继续闹下去,损失的便是你。”
恭和打量了一眼定步在眼前的女子,面不改色道:“我得到了消息,说城主就是被你们的人抓走了!”
上元贺香淡淡地答道:“哪来的消息?暮丰社连人都未抓到,怎么就变成了‘人就在暮丰社’了?如果你是来捣乱的,那么你大大方方地进来,想出去可就难了。”
恭和竟不屑一顾,脱口道:“桃夏国的王太后不会骗我的!”
上元贺香稍许领会,无奈道:“你是说,是楼琳柔告诉你这个消息?看来,你是宁愿信那个女人,也不愿相信苏仲明并不在暮丰社的事实了?”
恭和脱口:“她没有理由骗我!”
上元贺香淡淡一笑,才道:“恐怕,她只有骗你才能够让你离开吧。”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你看不出来楼琳柔的心计,她能骗你,这就说明苏仲明如今正在她的掌握之中。”
恭和微吃一惊,细细一想,倒也觉得事情极为可能是如此,恍悟自己真上当了,不由握紧拳头。
上元贺香勾起唇角,又说道:“暮丰社此前一直查不到苏仲明的下落。这次,你擅闯总舵闹事,竟然给暮丰社带来了线索,不过,你在这里打伤我们这么多兄弟,赏钱就别指望了,留下一条腿,或者一条胳膊吧。”
话音一落,便有无数身影扑向恭和,杀气一时变得浓郁起来。
恭和见势不妙,便夺门而逃,然而,大堂之外早已布满云云高手,令人眼花缭乱。
恭和没有必胜的把握,只得顺其形变,再度一人敌千夫,一边对付一边将步伐移向山庄大门。
刀光,在日光下,异常刺眼,更何况是数不尽的刀光,辊影在刀光之下窜动,犹如偷袭的暗流,更何况是数不尽的辊影。刀光与滚影,扰乱了恭和的视野,让恭和步步急迫,措手不及,如深夜里抓鱼,毫无对策的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