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天应负手,在寝宫中徘徊起来,为了这个难题而专注思考。
‘人生尽数难测,风雨共载,不知从何而来,亦不知有何变故,生死茫茫,人海茫茫,诸位客官,且听我再说一段——’
一句唱词,碰巧从他的脑海里浮现,他眯起眼,慢下了步伐,最后落下了主意。
唇角扬起了得志的笑意。
寻人之事,不可再交由宫中侍卫来办,以免再惹出是非。
楼天应决定再一次出宫,一大早,用了早膳,又交代了宫娥几句话,免去她们的挂心,便身着上微服坦荡地出宫去了。
刚穿过宫城城关,身后却出乎意料地传来一个呼唤。
“陛下——”
楼天应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却见一个陌生的身影向自己这边奔跑而来。
一样是寻常百姓的布衣,楼天应丝毫不记得自己与这个人有相识的交情,一阵左思右想之后,他认定这个人是宫中的侍者,今日也想必是为了事情而易服出宫。
“你是?”
“小的叫狗蛋儿,是御花园里的花匠!”
“原来如此。你今日也要出宫?”
“嗯!”
含笑着回答了,狗蛋儿忽然想起老花匠说的话。
‘见到了陛下不要只禀告实情,要时时记得拍马屁,拍好马屁,陛下只要龙颜大悦,对你是有莫大的好处啊……’一语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立刻又含笑着补充:“陛下果然有大智慧!”
楼天应果然心情愉悦,回话道:“你要去哪里?兴许可以与我结伴同行,不过,路上可不能叫陛下。”
狗蛋儿应了声‘是’,随即告知:“我要去天下一会茶楼见一个人。”
楼天应故意戏谑道:“是去见心上人么?”
狗蛋儿的脸上立刻发烫起来,急急忙忙解释:“不,不是那样的!是姐姐!是亲姐弟一样的关系而已!她帮过我的忙,所以……”
楼天应放下戏谑,只道:“走吧,我也正要去茶楼,兴许会是同一家茶楼也说不定。”
狗蛋儿问:“您这么早的,是要去喝茶么?”
楼天应简单道:“是去找人。”
狗蛋儿含笑道:“可巧了。”
楼天应催道:“走吧。”
狗蛋儿高兴地应了一声‘哎’。
到了天下一会茶楼,这二人都停下了步伐,楼天应抬头看了看茶楼的牌匾,才知道茶楼之名原来竟是‘天下一会’。
狗蛋儿又吃了一惊,脱口道:“原来陛……”知道出口便出差错,忙改口,“原来爷说的茶楼也是这里!可是方才为何没有说呢?”
楼天应答道:“此前经过此地,并没有细看牌匾,所以一直不知。”
狗蛋儿笑道:“那,小的为爷带路可好?”
楼天应爽朗道:“再好不过了。”
狗蛋儿当真马首是瞻,一步上前,领着楼天应穿过茶楼门槛,穿过几乎满座的大堂,登上台阶直上高处。
时辰虽尚早,可楼上却热闹得开了花,各种各样的声音皆汇集于这一处,然而,除了掌声,那些非凡的声音皆出自于一人,精妙无比,人称‘口技师’。
楼天应刚一步停下,便看到座落在深处的戏台之上,只有一张椅子和一个容姿秀丽的年轻女子,而女子端坐在椅子上,小嘴微嘟,却从喉咙里发出了震惊四座的声音。
狗蛋儿不顾面前泱泱人头,张口便大叫:“宝琴——”
戏台上的女子循声望去,见到狗蛋儿却没有停下,一边含笑一边继续表演口技。
狗蛋儿回头,对楼天应道:“小的要找的人,就在那儿!”
楼天应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那女子似乎是到了休息的时候,向满座的茶客作揖,便离开了戏台。
狗蛋儿趁这时候赶了上去,至她面前脱口赞道:“宝琴!你今日施展的技艺太妙了!”
宝琴以袖口轻轻掩口轻笑,随即道:“一早便说了‘今日’,是不是太过早了些?”
狗蛋儿答道:“是么?可我觉得不会……”
宝琴瞥了一眼楼天应,奇道:“这位是?以前没见过呢。”
狗蛋儿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是宫里的,今日和我一块来,说是来找人。”
宝琴含笑,问楼天应道:“公子一早来茶楼,要找什么人?”
楼天应落落大方地答道:“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狗蛋儿吃了一惊:“这么快!?”随即扫了一眼满座茶客,纳闷起来,“可是,爷说的人到底是哪一位?也不见他出来露面。”
宝琴依然含笑,问楼天应:“公子是来找宝琴的吧?”
狗蛋儿闻言,愣了一愣。
楼天应笑道:“姑娘如此聪明,绝非仅擅长口技这么简单,恐怕卧虎藏龙吧?”
宝琴温婉含笑,既非答应亦也非否认。
狗蛋儿露出得意神色,插嘴道:“宝琴的出世其实大有来头呢!”
宝琴一听,抿起了双唇,有些不高兴了,但过了半刻,却又堆起温婉的笑意,故意当着楼天应的面说道:“莫要瞎说。只不过是靠一技之长养活自己罢了。”
狗蛋儿奇怪了起来:“可是……”
宝琴打断他的话,只对楼天应说:“这位爷来到茶楼寻我这个身份低微的艺者,虽不知是什么目的,但恕我不能答应,请回吧。”话落,随即转身。
楼天应赶紧道:“宝琴姑娘!无论你的开价是多少,我都付得起!”
宝琴含笑着,依旧推辞:“爷,您恐怕是误会了。每天争着给我这个低微的艺者送钱的客官并不少,但宝琴等的只是有缘之人。”
狗蛋儿刚刚张口要叫她,却见她一意孤行地走了,只好作罢,回头对楼天应道:“恐怕爷这次是白跑一趟了。”
楼天应只是轻笑,随之转身,下楼去了,什么话也不说。
狗蛋儿只觉得惋惜,转身忙去追宝琴。
宝琴已入屋中歇息,狗蛋儿随后来到,本欲敲门,但见屋门尚未合紧,便径直推开门入内,只见宝琴端坐在圆凳上正在喝茶润喉。
狗蛋儿不打个寒暄开头,也是径直说道:“我不明白了,你明明是宰相之女,怎么不肯让我说呢?随我来的那个人,其实,也不是一般的人。”
宝琴将茶杯放在桌案上,答道:“我爹,只不过是个落魄的前宰相,在我六岁那年便已仙逝,这要是说出来给人听,得要闹出多少笑话?”
狗蛋儿答道:“可是……随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也许是你在等的那个有缘人呢?”
宝琴好奇道:“怎么说?”
狗蛋儿实话说来:“那位爷,不是宫中普通当差的,他是新王啊……”
宝琴闻言,微愣:“他是……最近刚刚登基的桃夏新王!?”
狗蛋儿得意道:“你方才请他走了,现下后悔了吧?”
宝琴微微摇头。
狗蛋儿见状,不由惊奇:“不后悔?”
宝琴只是这样答道:“他不是我说的有缘人。我等的,是一个能给我帮助的人,不是一个花钱请我辅佐的高贵门第。”
这番话,让狗蛋儿十分糊涂,皱眉思忖,却还是想不明白。
宝琴抬眼,偷偷斜目瞥了狗蛋儿一眼,轻轻扬起唇角,微露一抹温婉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鼠标不太好使
还是我手太油了?
点错了键,提前发出来了…orz
今天特别冷啊
好像比前几年冷很多
进来看这篇文莫忘了保暖啊
第140章 第140话
楼天应离开天下一会茶楼以后,才将真正的本性表露出来。
返回宫城的路上,他生气着低声自语:“哼,不过是个能模仿万物之声的普通女子而已!连重金请她也不肯答应,实在太自视甚高了!也不睁大眼看看现在的我是何等身份!等着吧,我还会再来的!”
不可多得的棋子啊,如果真能派上用场,即使遭受一身侮辱之气也是值得再回头,只要能使计划顺利成功……
这正是他心中所思,催生了他的决心。
回到宫城,他转眼间便不记得今日遇到狗蛋儿的事,迈着流星般的步伐,前往一梦斋探视自个儿千辛万苦擒回来的心中所爱,然而,在半路上,却被追上来的侍者转告了楼琳柔的病情。
本来,他并不想关心这个女子的疾苦,但今日他才刚刚登基,为了不被桃夏的百姓说三道四而泯灭了王之风采,他还是去了,哪怕只是去做个模样。
苏仲明在这样陌生的宫殿里,怎样都觉得好生无趣,就如同当年他刚刚降临这个时空时的心情。
躺在榻上数个时辰,他的后背和腰终于坚持不下,酸痛起来。苏仲明只好抬起上半身,坐在床沿,双手撑着腮。
“好无聊……”他喃喃自语着,没有任何朝气。
坐了一会儿,他又觉得床沿坐得不书服,站起来,绕过屏风,走到桌子前,坐在了圆凳上,一会儿单手托腮,一会儿双手折叠、上半身向前倾、低头伏着,现尽了一身无聊意。
“又无聊,又困,又睡不着。”他微蹙眉,低声埋怨起来,话一出口,又立刻改口:“不对,应该是无聊到浑身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