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心路历程,一位前纯爷们儿自行改变了自己延续二十四年的对身娇体柔好推倒姑娘的向往。
很久以后沈长流问他是怎么就如此迅速的接受了这样的剧变,杨七不在意地喝进去一口酒,“命里姻缘天注定,我知道我肯定抗不过老天爷,所以就先屈服了。”
为此,杨七和傻蛋徒弟挤了半个月的炕。
杨七思索半夜,觉得自己是没有问题了,只是如何在已知姻缘线的情况下,把自己跟沈长流之间打上个死结,这非常有操作难度。
况且他对沈长流实在是……无法下手……于是在已知命运的前提下,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杨七先生似乎发现他面临了更多的苦恼。
夜已经过半,沈长流睡得正沉,杨七一想想这是自己未来媳妇儿,就忍不住心情微妙。早过了换人时间,杨七看着他睡着的眉目挺久,最终也没动他,往火堆里加了些柴,又把自己外袍脱下来给他盖上,一言难尽地独自守到天亮。
浑身漆黑的蛛王就趴在那人指尖,猩红的眼睛。那黑衣人托着,像是拖着皇帝的御座。
“来啊,再往前走?再逃啊?”,那人狞笑着说。
“别都掉进去,小家伙们还没吃饱呢。”
退的最快的人已经陷进去了,挣扎着越陷越深,呼喊着:“救我!救我!”
而前边是潮水般的蜘蛛,涨潮一般慢慢逼近,无路可逃。鸟儿从天空飞过,那时候他只想长出一对翅膀。
有个人不想陷进沼泽,不再往后退,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大老爷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没干过啊!”
然后,他从遮住眼睛的指缝里看着那些大蜘蛛,顶着大肚子,快速爬到那个人身上去,无数个蜘蛛都爬过去,渐渐地,像马蜂一样将他团成一个球。
那个球蠕动着……蠕动着……不断有新来的蜘蛛爬上去,不断有吃饱喝足的蜘蛛掉落下去,那个人形生前最后的挣扎是自己跳起来,一头撞到地上,拗断了自己的脖子。
人形一动也不动了,那些蜘蛛就忙碌的分食尸体。
沼泽最后将他淹没之前,他看见那些蜘蛛潮水般退却,留下的,是斑斑血迹的森森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 八字是瞎编的^-^,今天起断更,一个月后见~~~
第23章 下山
昨夜杨七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夜里火堆又没断过,周围暖圩圩的,在这天寒地冻之节,沈长流居然睡得十分安稳,睁开眼时,阳光已经从树林里照进来了。
沈长流从似曾相识的头晕里坐起来,身上还搭着两件外袍,外边那件被刀剑划得都快漏风了,可摸着依旧厚实暖和。火堆已经熄的差不多了,沈长流若有所思的披衣站起,摘掉身上的干草。环顾四周,天光大亮,人影是没看着。
远处的山林里呼啦啦飞出一大片鸟,接着传来一段哨声,婉转悠扬,似有与林中之鸟共舞之乐。沈长流凝神去听,哨声气息绵长,吹了一首无名的调子,尾音里透着十足的悠然自得。
不消说,除了杨七那个闲人,没人再有心思在山间遛鸟。
杨七还在这附近,沈长流便把杨七那件破袍子放下来,看着上边横七竖八的划痕,愧疚之色溢于言表,根本不用数,都是他的杰作。
杨七估摸着沈长流应该醒了,兜着怀间一包栗子便回去了,他这跑出来这一趟,一是为了找东西吃,再则就是为了躲开沈长流醒来的尴尬瞬间。
虽然昨夜里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听天由命,但是具体操作起来还是觉得十分羞耻,他脸皮虽则厚似城墙,但是这方面委实纯情的要命,白活二十四载,一想到早上醒来“娇妻”睡眼朦胧,便觉得毛骨悚然。若“娇妻”再迷茫地问他一句为什么你没睡,杨七非得二话不说,立马把自己塞进耗子嘴里,以头抢地!
反正杨七就陷在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尴尬境地里,一方面,他是十分希望有个对象,从此以后成为一个有家室的人,白天耕田织布,晚上一块奔赴生命的大和谐,堪称完美。然而另一方面,他的命里姻缘就活活杵在自己跟前,却似钢板一块,全然无从下口,柔软香甜什么的不沾一点边,分分钟上演全武行,不讲废话总结一下,对着他的娇妻,杨七先生貌似十分硬不起来……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恍若上天给你一壶好酒,大喜,一口闷,却咽不下去,因为里边装了满满的千年老醋。
那滋味,别提多酸爽。
杨七思及此已是萎靡不振,连带着唿哨都吹不下去了。山间林鸟被这人撵起来围着他唱歌跳舞半天,这人却突然断音了,一时十分愤恨,跟着他的鸟便愤而落下漫天鸟屎,拿翅膀擦擦屁股,呼呼啦啦全都飞走了。
杨七磨磨蹭蹭回去,一路上思索半天要不要跟沈长流摊牌,老远看见沈长流拿着游方三五两下把一棵大腿粗的倒地枯木五马分尸,入鞘之时剑光一闪,随后枯木整整齐齐断成八块,还是选择性的把话给咽下去了。
杨七能预感到现在他要是把这话秃噜出来,估计不仅仅是五马分尸断成八截的事儿。
沈长流弯腰抱起几节木头,“杨师兄昨夜没睡?”
杨七不自觉舔舔酸疼的牙根,谨慎地说,“没睡。”
沈长流不再搭话,走在前边,杨七顺手也拎了几根砍好的滚木,跟着他身后走回去。好半天,沈长流说了一句,“多谢。”
应该是说昨夜那件外袍的事儿,杨七反应过来,便自然回道:“没事儿。”
就算知道了是未婚妻,相处起来仿佛也没想象中那样尴尬,杨七自我安慰技能全开,就在这短短一路中释然了。也不一定现在就得往南墙上撞,反正一定是自己锅里的,至于该怎么熟,往后再想办法,当务之急是别让他给飞了,生命大和谐什么的……不能急……
沈长流把木头劈的倒是好看,可是实心一块不好烧,杨七扯了他俩坐着的干草,找来一点干树枝引着了才把火堆重新烧起来。还有些事得再问问,不急着走。
这时节野外的栗子已经风干的不到一半,但是格外甜。杨七今早上捡了一堆,埋进火里一半,剩下的一人一半剥着生吃。
杨七吃了几颗,把栗子皮扔进火堆里,犹豫着说:“我昨夜给你用了一点香。”
沈长流顿了顿,不惊讶,看今早醒的时辰他就知道了。
杨七接着解释,“你昨夜似乎被噩梦缠住了,游方也在乱动,怕你在梦里走火入魔,就给你使了点香,没有别的作用,和你上次的一样,就是让人骨头发软,然后做个好梦。”
沈长流点了点头,也无多大惊讶,依旧吝啬的说了一句多谢。不过话虽短,但十分郑重。杨七略感无奈,未婚妻心里藏了大事,身上扛着千万人生死,却总不和他说。未婚夫表示非常受伤以及没面子。
“你昨夜说的,养蛛人,我没怎么听过,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消息,回去我飞鸽传书问问几个旧友,附上护腕上的花纹,说不定会有些消息。”
沈长流吃了几颗栗子就停了手,剩下的都塞进怀里,“大师兄他们,应该也回来了。”
“所以我们今天下去,最好再快些上来,想法子把蜘蛛和尸骨都弄下去,那具尸骨实在太蹊跷,衣服都完好无损,却偏偏只余一副完好的骨架,骨头上一点残缺都没有,就算是大耗子啃得,也得留下牙印子。”
“不是老鼠,是蜘蛛。”
杨七忍不住回头看他,“你是说,跟你昨夜讲的故事一样,成百上千的蜘蛛,一个一口,把这人给啃的,只剩下骨头架子?这样的手法,要是出现过,江湖上必定有风声。”
言外之意,他不信。
沈长流默然不语,杨七盯着他的眉目,不放松一丝一毫,缓缓地说:“除非,你亲眼见过。”
这句话让沈长流不察觉的一僵,他当然亲眼见过那些潮水般密密麻麻的东西,看着他们眨眼间吞噬一个活人的身躯,一旦回忆起来仿佛那些东西再次漫上他的身躯,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里拼命往血肉里钻,身体的战栗已经成为自然反应。
刹那间僵硬瞒不过杨七,杨七心下悚然。沈长流和这件事到底有多深的渊源,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前工部侍郎,出云门,养蜘蛛的杀手,再加上一个穷困潦倒的秀才,这中间到底什么联系?
晨间冷气比夜里还要骇人,沈长流却缓缓摇头。
沈长流隐瞒,杨七问不出来,也只能干着急。他跟这事儿撇不清关系,但却好像被核心排除在外,最关键的一点,他觉得就在跟前,但总是抓不着。
杨七兴趣缺缺地把闷在火里的栗子扒出来,剥了半天却见沈长流在沉思。他还郁卒着,但见看到沈长流沉陷过往,似乎非常痛苦,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剥好了的栗子是鲜亮的金黄色,即使皱巴巴闻起来却甜的要命,一小堆碎金子似的躺在杨七手里,递到沈长流面前,“趁热,凉了不甜。”
沈长流抬头看了杨七一眼,这一眼非同寻常,杨七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再想问,沈长流却从他手心里抓了栗子又低下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