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刚刚还在尖叫谩骂的涵谣都停了下来,惊惧望着尹承业。
“怎么回事儿?”尹承业望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沉声问道,即便他离开了尹府这些日子,依旧不失原有的威严。
无人敢答话,甚至无人相信自己的眼睛,沉默片刻后,涵谣却是疯疯癫癫地又是尖叫了一声,提着尖刀便要向尹承业刺去。
尹承业凛然立着,并不躲闪,因为那尖刀还未触到他的衣襟之时,便有一把长刀挡住了它的去路。刀未出鞘,只是刀鞘翻转了几下,那滴血的尖刀便落在了地上,涵谣则一个不稳向后栽去。尹家下人见状,忙将涵谣扶住,紧紧抓着还在挣扎的她,甚至有人用巾帕堵住了她的嘴。看尹府下人的反应,涵谣如此状态应该已不是一日两日了。
尹承业面色未变,目光如刀地扫过在场众人,在场之人纷纷垂下头来,也不知是冷还是惧怕,竟有几个人还在颤抖着。
原来自尹文瀚成功构陷尹文瀚,如愿掌管了尹家的生意后,他那荒淫无度的本性一点儿未改,反而变本加厉。家中涵谣大着肚子,自然不能与他行房事,这尹文瀚便到外面去找女人,到外面找也就算了,还毫无顾忌地带回家里来。
近日,这尹文瀚忽然迷上了一个歌妓,带回了尹府中整夜笙歌,还透露出了要纳这姑娘为正室的意思。
听闻这个消息,涵谣自然不干,她本想要成为正房夫人的,那华丽卧榻岂容他人酣睡?如此,尹府间便常常听见二人不太平的吵闹声。吵着吵着,尹文瀚便对涵谣腻了,也不管她是否怀着自己的孩子,扔在一旁不闻不问的。
二人争吵的同时,尹正祥倒也没闲着,他在他的那个心思不正的小妾的鼓动下,趁着尹文瀚在外吃喝嫖赌的时候偷偷插手了一些生意,分了不少家财过去。
尹文瀚发现后,便又和自己的这个弟弟大吵了一架。尹正祥是个没主意的,倒是当时就认了错,归还了所有家财,不过尹文瀚的火气却没有消下去,逮住的涵谣一个不是,又把她大骂了一通。
这一番下来,涵谣算是彻底疯了,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对他人大打出手。这日正好赶上尹文瀚带着那歌妓在小院子里喝酒,涵谣竟不由分说地拿了把尖刀偷偷摸到二人身后,刺在那歌妓的肩膀上。如此,便有了刚刚的一幕。
尹承业仅仅是半个多月不在,尹府便已经闹出了这么多的丢人的事情,尹家下人谁也不知道接下去会怎样;谁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去面对尹承业。
众人正沉默间,忽然听到一声“咣啷”的脆响,那声音来自尹承业的身后,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却唯有尹承业因为伤口的缘故转身极慢,但待到转过头去后,他却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的身后,便是那往日的青衫女子,只是这女子如今只穿了一件素色的麻布衣物,两个陶罐子摔碎在脚边,面上未施粉黛,唯有两行泪水滚落。
“少爷?”姑娘轻声唤了一句,尹承业不在后,她便被尹文瀚调拨到了厨下,做着最苦最累的活计,如今猛然再见到尹承业,真是既委屈又高兴。
尹承业向她点点头。一旁的林江宇则贪婪望着尹承业难得温和神态。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曾经的酱牛肉
不过此等温馨的场面也就仅仅持续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因为这姑娘泪眼婆娑地望了尹承业片刻后就开始大嚎,她的手上本来就沾着陶罐子上的一些灰土,那双手又去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在白净的鹅蛋脸上留下一道道黑印。
尹承业以及尹家的下人全被这姑娘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一群人就这样在街上呆呆望着这姑娘撕心裂肺极为委屈地哭泣。
过路之人纷纷侧目。
最后还是林江宇回过神来抿嘴一笑,将长刀挎回腰上后向那哭得倒吸气的姑娘走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说道:“姑娘,你家少爷好不容易回来,你就这么哭给他看啊?”
那姑娘闻言哭声一顿,紧咬着嘴唇望了望林江宇,又偷偷望了望尹承业,默默低下头去,脸蛋红红的似是有些羞愧,抖着肩膀低声啜泣。
尹承业瞧着那姑娘,既觉得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而后再度冷冰着脸转回头来望着尹府众下人,说道:“都回府里去,关起门来说话,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是......”唯唯诺诺的几声应和下,众人快步进了府门,唯独尹承业站立不动,众人低头缩着脑袋走路谁也没在意,只是林江宇过去挽过了一下他的胳膊,轻声道:“走吧。”
尹承业这才“嗯。”了一声,步子缓慢。
二人身后跟着那好不容易止住啜泣的姑娘,这姑娘边用袖口擦着脸上的眼泪,一边眼神不解地瞄着二人的背影,悄声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尹府,合上漆黑厚重的府门。
尹府内景致依旧,雅致干净,但空气中却多了几缕脂粉的气息,尹承业嗅着嗅着这缕气息皱上眉头,最终将目光停在被巾帕堵住嘴巴的涵谣脸上,微微犹豫了一下,不知自己现在应该称呼她为什么,思量了一阵后索性直接指着涵谣问道:“她这是怎么回事?”
架着涵谣的一个下人耷拉着脑袋说道:“回......回少爷,她......失心疯了。”
尹承业闻言冷哼一声,说道:“先把她禁在一间屋子里好生看着,再请个大夫来给她瞧瞧,她若是再出去丢人发疯,我定然饶不了你们。”
“是。”架着涵谣的几个人听闻这话连连点头应道,拖着她走了,生怕她再生出事端。
“另外......”尹承业目光撇向离他最近的一个下人,说道:“你出去找一找尹文瀚,告诉他......我现在在尹府。”
“啊?啊......是。”那下人先是惊讶地仰了一下头,但他马上就知道自己不该作此反应,于是忙应声溜出府门去寻尹文瀚,府内余下的人心内却都很惶恐:尹家少爷不睦已是尹府人尽皆知的一件事,不知尹文瀚回来后又会生出怎样的事端。
交代完这两件事后,尹承业语气缓和了一些,对剩下的人说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但是不该管的就不要管。”
众人点头如小鸡啄米,快速四散。
待他人散去后,尹承业才重重叹了一口气,转头对林江宇说道:“张墨,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林江宇上前搀扶住尹承业,轻声道:“你说便是。”
“嗯。”尹承业现在的面色有些不好,忍着伤口的痛感在外站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已疲惫,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回屋和你说。”说罢便在林江宇的搀扶下向旧日的小院子走去。
虽说见尹承业回来了,忙有几个下人奔到小院子里打扫,但即便如此,依旧掩盖不了那小院里的荒凉萧索。尹文瀚原来其实本有心思将这片屋子拆掉重建,但碍于现在是冬日,便将此事搁置,堆了不少杂物,准备来年春天再收拾。
眼见院中杂物堆叠,尹承业却没有多说什么,边向院中走边向身旁花了脸的姑娘询问尹府近来的情况。
面对旧主尹承业,姑娘自然不会隐瞒,将尹文瀚昼伏赌桌,夜宿青楼种种劣迹说了一遍。那姑娘说得咬牙切齿神态愤恨,尹承业却面色不改极为平静地听着,他毕竟了解尹文瀚的本性,对他做出的这些事情并不感到奇怪。如若有一日尹文瀚不再如此浑噩放浪,尹承业才会觉得反常。
尹承业听罢姑娘添油加醋说的这些事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问到他最关心的事情:“尹家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姑娘酣畅淋漓地说了尹文瀚许多不是,总归是将心中的怨气吐了出来,此时挠了挠耳朵,声音低了下去:“大少爷整日拿着钱出去赌出去嫖,尹家的生意他从不过问,听说......现在有几家分号的银两已经周转不开了。”
“嗯......”尹承业闭上眼睛,眉头凝重。
那姑娘还欲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院门外响起了尹文瀚的声音,吓得那姑娘哆嗦了一下连忙收声。
“真是福大命大,我以为你不死也要残废,没想到你今日还能回到尹府来。”尹文瀚朗声说道。
林江宇暗暗握紧刀柄,尹承业却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望向立于门口的尹文瀚。
尹文瀚看似是从医馆直接回来的,因为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换,淡黄色的衣襟前还沾着片片血迹,配上他满是戾气的表情,令人觉得森然可怖。
“托大哥的福,自然福大命大。”尹承业道,面上疲累之色此刻竟已经望不见了,声音冷漠一如此时肆虐的被风。
尹文瀚哼了一声,嘴角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从门外跨进来一步一步走近尹承业,林江宇见状立刻横跨一步,挡在尹承业身前,意欲抽刀。谁知尹承业却将肩膀轻搭在林江宇肩上,林江宇转头去望时,见尹承业向他摇了摇头。
尹文瀚轻蔑的望了林江宇一眼,林江宇当年来林府的时候他并未在意,如今便也并不记得这腰挎长刀之人,只当他是尹承业请来虚张声势的小喽啰,于是擦过他身边逼近尹承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