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俟海和秦深在一起,章元怀唯一担忧的就是他们年纪大了之后孤苦,这种感觉太悲凉了,没有儿孙绕膝、没有儿女相伴的他们就是最真实的写照。
章俟海也看着丢丢的小背影,笑着说出让章元怀错愕的话,“丢丢是我和秦深亲生的孩子。”
“什么?”章元怀惊讶地着重问了一句,“谁生的?等等,难道是秦深他?”看着不像是个女娃娃啊!
无论是章俟海还是章瑞泽,都没有和章元怀说起过丢丢的身世,所以章老爷子不知道。
章俟海点点头,将自己与秦深七八年前那一场相遇简单的说了出来。
章元怀听后感慨,“你和这孩子真是有缘,当年他才成年不久、还不到二十岁,因为你承受了这么多,你以后好好待他。”
本来是爱屋及乌、喜欢丢丢的章老爷子,现在更是打心眼儿里爱上了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家伙。
老爷子激动万分,抬腿就往屋子里面去,他要好好看看那个孩子。
“我会的。”章俟海拉了他一把,老爷子这么激动,别吓着孩子。“爷爷,你冷静冷静,这么去会吓到孩子的。”
“好好。”章元怀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
平静下来的章老爷子瞧妻子去了一边看长在客栈的一棵水松,他犹豫了一下说:“俟海,你爸爸他……比以前老了很多,他并不好。”
“嗯。”章俟海沉默了,对于家人,他从渴望到失望,经历了那么多,已经情淡如水。他已经决定不再追究家庭中这段错乱的关系形成的根由,就让生活这么糊里糊涂下去,他会给祖父、父亲养老,可是更多已经无力交付。
见章俟海不想多谈,章元怀叹息了一声,“我们就来看看你,看看秦深和丢丢,在客栈住上一夜,明天离开,家里面还挺多事儿的。”
“好,我明天送你们。”
“好,好……”挺拔的背显出了几分佝偻,似被浇了一桶凉水,章老爷子心中的失望浓浓,让他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重重叹息了一声,以前造的孽,要还的、要还的。
中午吃了海鲜大餐,晚上就简单一些,大米小米混合在一起煮的粥,新鲜出炉的包子来上几个,仇宝成还用海米、青菜、咸肉炒了个年糕片。自家做的皮蛋也可以吃了,青黑色的蛋白上有白色雪花状纹路,是非常成功的松花蛋,用来和豆腐拌上,很下饭。
作为亲友来住店的章元怀夫妻二人不是客人,住在店里面不需要付房钱,老人家睡得早,吃饭不久就回房间了。客栈落锁之后,其他人也纷纷回了房间,章俟海拉着丢丢回了他和秦深的卧室,他回来的时候可是给孩子带了新年礼物的。
丢丢扑到了床上,在爸爸们的大床上滚了好几圈,趴在上头问爹爹,“爹爹,我可以晚上和你们一起睡吗?”
“为什么呀?”
“就是想。”
“喵。”跳上卧室内小沙发的白虎神君郁闷地叫了一声,丢丢要是和他两个爸爸睡的话,自己又要睡沙发了。直到现在秦深都不允许自己上主卧的床,白虎神君觉得好委屈,自己明明很干净的。
“可以啊。”
“太棒啦。”丢丢高兴的欢呼,当看到爹爹拿出来的礼物时,欢呼更大声了,“爹爹,老师说这套书已经绝版了。”
丢丢的新班主任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介绍了一套神话书,里面用浅显易懂的字句、形象生动的插画讲述了一个又一个华夏古老的神话故事,丢丢看了几页老师做的ppt就爱上了这本书。问老师要了这套书的电子版之后,放假后就一直看。
这套书是几十年前出版的老书,书龄比章俟海的年纪还要大,绝版多年。
“丢丢喜欢就好。”绝版了,章俟海也能够想尽办法弄到手。
吴老师收集到的电子版只有一册内容,而这套书足足有十册,丢丢跪坐在短毛地毯上,手肘抵在贵妃榻上撑着下巴看它们,高兴得眼睛里面都是星星。
章俟海从一位文学大师那边得到的这套书,那位当代知名学者还在扉页上写了赠言——送给丢丢小友,祝他一切顺利、学业有成。
“打开看看。”
丢丢抬头看爸爸,小脸上满是认真地点点头。拽了一张纸巾擦擦手上的汗,丢丢拿出第二册 打开,彩绘的插图映入眼帘,是两个头戴金盔、身披龙鳞铠甲的魁梧大汉,左边那位一脸络腮胡子、手持板斧,右边那位面白无须、手持双锏,这是两位门神——神荼和郁垒。
丢丢对这套书爱不释手,但里面虽然用通俗易通、生动活泼的语言来描述神话,但很多神话传说人物的名字本就艰涩,超出了丢丢的所学范围,在看的时候困难重重。
丢丢放下书,站起来抱住章俟海,“谢谢爹爹。”
章俟海回抱住他,“不用谢,我的宝贝。”
“我不在的时候感情升华了?”秦深端了芝麻糊推门进来就看到他们两个抱在一块儿,笑着说:“那你们抱在一块儿好了,香喷喷的芝麻糊我一个人吃掉。”
秦深承诺过孩子的一定会做到,吃完了晚饭之后就开始做芝麻糊,虚度原上出产的黑芝麻炒熟后用石臼磨碎,和熟核桃磨成的粉、糯米粉均匀地搅拌在一起,就是最最地道、简单的黑芝麻糊了。根据个人的喜好在里面加糖,冲泡出自己喜欢的粘稠度。
小丢丢嘴巴含着碗边喝了一大口,抬起来时多了一圈“芝麻胡子”,小家伙伸出舌头舔了一圈,“我要多吃点儿,让头发快快长起来。”他还是蛮介意自己的发型的。
秦深和章俟海相视一笑。
沙发上,白虎神君把自己那份芝麻糊吃得稀里哗啦,嘴边白毛上沾了一圈黑色,他就差把脑袋整个埋进芝麻糊里了,吃着碗里的他还要点评,“手艺一般,味道与我六百年前在皇帝行宫内吃到的那个差了点儿,人家御厨做出来的芝麻糊那才叫一个香。”
秦深,“……”
好好的氛围被破坏掉了,不过多了烟火气,更显温馨。
章俟海给秦深准备的礼物很用心,乃是一位制酒大师的亲笔手札,里面记载了他多年制酒过程中累积到的经验、摸索到的小窍门和控制火候、温度、湿度等等的一些心得体会,还有一些制酒的方子,是秦深在网上无论怎么变化搜索关键词都无法找到的秘籍典藏。
“太好了,有了这个,做酒的时候事半功倍。”秦深翻了几页,喜出望外,材料好、酿造工具好,可没有合适的方子、没有好手艺,酿造出来的酒水依然无法让挑剔的酒客买单。
只有酿造出独一无二,无出其右的酒水,才能够让酒客们心甘情愿的交付寿元。
章俟海这一举动解了秦深的燃眉之急,也让自己的前行的道路更加平坦。
和章俟海精心的礼物相比,秦深给众人准备的新年礼物就俗气多了,员工是丰厚的年终奖,家人是大红包,他感觉钱最实惠。
这么实惠的老板,应该给全天下辛劳一年的员工配一个……
按照老规矩,丢丢睡在二人中间,遗传自秦深倒头就睡的良好睡眠,丢丢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平稳。秦深掀开被子,在章俟海疑惑的目光下了床,溜达了一圈跑到床的另一边、章俟海这一侧,摆摆手,让他进去一些,自己躺了上去。
现在,一家三口就占了半张床了。
“老章,你十六七岁时候来客栈的事儿,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吗?”睡在章俟海身侧,秦深不死心地问道。
章俟海握住他的手,遗憾地摇摇头,“不记得了,真的好可惜。”今天听老爷说起他才知道,自己却在记忆中遍寻不到,可惜的比错过几个亿的订单还要难过。
“不记得就算了,反正我们现在在一起。”秦深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章俟海的胸膛上画圈圈,他想事儿的时候总喜欢让自己的手指干些什么,没个安分。“你爷爷奶奶明天走吗,家里面还有其他人?”
“还有我父亲。”
“没有其他亲戚了?”
“他们同辈的人不是离得很远,就是已经故去,和其他小辈来往不多。”
年纪上涨就要面对更多的生离死别,当周遭的一切都已经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样儿时,苍凉垂暮之感席卷而来,那时候想的就不是长寿了吧。
“哦。”秦深点点头,“那回去之后也是冷冷清清的,索性让他们在客栈过年吧,把你那个爸爸也喊过来,大家一起过年。怎么样?”
秦深没有权利让章俟海去原谅什么人,年幼时造成的伤痛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懂,但他看得出来,章俟海是渴望家庭的。章俟海他注重现在的家、注重秦深和丢丢,因为秦深去接受他的亲人,而他自己的呢,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渴望着亲生父母和家人。
“我……”章俟海张口,却词穷无语,心情很复杂,不知道如何表达。
“一起过个年呗,又没有啥啊,尊老爱幼是华夏传统美德。”
“谢谢你秦深。”章俟海握住在自己胸口画圈圈的手,将侧卧在自己身边的身子抱紧,“谢谢。”
秦深躺得靠下,现在这个角度脑袋正对着章俟海的锁骨,他抬起头,撅着嘴巴在章俟海的下巴上亲了一下,“没什么,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