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望乡客栈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说是有空还要来看看你。可是到家后不久就陷入了昏迷,昏迷时间不长,再醒来,就不记得那段经历了。”
秦深失望地皱了一下眉,“竟然会是这样。”
将前事种种与这事结合起来,一些怎么都想不通的事儿终于理顺了。
以前秦深一直疑惑,爷爷在二十年前将刻有阴阳符的吊坠交给自己,是让他交给自己的有缘人,但是章俟海与他远隔千里,自己怎么可能将玻璃吊坠给他?崔珏来时也反复说过,自己应该在二十年前将玻璃吊坠给章俟海的,可给了张芳子,受对方煞气影响,所以始终不顺。
现在终于明白了,二十年前章俟海来过客栈,与自己见过,说不定爷爷还叮嘱自己要将吊坠交给他。但是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将吊坠给了张芳子,才有了二十年的阴差阳错。
好想找回那段记忆。
“当我听到俟海说他的爱人叫秦深时,我就想到了当年那个结实调皮的小家伙。没有想到兜兜转转,你们竟然在一起了。”
秦深皱起来的眉眼舒展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老爷子想不到的事儿多着呢,他们不是兜兜转转二十年,而是几百年,这段缘分从青白片片、白光耀眼的玉兰花树下并肩而立的将军与王爷就开始了纠缠。
轻快的脚步声绕过吧台走了出来,丢丢在大堂内转了一圈找到了爸爸,端着新鲜做出来的年糕往那边走,手上捧着的盘子内年糕被搓成了小团,淋上了糖浆和黄豆粉,口感黏糯、香甜,正是可口的时候。
“爸爸,我亲手做的年糕。”
秦深从他的手上接过了年糕,抱起小家伙在自己身边坐下,给他介绍对面的两位,“丢丢,喊老爷爷、老奶奶。”
章元怀夫妻虽然把章俟海当小儿子养大,但却是章俟海的祖辈,让丢丢再喊爷爷奶奶就乱了辈分了,按理应该喊曾爷爷、曾奶奶,可是里面又有一些纠结的事儿,这声“曾”又喊不出,秦深只能够让孩子这么糊着叫了。
丢丢乖巧地喊:“老爷爷,老奶奶好。”
第84章 神仙亦凡人
夕阳垂落, 天边的云霞灿烂如火,有晚归的鸟儿拖着长长的璀璨尾翼飞进树林, 林间可以看见袅袅炊烟升起, 那是山里面的人家开始准备晚饭了。
狮头峰下的客栈, 午后炊烟就未停过,做完了年糕仇宝成用酒糟发的面也好了, 大家又开始做包子,无论是会做的还是不会做的, 都参与其中,纯肉的、萝卜丝肉馅的、青菜素包子、牛肉胡萝卜的和虾仁玉米的……光是包子,客栈就做了七八百只。
这些平时也可以做,但大家更喜欢为了新年准备, 这个过程很快乐。
桌案前, 秦深喊住了端着笼屉的黄三尾。
“你跟着王乐彬回家,也不知道他父母是什么样子的人,同不同意你们的事情。不过外界因素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你们两个要坚定在一起的心。”明天秦深就放了王乐彬假,他会带着黄三尾回东洲市的家里面,和父母一起过年。
秦深继续对黄三尾说:“三尾, 你可是我们望乡客栈出来的,硬气点儿, 什么都不怕。”
“嗯嗯。”黄三尾用力点头,认真地记下老板说的每一句话。
在客栈这么长时间,黄三尾褪去了初来时的怯弱、胆小, 虽然还是容易害怕,却已非那时的生活在灰暗中的杂毛狐狸了。一张小脸儿白嫩,五官精致,眼神中已经没有了畏畏缩缩,因为生活有了希望和奔头,始终带着喜悦的笑意。
“他们家有钱,估计什么都不缺,缺少的就是心意,你们走的时候多带一些我们自己做的东西,今天带的包子也各捡一些带走,让他父母尝一尝。”捏着包子褶的秦深身姿自信挺拔,循循善诱地对黄三尾说:“王乐彬生魂离体在床上躺了两年,要不是客栈,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听小王说他父母因为他的事情已经笃信道教,他妈妈更是成了白水观的挂名居士,就算是知道了你妖怪的身份,也不会太害怕。”
“我知道,彬彬对我很好的。”
“好就好,你们都是客栈的员工,我希望你们长长久久。”
“嗯!”黄三尾认真着一张小脸儿,非常严肃地点头。
端着笼屉的王乐彬被蒸汽熏红了一张脸,他听着老板完全向着黄三尾说话也不生气,反而乐滋滋地想自家三尾有了坚强的靠山,比中了头等奖还要开怀,他扬着声音说:“老板你放心,我对三尾是认真的,绝对不欺负他。”
“好,老板相信你。”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王乐彬的人品,秦深还是相信的。
王乐彬把抽出来的笼屉拿到中庭去,里面个个白胖的包子弥散着蒸汽,将这些刚刚蒸熟的包子晾凉保存,以客栈的消耗速度,估计可以吃到元宵节。
中庭内,已经铺展开了竹帘子,上面晒了几十个包子,王乐彬把笼屉端过去,五娘和六娘接手,赤手抓上滚烫的包子,白嫩的手指没有一点儿影响。
王乐彬放下笼屉喘喘气,看到身穿黑衣的惊鸿蹲在墙角,高大的身影蜷缩成一团,看着还挺委屈,“他怎么了?”
六娘抬首望了一眼惊鸿,嗤笑了一声,“脑子有包,谁给他的胆子说我们老板的,呵呵,被章先生骂了,让他面壁思过呢。”
“他也挺可怜的,与身体离开的时间长,孤身一人飘零在外,就有些看不清形势,章先生调(教)调(教)、引导一段时间就好。”五娘心底柔软,看着再不顺眼的人也不会说一句重话。
六娘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听了姐姐的话脸上嘲讽意味更甚,“他根本就是脑袋坏掉了,傲慢又嘴贱,总是说我们老板不如他的王爷,感觉委屈但哭不出眼泪都是因为脑袋里面的坑太大,还要装更多的水。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灵魂是一个,我们老板多善良啊,乐天派的健康青年,到他嘴巴里就是窝在客栈不思进取的颓废,老板不和他计较,我却是不会罢休的,他要死再嘴贱,就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为止。”
王乐彬听了气愤,他们的老板竟然被一个新来的员工说成这样,简直可恨,“好想打他,来个客栈霸凌。”
“不用你出手了,我已经打过了。”离开了身体的剑灵无法发挥原本实力的十分之一,正好被六娘吊打,教教他在客栈究竟要尊敬什么人。“还好章先生出手了,不然我看不起他。”
章俟海能够得到客栈众多员工的尊重,个人魅力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因为秦深喜欢,而后者起了决定性作用,不然一个人类精英才不会让妖怪们高看一眼。
面壁思过的惊鸿想不明白,为什么主人会为了一个普通人惩罚自己?之前说过,惊鸿一双白目只能够看到世界的大致轮廓,他是用感知在看世界。他能够从章俟海的身上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是他的主人没错。但是,他在秦深身上感受不到一点儿熟悉的味道,哪怕主人口口声声说秦深就是他从前世追随到现世的人。
惊鸿不信,他想要让主人远离秦深,去寻找真正的王爷转世,生前生后守护了几十载的人,不能够因为转世重生之后就淡忘了这段刻苦铭心的感情。
作为这段爱情的见证人,惊鸿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捍卫它。
龙未点睛,用心看世界,不过当心瞎了,世界就看不清了。
被惊鸿惦记的主人正在院子里,看着章元怀的警卫员(来了几个就一个有缘人,其他看不见客栈的人正在怀疑人生)和客栈员工郭跃将车上的东西一一搬运下来,章元怀给秦深、给丢丢、给亲家带了许多东西,吃穿皆有,礼物里面给丢丢准备的最多,各种玩具、图书、食物堆放在地上形成了一座小山。
章元怀很喜欢丢丢,那声老爷爷喊得他心都酥了,激动地可以给丢丢全世界,只要丢丢说一声,要星星不给月亮。
“丢丢呀,你爸爸为什么要给起你这个小名呢?”站在院子里,章元怀拉着丢丢问他。
丢丢拿出了最官方的解释,“爸爸说我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小脸还没有他的掌心大,放在床上只有一丢丢。”
这就是秦深告诉他的,绝对不是因为想要把孩子丢掉,按照红叶镇的习惯,不健壮的小孩子起个贱名好养活,秦深灵机一动就想到了这个。
“真可爱。”章元怀笑着赞美,“那能够告诉老爷爷你大名是什么吗?”
“秦时宜。”
“‘器械者,因时变而制宜适也’好名字。”章元怀又问,“那丢丢的妈妈是谁呀?”
丢丢看了一眼章俟海,因为奶奶不让他对外说妈妈是谁,这个老爷爷是爹爹的长辈,那可以说吗?章俟海在丢丢的脑袋上摸了一下,“进去玩吧,包子应该做出来了,有你最喜欢吃的萝卜丝肉馅的。”
丢丢高兴地弯起了眉眼,甜甜的和爹爹,还有新认识的老爷爷老奶奶说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里,他要去吃包子啦。
刚才弯着腰和丢丢说话的章元怀站直了身子,看着丢丢的小身子进了客栈,感慨地说道:“这孩子被教导的很好,他对你有孺慕之情,你好好待着,以后会是个贴心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