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师。”廖清舒叫他，“请问一下，盥洗室是在哪边？”
石开原地站定，默然地望了他一会儿，眼珠沉沉地转动了一下，旋身下楼：“二楼的昨天刚坏掉，只剩下面……你过来，我带你去。”
廖清舒仍盘算着该如何撬开他的嘴，没怎么细想就跟了上去，在心里打了半天腹稿，终于在靠近一楼盥洗室门口的时候选择了开口。
“石大师。”他祭出了自己构思许久的开篇，一上来就把自己上司给一脚踢了出来，“我一直觉得，九方对您有所偏见。”
“哈，那家伙。”石开一声冷笑，“他知道什么，野蛮人。”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廖清舒点了点头，眼看就走到了盥洗室的门前，且不急着进去，“他总说你见人则卧，喜欢装睡装糊涂什么的……”
注意到石开的神色起了微妙的变化，廖清舒眉毛一挑，这才抬脚走向盥洗室，推门而进：“九方总喜欢用标签来看人，我是觉得这不太对。标签说到底就是有色眼镜……但谁不会变呢？真正的聪明人，其发展总是动态的，是不会被一个固有的印象束缚住的……”
石开“嗯”了一声，表情出现了一丝松动。廖清舒心头一喜，方伸手去开水龙头，口中兀自说道：“比如您这样的大师……咦？”
水龙头扭来扭去，一滴水也没有。
廖清舒困惑抬头，视线落在洗手池上方的镜子上，但见身后浴帘轻动，露出一个灰色的人影。
站在盥洗室外的石开叹了口气，咕哝了一句“对不起”，旋即房门被一下关上。
廖清舒“！！！”什么情况！
内心“卧草”了一下，他不假思索地向门冲去，才刚扑出一步，便听见身后发出悉索声响。廖清舒慌忙回身，想也不想就将手挥了出去，顿觉掌下一实，似是抓住了什么东西。然而还不等他看清身后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一股异味刺进鼻孔，眼前倏然一黑。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看到的，是属于快递员的铁灰色制服。
二十分钟后。
黑色的皮鞋安静地出现在石开家生锈的大门前，九方梓彦望着手中数针一指的罗盘，撇了撇嘴，感到脑袋有点大。
低声骂了一句，他抬手，按响了幽鵪家的门铃。
第80章 再见山管办（10）
眼皮艰难地颤动了两下，终于向上掀开，落入廖清舒眼里的是一个模糊的黑色轮廓，他眨了眨眼，对焦几次终于看清，坐在眼前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快递小哥。
小哥的身上仍穿着那身铁灰色的快递制服，胸口还沾着些被廖清舒拍上的口红。他屈起一条腿坐在廖清舒对面的水泥地上，静静地看着廖清舒，脸上似笑非笑。
廖清舒扶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发觉自己是被搬到了一个像是废弃仓库的地方。偌大的空间里就只有他和快递小哥两个人，小哥手无寸铁，他人手脚自由，两人的状况看似相差得并不悬殊，但廖清舒可没有天真到会真的因此就蒙头往外跑——没有绑他，只能说明他连绑的价值都没有罢了。
“我的名字是兰登。”快递小哥忽然开口自我介绍道。廖清舒瞟他一眼，自行找了个尽可能远的位置坐了下来：“就只有名字？没姓氏？”
“原来有，但被我舍弃了。”兰登答道，语气里带着一抹中二病特有的遗世独立的沧桑。廖清舒以为他接下来会顺着这句中二台词往下说，讲讲那些年被自己抛弃的姓名，谁知他话锋一转，突然道：“我见过你。”
廖清舒：“？？？”
“在凯尔手机照片里，我见过你。”兰登似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边浮起一抹微笑，“他总是喜欢把照片传到云端，都快几十岁的人了，还和以前一样，一点警惕心的都没有。”
这么说，他传上云端的那几十G小电影你也看到啦——廖清舒在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敢说出来。
凯尔这名字，他熟，就是他那个迷过郭金鸣爱过武藤兰终极理想是克里斯汀·斯图尔特的废宅吸血鬼同学，同时也是死在革扬手里的隔离班学生之一。
如此想来，这位小哥难不成是……
“我是凯尔的未婚夫。”兰登淡淡道，“同时也是他的长亲。”
“你转化了他。”廖清舒听懂了这句话，“你是个吸血鬼。”
“我救了他。”兰登认真地纠正道，“他那时候得了癌症，不转化他就会死。他当时连二十岁都没有，娇嫩得就像沾着晨露的花瓣，我怎么能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凋谢。”
廖清舒抚了抚额，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口中那“娇嫩”的、“带着晨露”的“花瓣”，曾一度是整个隔离班驾驶经验最丰富、驾驶技巧最高超的老司机。
缄默片刻后，他轻声道：“你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想当吸血鬼吗？他在学校都尽量不吸血，宁愿喝番茄汁和猪血汤。”
“我知道。”兰登点着头，站起身来，“我知道他对自己的新身份很抗拒，很想逃避。但这不是问题，很多血族都是这么过来的，时间会让他们接受一切，我需要的只是等待。我愿意等待。”
被制服包裹的身躯倏然化为烟雾消散，廖清舒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烟雾已经聚拢在他面前，瞬间凝为了人形，冷冷地俯视着坐在地上的廖清舒。依旧是那副装扮那张脸，肤色却更为苍白，美丽的眼睛中填满了沉沉的黑色，可怖中又带着几分诡异的美感。
“但现在，我再也等不到他了。”兰登压低声音说道，低迷的声线让人想起嘶嘶作响的蛇，“我用尽一切才强留下来的东西，却被你们轻易地弄丢了。”
他蓦地抬手，廖清舒顿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扯住了他的头发与四肢，将他硬是从地上拉了起来。兰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话间不经意便露出两个长长的獠牙：“我知道，是你害死了他。那个杀死他的半妖，原本的想杀只有你。凯尔，我无辜的羔羊，完全是被你的罪孽牵连的。”
罪你麻痹孽个头！
虽然知道不合时宜但廖清舒还是忍不住抽了下嘴角。无辜的羔羊……有本事这话你去对着上帝说啊，血族*！
兰登十指微拢，廖清舒立刻感到呼吸不畅，像是被人掐住了脖颈。他挣扎着分辩道：“杀死……杀死凯尔的人是……是针对隔离班极端主义，革扬只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即使没有我，他们也会下手的……”如果都这样说了还能把凯尔的死归咎在他头上，那廖清舒只能认为这个吸血鬼缺的不是血液是脑浆。
“听着挺有道理。”兰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扬起唇角，“但哪有怎样？”
廖清舒：“？？？”
“那帮人都已身死……但我总得有一个安放怒火的地方吧。”
廖清舒：“！！！”
这种“我知道我跟你没仇但别人太远了我杀不到所以还是砍你一刀吧”的鬼逻辑是怎么回事！
你是脑子有坑还是脑子有坑还是脑子有坑！没听说过殉葬还要用脑子的！
廖清舒欲哭无泪，忽听仓库外传来了一声巨响，旋即是几声喝骂与惨叫。兰登拧起眉头，猛一挥手，将廖清舒钉在墙上，递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紧接着便化作烟雾离开了仓库。
果然是脑子有坑……廖清舒腹诽着，偏头看向右边墙上的窗户。这种时候出动静，是个人都知道这种套路不是调虎离山就是声东击西。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就有人从窗户那里潜了进来，藏青风衣小圆墨镜，正是九方梓彦。
九方梓彦左右张望了一下，快步走到廖清舒身边，抬手解除了他身上的法术。廖清舒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听见九方梓彦问道：“好端端地怎么被抓了？吸你血没有？”
“没事，就问了一下凯尔的事，然后就开始发神经……诶，等等再和你讲，我们得先出去。安全部电话多少？这事得报警，或者找邱妙飞！”廖清舒说着，跑到墙边扒着窗台就要往外翻，被九方梓彦一把扯了下来：“别出去，外面都是吸血鬼，守得很严，我们出不去的！”
廖清舒懵了一下：“那怎么办？”
“我刚刚只是用符咒引开了他们，只怕撑不了多久。”九方梓彦看上去也有些烦躁，“为首的吸血鬼很强大，我不一定是他对手。我们最好还是先躲起来。”
廖清舒看看周围，整个仓库里空荡荡的，连个可供遮掩的地方都没有，躲哪儿？
“这里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用隐身的法术又很容易穿帮。”九方梓彦沉吟道，“或者我们可以躲进山海界，那里他们进不去。”
廖清舒微微一怔：“山海界？”
“对，藏到那里去……怎么了，有意见？”
“没有。只是……你带手机了吗？”廖清舒瞟了眼九方梓彦的胸口，向后退了两步，冲着他伸出手，“山海界里只有魂魄进得去，如果要连肉体一起进去的话得找小黑不是吗？你把手机给我，我来和他说。”
九方梓彦皱起眉：“非得经过那家伙吗？”
“嗯。”廖清舒用力点头，“这个技术只有小黑会，你忘了？他可以远程操控什么的……要不还是用我的手机打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