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并不清楚?”九方梓彦质问道。巡查山海界中的情况并及时发现出逃的山海兽,这本来就是林泓乐的职责。
林泓乐搔了搔头:“这个,怎么说呢……总之,就是那棵树的精魄走掉了,却留下原本的身体继续在山海界里生长,所以气息上并没有露出端倪。如果不是我去找开明的时候恰好发现了那具没魂魄的驱壳,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根据梦境时间来推测的话,大概是一个月前。”小黑接着他的话道,“好消息是,那个梦旅人就是本地人,而逃出的山海兽的初始位置是根据引渡者的位置而定的,由此看来,我们也不算是完全处于劣势——毕竟我们在这块土地上还有可用的人脉……如果债主也能算人脉的话。”
九方重俊却叹了口气:“一个月……对于一个高智商的妖怪来说,已经够他学会怎么隐藏自己了。说不定他已经乘着飞机去夏威夷了。那边阳光很好。”
“别瞎想了,出国的前提是得有护照……”九方梓彦说着,忽然一锤手,一把拽过廖清舒:“我知道怎么找他了,跟上!”
“啊?什么?”廖清舒一头雾水被他拖了出去。许墨衣慢半拍地举起了手:“诶,对了!我刚刚……订了宵夜。”眼看着两人消失在结界外,她讷讷地住了口。算了,多出来的两份,就拿给小黑好了,正好他最近吃得多。
在九方梓彦的催促下匆匆跨上了车,廖清舒边套头盔边问:“我们要去哪儿啊?”
“先去找一只蛇妖,如果不对的话再去找别人。”九方梓彦答道,突如其来地发动了车子,差点把还没坐稳的廖清舒甩下去。廖清舒惊得一把抱住他的腰,抬头问道:“找蛇妖干嘛?”
“那只蛇妖暗地里在做办假证的生意……”九方梓彦一顿,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喂,手,稍微松一下。”
“哦哦,不好意思。”廖清舒恍然大悟地赶紧撤开了手。九方梓彦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中隐隐于世,现在以万物学院为中枢的里世界管理系统跟各个妖族的居所领地都保持着联系,想要隐藏自己,最好的方式反而是混在人群之中。而想要在人群中生活,必要的证件是少不了的。
本来像各类事务所都拥有帮移民妖怪办假证的业务,即使是落魄如山管办也能帮忙办齐大部分的证件。但也有的妖怪精通人事,索性避开事务所暗地做起办假证的生意,专供想避人耳目的非人使用。
那位蛇妖小姐也是其中之一。她出身不高,没有家族可以依傍,因为疏于修炼,法力也不高,全凭一副美貌的皮囊盘桓于人间。这类乡野妖怪大多漂泊无依,既为青丘狐族之类的高贵妖族所不齿,又因美色而常被一些猥琐的家伙垂涎,论起社会地位来,一些平庸之辈甚至混得还不如有万物学院庇护的半妖。
蛇性本淫,在天性的驱使下,大部分的蛇妖都会混迹于红灯区夜总会等地,以皮肉营生为主;相较而言,这位小姐算得上是洁身自好的了,目前的工作就是在网上做做直播,时不时靠社交软件找帅气的男人约约炮,小日子过得还挺舒心。她是前两年迫于生计才不得已才选择靠着办假证赚钱,后来因为驱魔部对假证生意的大力打击,再加上自己渐渐摸索出了靠直播赚钱的门道,假证的生意基本上都不做了。直到一个月前,一个漂亮的小伙找上门来,她被迷得不要不要的,才勉为其难地重操了一下旧业。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就是那一次的“勉为其难”,给她惹来了一个大麻烦。
晚上快十点,她正对着镜子试新买的口红,为等下的直播做准备,不意门铃忽然响了。她无所谓地走过去开门,结果门刚开一条缝她就反了悔,飞快地把门往回拉。
“喂!”九方梓彦死死扳着门板,怒道:“臭虫子,你敢给我关门试试看!”
“不开不开就不开!你要乱来我就去投诉你!”蛇妖尖声叫着,声音却有点抖。她不是那些只被九方梓彦小打小闹吓唬过的山海兽,她可是与当年的那个首席九方正面交过手的——当时驱魔部因为假证的事来查她,她一时冲动跟他们起了冲突,当场被九方梓彦打断了尾巴,躺在床上休养了大半年,现在关节还会痛——不,那根本就不是交手,那根本就是吊打好吧!
她不知道九方梓彦已经失了大半灵力,活了几百年的蛇妖,此刻抖得像个筛子。九方梓彦又锤了半天门,突然没了动静。她蛇信一吐,赶紧关上门,然而麻着胆子趴着猫眼向外看。
就在此时,“砰”地一声巨响,她家装了一年的防盗门,报销了。
她自己也被剧烈的冲击震到在地,仓皇地抬起头来,正见九方梓彦拎着根金光闪闪的按X棒走进门来,身后跟着个有着栗色小卷发的年轻人,手上拿着个红色的小圆球,身后则布着絮状的结界。
两个男人闯进了她的家!手里还拿着按摩棒和跳蛋!!要不要这么重口味!!!
廖清舒冲她抱歉地笑,顺手将红玉揣回了兜里。刚才九方梓彦暴脾气上来,死活闹着要炸门,他劝了好一会儿都劝不下来,只好赶在九方梓彦开炮前匆忙布起一个隔音结界,用的还是从安木犀那儿抄来的手法。不幸中的万幸,结界是布成了,至于能隔多少分贝的音就不知道了。他现在只希望九方梓彦能稍微克制点。
“那个,你好。”他蹲下身去,尽力显出无害的样子,“我们是山管办的,我们有问题想问你……”
九方梓彦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帮过一个树妖办假证?有就点头没有就摇头,速度快点,我们还赶着去下一家。”
“呃,我……”
“犹豫了,那也就是有了。”九方梓彦拿小光炮对准她的脑门,“他在哪儿?”
“我、我不知道……”蛇妖忍不出哭了出来,“我、我只是帮他办了张身份证而已……”
“那请问你对身份证上的信息还有印象吗?”廖清舒温言问道。把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弄哭,这让他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蛇妖摇头:“没有……他、他很谨慎,拿到证件后就删除了我这部分的记忆。”
廖清舒的神色闻言变得奇怪起来。九方梓彦解释道:“一些有能力的妖怪确实能做到这种地步,没什么好惊讶的。”
“呃,我知道,只是……”廖清舒支吾着没有再说下去,神情却依然古怪。九方梓彦不解地看他一眼,扭脸继续对着蛇妖施压:“你还记得什么?”
“我,我真的没……”蛇妖抽噎着,话未说完便见到顶着脑门的按X棒上聚起金光,立马尖声道:“我还记得!我记得他曾问我……问我能不能办学生证!”
九方梓彦与廖清舒对视一眼,继续逼问蛇妖:“学生证?他要学生证干嘛?”
“我不知道啊……他只是问我能不能办A大的学生证,还想要一卡通,我说我对人类的大学不熟,这个我办不了,他、他就说算了……”
“A大?”廖清舒若有所思地重复着,看向九方梓彦,“他想去A大?”
“A大?”九方梓彦也很认真地重复着,语气中却是疑惑多过了悟,“什么A大?”
“就是附近的大学啊,985诶。”廖清舒说完,对着蛇妖点头道:“您提供的信息非常宝贵,非常感谢您的……呃,合作。”
“不,不客气?”蛇妖结结巴巴地回应道,瞠目地看着廖清舒硬是掰开了九方梓彦拿着按X棒的手,半拖半拉地将他送出了门,临走前还不忘留下现金作为门的赔偿。
蛇妖在原地哆嗦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了爬起来的力气。她蹒跚地走到桌前快手快脚地补了个妆,深呼吸再深呼吸,终于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美美地开始了今天的直播。
“喂。”身后忽然传来九方梓彦不耐烦的声音,正嘟着小嘴指桑骂槐地对着镜头大骂某九方贱人的她身体一软,立刻沿着椅子滑了下来,眼泪立刻就飚了出来:“九、九方大爷,奴家……妾身……小的不是故意的啊……我我我我知道错了……”
“错啥了?”九方梓彦一头雾水,又朝门外喊到,“等一等!阉掉了!”
阉掉?他要阉掉谁?
蛇妖一怔,旋即哭得更厉害了:“别啊九方大爷!我错了我不该骂你我也再不会装女人去骗炮骗打赏要别人给我刷礼物了,你别阉掉我!我娘就我一个崽!”
“你妈生几窝关我屁事?我要阉……”
“你又把人怎么了!”廖清舒气急败坏地冲了回来,“烟掉了?哪里掉了!明明是你自己嫌麻烦塞进我口袋……”
廖清舒半拖半拉地把九方梓彦扯走了。蛇妖坐在地上抖了好一会儿,终于扶着桌子了起来,看了眼已经炸掉的直播间,昂首发出一声哀嚎:“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啊——”
在廖清舒结界的隔绝下,她的声音并没有被外面的人听到。趴在公寓墙外的一片爬山虎叶子,闻声却轻轻地抖着,并将这抖动的频率顺着藤蔓,一片片叶子地传递了下去。
同样的频率传过了整株爬山虎,又通过爬山虎传给了附近的法国梧桐,沿着街道上的法国梧桐树一路递了下去,法国梧桐又将信息通过叶片告诉了一个阳台上的盆栽,这个盆栽又告诉了另一家的盆栽,一棵再告诉另一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