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清舒听得瞠目结舌,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么……那个半妖和穷奇呢?”
“穷奇被击毙,半妖则不知道去哪儿了,当时支援的驱魔师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许墨衣道,“驱魔部怕造成恐慌,就把这事压了下来不让学生知道。我听在驱魔部的同学说,他们现在还在找那只半妖呢。”
……很好,现在他总算明白为什么每次自报家门的时候那些老师总会露出一种想报警的表情了。真特么洗白白一个,要黑黑一窝。
廖清舒不是很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明知自己跟那只半妖除了DNA比较相似之外再没半点关系,可听了许墨衣的叙述,他的心里就跟打了个结似地。
“许主管。”他忍不住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件事,你又为什么会愿意招我进山管办呢?”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许墨衣被他问得一愣,“他是他你是你啊,宝宝你又不认识他……再说就算是穷奇,也得分雌雄攻受、善恶好坏吧?古代还有穷奇帮人驱蛊除害呢,你说对吧?”
“嗯,也是……”廖清舒讷讷地应了,打心眼儿里感激许墨衣的豁达,心里却还是憋得慌,一阵一阵说不清的难受。
这种难受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他与华非见面,这位相知多年的好友在听完他的讲述后一针见血地就指出了问题的所在:“你该不会是在担心九方梓彦会为这件事迁怒你吧?”
嘴里包着大口拉面的廖清舒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是这样吗?”
“不是吗?你看你现在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抱人家的大腿,结果居然发现把他从萧峰变成游坦之的居然是自己的同族,会这么担心很正常啊。”
“他才不是游坦之。”廖清舒边搅着面条边道,“他没那么废,看着精神着呢。”
“那是你看着,谁知道他内心戏有多丰富。”华非若有所思道,“变成游坦之倒是还好,就怕一不小心变成林平之那一挂的,那问题就比较大了。”
“他就算自宫也不关你的事吧?”
“谁怕他自宫了,我是怕他会黑!”华非斜了廖清舒一眼,认真给他分析道,“你看啊,家族的骄子,说废就废,至尊的高位,说坠就坠,天生的异能,说没就没,这搁那部剧里都是要黑要报社的节奏啊。”
廖清舒捋面的动作慢了下来,转瞬又恢复如常:“你想太多,他昨天还救了我呢。”
“我还没问你呢,有事不找安全部你找他干嘛?你俩什么关系啊?”
“我没告诉你吗?”廖清舒诧异地看着华非,华非则同样诧异地回望回来。廖清舒仔细回忆了一下,昨天保平安的时候貌似是没有涉及太多细节,索性把筷子一撩,直接把当天的情况跟华非细细讲了一遍。讲完以后拿起筷子心安理得地继续吃面,全没注意华非变得复杂的表情。
“等等,我捋一下。”华非煞有介事地点着筷子,“你昨天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报警,是因为你拿不到手机。而你拿不到手机,是因为那个凶手就在你房间里。”
“对啊。”廖清舒点头。
“可我昨晚还打你手机来着呢。”
“我拿回来了啊。”廖清舒觉得他问得奇怪。
“安全部怎么说?”
“这又关安全部什么事了?”
华非执起筷子,照着廖清舒那一头栗色小卷毛就敲了下去:“你脑子有坑啊!这种东西当然要交给安全部检查啦!那人在你的房间待过,天知道他会对你的手机做什么手脚!这年头一个稍微懂点技术的普通人都可以对着你的电子设备酱酱酿酿做出各种无法描述的事,更何况是懂符学的术士!”
“你这话听着怪怪的……”
“闭嘴!快把手机拿来!”
廖清舒不解地望他一眼,听话地掏出手机递了过去。华非拿过手机,又从自己包里取出一个像是紫外线小手电一样的东西,对着手机各种照。廖清舒不明觉厉地探头看着,道:“这东西我在地摊上见过,能拿来验钞是吗?”
“验你个头啊,这是我项目的样品,用来探查法术痕迹的。”华非说着,眯着眼仔细看了看被紫光照射着的手机,皱眉道:“你这手机是不太对。”
“怎么说?”
“裂屏了。”
廖清舒伸手就要夺手机。
“等等等等,就随口一说!活跃气氛而已嘛,你这人真是……”华非赶紧避开他的手,“来来,认真跟你讲,这个上面有两道法术的痕迹,一道是追踪符,另一道我不认识,看着像是监听符,但跟我在学校里学的不一样。”华非抬起头来看着华非,“这两道符咒的手法不一样,你确定只有凶手动过你的手机?”
廖清舒迟疑着没有答话,脑海中九方梓彦背着自己摆弄手机的画面一闪而过:“……你能顺便再查下指纹吗?”
“你当我是什么,人形鉴证科?”华非白他一眼,收起了小手电。廖清舒望他一眼,问道:“那你有办法把这两道符去掉吗?”
“我对符学不是很擅长,但研究院有的是大佬。”华非说着,快手快脚地将廖清舒的手机揣进了自己兜里。廖清舒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敲了敲桌子:“知道你惦记里面的资料很久了,但起码先把电话卡留给我好吧。”
华非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忙把手机拿出来开始拆后盖,无意识地抬头向外一看,忽然道:“对了,外面那小孩是不是找你啊?我看他一直盯着你瞧。”
“嗯?”廖清舒闻言回头,视线穿过玻璃门,向街道上看去,口中问道:“哪里?”
“就在那边啊,你没看到吗?”
华非刚要指给他看,突见廖清舒站了起来。他吓一跳:“你看见了?”
“嗯。”廖清舒漫应着,目光死锁在一个对面的人行道上。一个穿着紫色外套的男人正站在那里,斜靠着书报亭,低头玩着自己垂到肩上的灰色长发。注意到他的目光,男人抬起头来,冲他笑了一下,还轻轻挥了挥手。
廖清舒的呼吸一滞。华非观察了一下他看的方向,语气变得迟疑:“呃,清舒,我觉得你看的跟我说的不是一个东西……那边的书报亭里有什么吗?喂!”
他话音未落,廖清舒已经冲出了店门。
就是这个人——廖清舒肯定地想到,昨天晚上,那个突然出现在电梯里的人就是他!
廖清舒不知道这个人和詹姆斯的死有什么关系,但他直觉地相信,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他急急地奔到马路上,一脚刚踏上斑马线,忽听“哔哔”喇叭声响,一辆大货车从他面前驶过。
“……”廖清舒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根据套路,等这辆车开走,对面肯定已经没人了。
廖清舒瞬间泄气,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细的喊声:“呃,学长好?”
廖清舒转头,只见一个穿着廉价运动服的少年正站在几步之外,在与他目光相接的一刹那,有些紧张地缩了缩脖子,旋即挤出了一个有点腼腆的笑容。
“你要吃什么?随便点,他请客。”
坐在油腻腻的拉面店里,华非一边剥着大蒜一边特大方地招呼少年。廖清舒一巴掌把他排开,华非笑嘻嘻地闪过,转头向少年道:“所以,你就是清舒说的那个……”
“那个蛇精病墨镜男按在地上揍的倒霉蛋。”少年撇了撇嘴,“叫我革扬就好。”
“呃,你好,革扬。”廖清舒感到有些尴尬,“昨天的事,就,真的非常抱歉。你……”不会是来要赔偿的吧?
“我……”少年深吸口气:“我是来告白的!”
华非一口大蒜直接喷了出来,廖清舒愣在原地,一脸卧槽:“啥?”
“不不不,错了,坦白!我是来坦白的!”革扬一脸窘迫,不安地搓着双手。华非只当没听见这句话,笑得差点背过气去,廖清舒忍不住锤了他一下,转头对革扬道:“坦白?你要坦白什么?”
“就是……昨天的事。”革扬看上去很有些畏缩,却还是坚持把话说了出来,“我想了很久,藏着掖着也没用,还是应该把事情告诉你。所以……我就找过来了。”
“什么事?”廖清舒下意识地问了句,随即明白过来,惊讶道,“难道说,你昨天真的看到些什么了?”
“嗯。”革扬点头,“我昨天下午翘课回家,路过你房子的时候闻到有血的味道,觉得很奇怪就想朝里看。可还没等我靠进,那个人就过来了。”
“哪个人?”廖清舒觉得自己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灰头发的吗?”
“不是。”革扬奇怪地看他一眼,“是那个墨镜男。”
“哦。”廖清舒点点头,心又放了回去。然而还没等他的心脏坐稳,革扬接下去的话又再次将它一点点地抛了起来——“他的气息让我很害怕,我就躲到楼上去,偷偷往下看。那个墨镜男一开始没注意到我,直接走进了屋里,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上拿了把银色的小刀。那刀上还沾着血,很多血,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抽了口气,然后就被他发现了……”
革扬抬起脸,怯懦地望着廖清舒,轻轻道:“再然后,你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