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尘的伪证 (连城雪)

　　“你全家都残疾！”吴晨忽然恼怒，把杯子拍到桌上：“终于感受到你是怎么咄咄逼人的了，玩语言游戏有意思吗？！”
　　张亦风挪开目光，周围宾客却被吸引了注意力。
　　幸好忽有贵客来临，掀起了宴会小小的高潮。
　　是有段日子没露面的影帝温慕。
　　吴晨勉强收起脾气。
　　温慕与几位老板寒暄后，也发现了这个小鲜肉的存在，招招手道：“小晨，过来。”
　　吴晨听话起身。
　　张亦风抬起眼睛，里面只剩冷光。
　　林砂始终定位自己是个学音乐的，虽然给唱片公司打工，却从来不关注娱乐圈的各色表演，可今晚也不知道怎么了，发现微博在推送吴晨获奖的消息，就忍不住点进去刷新。
　　满屏幕都是高调报道和粉丝的贺图，显然人气仍在上扬。
　　但人世间通常物极必反。
　　林砂在为吴晨高兴的同时，又很担心他年纪轻轻为盛名所累。
　　正走神时，那小子本人就传来微信：老师，快带我号去做活动，我一会儿去找你吃宵夜！
　　林砂没回答，鬼使神差地用小号登上《倩女幽魂》看了看，立刻被他的魅者组上队，然后拿到队长权利。
　　【小慕慕】：累死我了，终于散场了！
　　【林砂】：祝贺你啊……这么有份量的奖：）
　　【小慕慕】：老师你好关注我哦，害羞^_^
　　【林砂】：……
　　【小慕慕】：应该感谢公司帮我吧，候选人里我资历和作品最少，自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林砂】：别想那么多，继续努力就够了。
　　【小慕慕】：嗯，对了，今天你看到我仇人上线了没？
　　林砂没有回答，他只想让吴晨在自己大号上赚尽好处，得到心理平衡，实在没办法把曾经的谎言越滚越大。
　　发呆时，吴晨又在游戏里自言自语。
　　【小慕慕】：原来骗人这么简单，可是仇人给我花钱，我的开心也有限，总觉得哪里空落落的……
　　【林砂】：说明你心地好啊，干脆不要骗他、不要再搭理他了。
　　【小慕慕】：不行！！！我要让他体会过我当时的感受！然后痛哭流涕和我道歉！(╯‵□′)╯︵┻━┻
　　【林砂】：= =这……
　　好像两个诉求都做不到啊……
　　林砂开始挂机活动，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然后拎出小乌龟放在桌子上戳了戳：你爸怎么会这么天真啊？
　　小乌龟懵懂地朝前爬。
　　林砂淡淡微笑，忽然摸了下它的小脑袋，眼中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火锅外卖。真实的火锅外卖。
　　半个小时后，吴晨带来的宵夜震惊全场。
　　虽然全场只有林老师和龟儿子。
　　林砂瞧着桌上的酒精炉、全套调料、盘子、碗和各式各样的食材，惊讶道：“这是从哪里买的……你也太夸张了。”
　　“好久没吃啦，刘姐答应我，只要拿到奖就可以大吃一顿的，我最喜欢火锅！”吴晨把身上昂贵的高订西服随便丢在沙发上，白衬衫卷了袖子，大长腿下还踩着毛绒拖鞋，看起来有点搞笑。
　　林砂无奈地去厨房煮了点绿茶，然后回来望着他折腾。
　　吴晨说：“本来想去火锅店的，想想老师肯定不愿意动，那种吵杂的环境也不适合你，所以就在家吃吧，我会小心不弄脏桌子的！”
　　林砂把窗户开了条缝，回头看他衬衫单薄，又悄悄关上。
　　吴晨落座，递着筷子说：“老师也吃啊，陪陪我嘛，我好几个月才能吃一次！“
　　林砂无奈接过。
　　吴晨打开罐百威，询问：”你能喝酒吗？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其实林砂没怎么喝过酒，却鬼使神差地答应：”能。“
　　大概是看他实在太高兴了，不忍心扫兴罢了。
　　吴晨这才下了肉片，美滋滋地期待起来。
　　林砂问：”火锅不就是乱炖，有什么好吃的？“
　　吴晨眨眼：”很热闹呀，你不觉得有种红红火火的满足感吗？“
　　林砂迟疑点头。
　　吴晨笑：”我一直都想靠自己的力量赚点钱，然后开个自己公司，有个自己的家，每天在餐厅吃热气腾腾的家常菜，就算是冬天也不觉得冷了。”
　　林砂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笑脸，却半点都看不到吴晨的落寞。
　　是啊，他家庭破碎，年少漂泊，为什么能如此生龙活虎，依然像个小太阳似的开开心心呢？
　　内心很丧的林砂不能理解，只有向往。


第23章 23
　　是不是单身狗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最近歪掉的桃花运实在惊人。
　　林砂不是块石头，他心被搅动的有些乱，但仍旧懂得珍惜际遇。
　　好不容易能有现在的工作、不用父母操心，理当完成的事情还是要努力做好的。
　　趁着吴晨去外地参加晚会的功夫，他闭关好几日，终于将老作品修修改改，创作出了首能交差的曲子，立刻便邮件发给了苏秋。
　　没想到苏秋竟然很高调，感觉满意之后，不由分说地便安排饭局，非要林砂出现不可。
　　拒绝人林砂最不擅长，他几番推脱不成，只好郁闷到场。
　　苏秋依然那么热情，趁歌手和经纪人还没来的时候，扶着他肩膀劝道：“你也和Muise合作不短的日子了，就没想过以后的发展吗？比如拿几个奖，比如跟真正的天王天后……”
　　林砂很踏实：“学姐，那也要一步一个脚印啊，这急不得。”
　　苏秋无奈摇头：“娱乐圈瞬息万变，你竟然跟我说急不得？”
　　林砂微笑：“再变，真正好的歌也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苏秋正想再劝他什么，包厢的门被推开。
　　鱼贯而入的先是流量小花李菲菲和她的助理，而后竟是张亦风。
　　林砂面色微僵，尴尬微笑。
　　张亦风说话依旧是那么体贴：“刚在公司遇到菲菲了，听说要跟你聚餐就擅自前来，你不会介意吧，林老师？”
　　苏秋笑：“荣幸还来不及呢，介意什么？”
　　虽然她和张亦风级别相近，但她可没有当CEO的小姨，客气当然是必须的。
　　林砂很难把自己的情绪凌驾在他人的感受上，低头说：“人多热闹，快请坐吧。”
　　整晚过去，至少饭局表面欢愉。
　　始终强调自己与林砂交好的张亦风自然负责相送，边开着车边微笑：“是不是很不想和我在一起待着？”
　　林砂对待吴晨以外的人都是平静的：“不至于。”
　　张亦风语气诚恳：“我知道，我有几次太霸道了，是我没有做好。”
　　林砂侧头看向窗外的朦胧夜色：“只能说那是你本来的性格。”
　　张亦风握着方向盘，看似答非所问：“你知道吗？我不仅真的有个姐姐。还有哥哥、有妹妹，在我的大家庭里，如果不尽力为自己争取，可能瞬间就会被挤到边缘，我承认，我有的时候目的性太强了些，手段又不得老师欣赏。”
　　“你甚至在装女人！”林砂惊讶看他：“我怎么欣赏？哪怕是一般人，也应该选择从朋友做起吧——当然，我对你也顶多到朋友为止。”
　　张亦风的笑容在黑暗中显得模糊：“干吗补刀都这么伤人？那是因为……我只想让老师先喜欢我，再去解决其他的事，没想到……”
　　林砂闭上眼睛：“我累了，你别再这样了。”
　　张亦风从后视镜中瞧瞧他：“那，现在我试着跟老师当朋友，还来得及吗？”
　　林砂回答：“真正的朋友来得永远不嫌晚，只怕你又是在演戏。”
　　演戏的不止生活中的张亦风，还有游戏里的吴晨。
　　他的小慕慕风生水起，短短一个多月就跃居全服魅者前十名，在帮会的存在感也微妙的强了起来。
　　对此林砂完全是纵容的，或许在别人眼里，他俩还真成了女骗子和神秘土豪的网络情缘吧？
　　这晚吴晨多半又在酒店里作妖，用变声器旁敲侧击。
　　【小慕慕】：师父，你玩了这么多年游戏，有很难忘的朋友吗？
　　【木叶亭下】：不多，只要时间够长，什么人都能忘记。
　　【小慕慕】：那你在游戏里做过后悔的事吗？
　　【木叶亭下】：……
　　林砂望着屏幕足有一分钟，才打下“没有”两个字。
　　小慕慕假笑着下了线。
　　林砂心里很难过，如果可以的话，当初他也不想那样伤害十八岁的吴晨。
　　可是自己这个残疾学长的身份就快要被威胁着抖出来，实在会让吴晨在音乐学院里很难堪。
　　一不做二不休的断了联系，也是快刀斩乱麻了。
　　电话响起，是吴晨本人。
　　林砂小心地把游戏关掉，才接通问：“我要休息了，有事吗？”
　　“老师，我好生气！”吴晨上来就抱怨：“我问我那仇人玩游戏有没有后悔的事，他竟然厚着脸皮说没有！”
　　林砂苦笑：“当然了，谁会自曝其短？“
　　吴晨：”可是承认错误有那么难吗？“
　　林砂：”……你为什么那么在意他呢？“
　　吴晨陷入沉默，最后小声承认：“林老师，你别觉得我太蠢太直男啊，我只是不想跟你撒谎，我……我以为自己喜欢过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