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尘的伪证 (连城雪)

　　张亦风恰恰相反——又苦心经营、又耐心过度，却常带着令人惧怕的凉意，真叫人有些避之不及。
　　林砂握住轮椅，竟然没敢再继续多言，只是决心必须得想个办法才好。
　　正美滋滋的吴晨可没有什么灰色烦恼，他心情非常愉悦，甚至还回公司积极地整理王智遗留的工作，打算推辞掉些毫无意义地综艺节目，去筹备些像样的作品。
　　正跟刘澄商量的时候，好死不死王智竟推门进来。
　　吴晨大大方方打招呼：“智哥！”
　　王智可没那么无所谓，毕竟他花了一年多才把吴晨经营成名，忽然被甩掉，即便仍旧是利益的享用者，心里也不算太痛快。
　　刘澄打圆场：“王智啊，中午一起吃饭，我订了茶餐厅。”
　　“不用了，还得准备出差呢。”王智瞥了眼吴晨。
　　吴晨径直问：“智哥，你生我气了？”
　　王智：“哪敢啊？”
　　宁旭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这道理吴晨还是明白的，他不在意地挑挑眉毛，目送着王智离开后，继续低头跟刘澄商量手里的合同。
　　刘澄叹息：“小晨啊，我是真不明白为什么，王智对你不薄。”
　　吴晨抬起眼睛：“是，我挺感谢智哥的。”
　　刘澄更是满眼不解。
　　吴晨说：“可为了我好而做了很多事，完全不听我的想法，并不是一百分的经纪人，如果我接受被摆布，那我身边的人都会遭殃的。”
　　刘澄不安：“你不会谈恋爱了吧？”
　　吴晨眨眨眼：“怎么可能啊，那刘姐你不杀了我？”
　　偶像明星公布恋情是大忌，这点无可厚非。
　　毕竟作为商品向粉丝贩卖被爱的梦想，忽然成为凡夫俗子，肯定身价大跌。
　　而这也正是吴晨急于摆脱王智的真实原因。
　　他一直都比同龄人成功，此刻也仍旧自信：能够为了生活与爱情，走出另外一条宽敞明亮的大道来。
　　“您的快递请签收。”
　　林砂疑惑地接过快递员递过来的箱子，关门拆开，发现里面是不少养龟的用品和一包抹茶味的大福。
　　这么傻兮兮的东西肯定是吴晨投递的。
　　他想了想，皱眉发微信道：别往我家乱邮包裹= =
　　吴晨的电话立刻打过来，丝毫也没觉得自己打扰：“老师你收到了啊，这个同城闪送好快，我要去云南一礼拜拍个节目，总得给咱们儿子留下口粮呀。”
　　为什么会把乌龟当儿子呢……
　　林砂翻动箱子：“它能吃大福？？？”
　　吴晨笑起来：“是给你的，我觉得味道很像老师啊，一共有七颗，你每天吃一个，吃完了我就回来了。”
　　林砂简直找不到话回复。
　　又希望怼他几句，又嫌这些话幼稚，还带着几分想笑。
　　吴晨那边有点吵闹，他收敛兴奋道：“我先去忙啦，记得晚上陪我打游戏，等你！”
　　真是理直气壮啊……搞得好像排斥他的人才像不正常。
　　林砂默默放下手机，几秒后就被通知这家伙发了新微博。
　　“我儿子！每天要吃一百斤可爱！”
　　下面配的当然是黄金龟的照片。
　　林砂翻了翻，正暗自苦笑时，忽然想起张亦风摆弄乌龟的事，顿时有了种不太好的预感。
　　变态又恨上幼稚鬼的话，不会火星撞地球吧？


第20章 20
　　事情不出林砂所料。
　　坐在Muise办公室的张亦风正对着吴晨的微博皱眉。
　　其实他大可以不搭理这小子的。
　　毕竟已经给吴晨安排了新的创作老师，理应再和林砂毫无瓜葛才对。
　　但……
　　张亦风不止眼睛会看人，心也会。
　　林砂跟他自己描述的根本不一样，追名逐利的性格不可能造就出那样一双安静深邃的眼睛，如果他帮吴晨不是出于关怀的话，那张亦风真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想到这里，酸刺的心情就明晰了起来。
　　张亦风抬手拨通助理的内网机：“把吴晨这个季度的工作安排发过来。”
　　助理疑惑：“工作安排？我这里没有啊。”
　　张亦风皱眉：“没有不会去要？难道还得我教你？”
　　助理对这位空降兵略显惧怕，答应说：“是是，半小时发到您的邮箱。”
　　张亦风放下话筒，面色依旧难看。
　　跑到云南录制爆红综艺的吴晨当然乐呵呵，他跟着摄制组跑过整天，由于睡觉的场面也要拍摄，故意用体恤挡住屋内的自动摄像头，然后才躺在床上给林砂发微信：“你在干吗，想我了没？”
　　林砂没回应。
　　吴晨不满意地闷哼了声，厚着脸皮发通话请求骚扰。
　　林砂这才有所反应，立刻挂断并用语音问：“我们两个有这么熟吗？”
　　吴晨被吓到，立刻捂住手机，生怕被狡猾的摄制组录下来播到互联网上去，飞速打字说：“综艺还在录制，会收音的。”
　　林砂：“Orz那更别聊了……”
　　吴晨：“可是我今天好累啊，再不感受下老师的存在，都要没力气了。”
　　天知道吴晨这小子明明直来直去的要命，怎么天生自带甜言蜜语技能？
　　已经躺到床上的林砂对着微信深感应付不来。
　　片刻后吴晨又传来新讯息：“就让我看一下你，然后我再也不打扰，好不好？”
　　说完他就传来FaceTIme的请求。
　　林砂想了想，忽然接通，皱眉瞧着屏幕打量他搞什么鬼。
　　吴晨帅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脸顿时出现在屏幕上，只穿着白色卫衣、头发乱七八糟的，却还是可爱到像是广告片。
　　由于不敢出声音，他只是露出个非常开心的笑来，然后呆看了几秒钟就挂断，用微信打字说：“满足了！”
　　林砂垂手砸到床上，心里是翻天覆地的难熬。
　　如果他四肢健全，有能力照顾自己和别人，那飞蛾扑火般去接近喜欢的男孩子简直顺理成章，可惜现实截然相反，说什么不要在身体的残疾、心意才最重要之类的，简直太风凉话。
　　这般想着，负能量难免爆棚。
　　林砂忽然打字回复：“你看谁顺眼都会撩着玩吗？别跟我讲这种话好不好，是我的样子让你觉得新鲜好奇？”
　　吴晨：“………………………………”
　　屏幕上除了这串长长的省略号，再没有其他消息。
　　林砂失落：是生气了吧？
　　其实本来就想让吴晨远离自己这个麻烦的，也讲不清楚为什么，看到他真的会恼怒消失，又莫名其妙的手脚冰凉。
　　谁晓得三日后，本该在云南继续拍摄的吴晨就毫无预兆地推开了林砂的门。
　　正在给小乌龟布置暖箱的林砂惊到，侧身瞪大眼睛：“你——”
　　吴晨气喘吁吁的样子：“对不起，上次老师设新密码我偷看了。”
　　林砂方向手里没装好的灯泡：“又闹什么啊，不是周末才回来吗？”
　　“哼，记得很清楚嘛。”吴晨略显气恼：“赶工提前拍完，空出一天找你算账！”
　　他的确眼圈有点发青，一副非常疲倦的倒霉样。
　　林砂无奈：“算什么帐啊，因为我说的那句话？讲实话哪里有错。”
　　“那不是实话，是老师的自我保护！”吴晨郁闷道：“我明白，老师是个小心翼翼又怕受伤的人，觉得我靠不住，所以就连考虑都不想考虑！这些我能明白，我有耐心，不是也没逼你什么吗，但你不能误解我啊！”
　　有时候孩子的话大人是最难回答的。
　　吴晨小朋友捅破窗户纸，叫林老师也很无话可说。
　　几秒钟内，房间里只有钟表的嘀嗒。
　　吴晨握握拳头，走近道：“我不是因为你其他人有些不一样，是我没接触的类型之类的原因，才对你有好感的啊，如果说觉得老师是个有才华又温柔耐心的人，理由很奇怪吗？就是喜欢你写的歌，喜欢你唱的歌，喜欢你什么都不说的内敛，又拼命帮助我的默默付出，我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林砂被这连珠炮似的宣言怼的欲言又止。
　　吴晨尴尬地咳嗽了声：“如果老师是不喜欢我亲你，那我先不亲就是了。”
　　“干吗扯这个，跟这没关系。”林砂终于回神。
　　吴晨笑：“所以是可以亲的了？”
　　林砂：“……”
　　吴晨终于坐到沙发上：“我讲了这么多，给我点回应不行吗？”
　　林砂平淡地开口：“你说的都对，做的也没错，就当别扭的是我可以了吧？我就是小心翼翼的人，我只想自己过日子。”
　　吴晨半点不受打击：“不会过分打扰老师的！等你习惯我的存在，我才会更进一步啊！”
　　……进什么一步啊= =他到底有没有听我说什么？
　　林砂照常失语。
　　这时吴晨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
　　他顿时满脸羞耻地捂住：“我——我好几顿都没吃了……”
　　“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身体，都是以后要还的债。”林砂顿时有点心疼：“煮面你吃不吃？”
　　“好啊。”吴晨点头完又站起来：“你教我，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说着就朝厨房走去，路过窗台还戳了下小乌龟：“儿子，想爸爸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