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尘的伪证 (连城雪)

　　忙完已是后半夜，吴小爷终于抽空回家跟打麻将的亲朋好友们聚了聚。
　　待到吃完保姆包的鲜虾饺子，天色都泛白了。
　　别墅外的积雪干净到发光，他站在窗边欣赏。。
　　保姆端来热茶：“小晨啊，喝点参茶，最近甲流，降温生病的人可多。”
　　吴晨接过后，鬼使神差想到林砂，不由吩咐：“帮我打包两盒饺子和小菜，我要出门，快点。”
　　保姆他家做了很多年，手脚特别麻利，闻言立刻听话照做。
　　最近往返林砂家的小区还真频繁，就连保安都认得吴晨低调的轿车了。
　　他坐电梯到楼上方才六点，在楼道里无聊玩了会儿手机，等到外面太阳完全升起，才迫不及待地按下门铃。
　　结果并没有人接听。
　　吴晨有点担心，只能硬着头皮给他打电话。
　　明明隔着门能隐约听到手机响，林砂却没反应。
　　啊啊啊——
　　不会真的病了吧？
　　吴晨急着低头搜索锁匠电话。
　　幸好此时电话接通。
　　林砂声音很虚弱：“喂……”
　　“林老师，我给你送饺子来了，你没事吧？”吴晨立刻问。
　　“嗯……”林砂这样回答完便没有声响。
　　“你病了吗？哪里不舒服？”吴晨说：“起不来的话，我找人来撬门好了，不能让你自己在家受罪啊。”
　　林砂虚弱道：“3587……密码……”
　　吴晨松下口气，立刻解开密码锁推门而入。
　　他担心的果然没错，倒在床上的林砂连昨晚毛衣都没脱，嘴唇苍白、面颊泛红，皮肤烫到吓人。
　　吴晨伸手摸摸：”你还好吧？”
　　事实当然是不好。
　　搞清状况的吴晨也没再啰嗦，马上把他扶着躺平盖上被子，然后打通熟识的的医生电话，又是烧水，又是找药，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什么都不知道的林砂完全昏睡过去。
　　等医生的功夫，吴晨靠在床边无聊翻微博。
　　狗仔永远无孔不入。
　　热搜竟出现他昨夜和林砂见面的偷拍，内容是揣测歌曲交易云云。
　　吴晨撇撇嘴，抬手转发“瞎说什么，不要破坏我们师徒感情。”
　　然后又附带个doge表情。
　　也许王智醒来看到又得心肌梗塞吧？
　　但擅自回应的吴晨已对顺从他开始厌倦了，或者说从昨晚那件事起，便已经有了“背叛”之心。
　　人和人、人和事都是如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
　　吴晨深喘口气，转身回望沉睡的林砂。
　　他担心、犹豫、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什么想法都有，却又因为此时此刻的亲近相伴，莫名快乐不已。


第16章 16
　　由于家庭根基全都在北京，张亦风活得相对轻松。
　　他大学毕业后凭借喜好开店度日，并不想继承父业，对经营唱片公司的小姨更没有出格的热络。
　　最近多去Musie几次，只因看上签约写歌的林砂罢了。
　　总裁办公室环境优雅。
　　刘澄是掌舵一把手，过年也没有假期，正在桌前翻着文件做事，门响后见侄子走进，不由微笑：“亦风，没在家陪你妈？”
　　张亦风放下礼物：“这不就是她让我给您送来的？小姨，您再不回姥姥那儿，我可替您顶不住了。”
　　“争取晚上吧。”刘澄扶着额头说：“吴晨真不是省油的灯。”
　　明星在张亦风眼里向来如浮云，最近在意这名字只为林砂，故而嫌弃哼道：“他又怎么了？”
　　“好端端非要换经纪人，而且挑中个刚大学毕业的，怎么可能打理明白他的事情？”刘澄烦躁地把文件签上：“王智也真是，一生气就撒手不管了。”
　　张亦风落座嘲笑：“迟早都要为幼稚付出代价。”
　　“还说他呢，我是不明白他哪得罪你了，但你少给我添乱行不行？”刘澄略显郁闷：“再发生之前那种状况，我就得让你爸知道了。”
　　张亦风赶紧保证：“肯定不会。”
　　刘澄这才面色好转：“怎么样，有没有来小姨这儿做事的打算？”
　　对于吴晨做出的惊人选择，林砂当然被蒙在鼓里。
　　他病稍好些，父母就大包小包地来北京过年，准备住到正月十五再走。
　　原本冷冷清清的家里忽然有了人气和饭菜香，让人很不习惯。
　　这天林砂无事可做，被迫陪着许芝华看电视剧，忍不住偷用手机打开游戏。
　　号称去外地录节目的吴晨又在线上，经过日夜努力，等级已经逼近老玩家。
　　那家伙显然没忘却复仇计划，贱兮兮地发来私聊。
　　【小慕慕】：师父师父！来带我玩采薇啊！
　　【木叶亭下】：来了。
　　林砂入队，发现其余队员全是帮会里的妹子，不由佩服这家伙的交友能力，又暗笑如果她们发现整天在一起玩的竟然是大明星，不会不会激动到跳起来？
　　可惜吴晨并没有身为万人迷的自觉，满心只想干坏事。
　　【小慕慕】：师父，我这两天关宁战场老是躺输，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厉害呀？
　　【木叶亭下】：你技能和装备跟不上等级了。
　　【小慕慕】：可是点技能好贵，买装备更贵orz我米有钱了……
　　【木叶亭下】：我送你吧，把你苹果账号告诉我。
　　「小慕慕」：真的？？？！—3—师父我爱你！
　　【陈皮兔丁】：哇，土豪帮主！你还缺徒弟吗？
　　其实林砂大可以不搭理吴晨，但他对曾经的所作所为很是愧疚，认为如果这样就能让对方好受的话，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好笑，吴晨还特意发来微信新号，简直煞费苦心。
　　林砂也申请了小号，一边应付着虚伪的甜言蜜语，一边帮他冲了五个648元，“小慕慕”显得十分兴奋，想必屏幕那头的正主已经乐开了花。
　　——天呐，我在干什么？
　　林砂疲惫地靠在轮椅上，对着天花板苦笑出来。
　　上海。卫视中心后台。
　　刚刚完成访谈节目的吴晨果然分外得意，就差抱着手机笑倒在沙发上了。
　　新助理宁旭很忐忑：“晨哥，你怎么了？”
　　“叫什么哥，你比我还大两岁吧？”吴晨抬眸吩咐：“帮我订晚上回北京的机票。”
　　宁旭：“不休息下再走吗？下个通告是明天下午。”
　　吴晨催促：“赶紧的，我要去见朋友！”
　　宁旭赶忙照做。
　　吴晨暗自打量，觉得忍痛把王智换掉实属聪明之举。
　　虽然很多事情都要因此而亲力亲为了，但并不值得后悔，他不怕王智在工作上手伸很长，但绝对不愿再接受一次，旁人把林砂当成工具踩在脚底下的狂妄无情了。
　　仍在家中“养尊处优”的林砂刚吃完老爸自信满满爱心炸鸡，无聊地躲在卧室里弹吉他。
　　许芝华靠近门边：每天在屋里闷着多没意思，要不要妈陪你出去散散步？”
　　林砂摇头。
　　许芝华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牵挂提起：“那个船儿……”
　　林砂赶紧打断：“我早就跟她说清楚了，妈，你就别再乱点鸳鸯谱好不好？”
　　许芝华并非心胸狭窄的母亲，此刻也只能苦笑颔首。
　　幸好电话忽然响起，拯救了尴尬谈话。
　　竟然是工作无数的吴晨。
　　他的声音依然像三月的清风，瞬间就能带来好心情：“林老师，你身体好点没？”
　　林砂说：“早好了，有事吗？”
　　吴晨提议：“那出来玩吧？晚上北京有庙会！”
　　林砂怔愣：“啊？”
　　吴晨说：“我在老师家楼下呢，等你！”
　　仍旧是低调的黑色轿车，轿车边靠着眼熟的高挑青年。
　　他拎着两个大袋子，看到林砂迟迟出现，立刻跑近：“抱歉，约的这么突然，通告都排满了，只有今晚有时间。”
　　话毕还不等林砂反应过来，就帮他换外套系围巾：“这是刚买的，我穿着去哈尔滨都没问题，超级保暖，肯定不会再感冒了！”
　　林砂愣愣地瞧着身上灰色的加拿大鹅和羊绒围巾，发觉跟吴晨穿的一模一样，不禁在茫然中泛起几分微妙的暖意。
　　吴晨推着轮椅说：“走吧。对了，苏秋姐有没有把那歌的酬劳给你结掉？名字不让写，钱总是要给的。”
　　林砂说：“结了，帮爸妈在老家首付了新房子，他们很高兴。”
　　吴晨放下心来似的：“那就好。”
　　林砂抬头看他。
　　吴晨摘下口笑道：“不过这种欺负老师的事，是最后一次了。”
　　春节时北京基本空城，来赶庙会的无非是本地居民和来旅游的老外。一个个临时布置的小摊子挂着红彤彤的灯笼，春联、窗花、风筝和糖葫芦……满满的小玩意即怀旧又有趣。
　　林砂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这种环境了。
　　他一边贪婪地望着身边火树银花的热闹，一边无比忐忑：吴晨为什么会想和自己出来玩？他不怕被人认出来吗？是不是新歌的事让吴晨太愧疚了？
　　“老师，给。”
　　晶莹剔透的糖葫芦横在眼前，打断了林砂的胡思乱想。
　　吴晨弯起眼睛：“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我可不敢露脸，替我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