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阿娘宁愿噬魂也不愿离魂,怕是察觉到修鬼术之人会用她来牵制阿爹,阿娘她乐法一出,怕是金凶都难以抗衡。”甘青司脸色一沉,“但当时怎会有能将阿娘收为召鬼的人?”
“对方既是高明的咒术师,那鬼师也不无可能。”白瞳蓦然一顿,“还是,阿司你在怀疑王爷?”
“不会,要说没有怀疑是不可能的,但当时的情况将我杀了才是上乘,若是为了稳通都而留下我,那也太不划算。”甘青司瞥了白瞳一眼,“人慌乱之时会多想,我也不例外。小瞳,我不疑你。”
“为何?”白瞳酸涩地问,“靳谌都让你多心了,你还不留个心眼?”
“你心思太容易懂了,阿愿都看得明白,我还能不明白?”
白瞳一翻衣袖,甘青司截住,他生气瞪甘青司一眼,“你们两兄弟没一个会好好说话!懒得理你!”
“小瞳,先别走!”甘青司急忙留住走出几步的人。
“说!”
“二十年前东吴修鬼术之事,帮我查下去。”
白瞳难色道,“那我得亲自跑一趟,可王爷交代我——,”
“无妨。你此次出行,不要一个人。”甘青司嘱咐道。
白瞳见他脸色严肃,也心知有变数,“我会叫上大姐、三弟和其他暗人,你尽管放心,你们这边也多加小心。”说完,人回身。
“你别急着走啊,小瞳。”甘青司一脸无奈看着十分不耐烦的白瞳。
“阿司,我是个急性子。”
甘青司走到他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我知道,可是还有人想见你,他记挂你,我也无法啊。”他迈步子就走,剩下身后红了脸的白瞳和笑开颜的甘愿。
回房之时,席若白正在整理被子,“事情谈完了?”
“嗯,算是吧。”刚环上席若白的腰就得他一怔,“听欢,怎么了?”
“没怎么。”
“休想瞒我。”从他进门到现在,席若白未看他一眼,情绪有些慌乱。
席若白回头浅笑。“商门主在内厅等你,你过去一趟吧。”
“席听欢,”甘青司的手在他嘴角抹了抹,“你这笑会心疼死我的。”
席若白收紧了手,“夙冶,给我抱一下。”下一刻甘青司已将他紧紧锁在怀中,他轻叹,“你以后会不会也这样抱着别人?”
“席大公子,如果你改名儿叫别人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甘青司抚着他的背,“听欢,我只知道,怀中之人为余所求,仅此而已。”
“席听欢如是。”席若白回他,留恋许久,道,“你快去见商门主吧。”
“你同我一道去。”
“好。”
内厅,商勋见两人入门,问,“青司,身子如何?”
“劳舅舅费心,并无大碍。”
商勋点头,开门见山道,“方才我与席公子多言了几句,关于你们二人之事。”
“不知舅舅问了何事?”
“虽男子相恋已为常事,情爱自古无关男女之别,可舅舅不赞同你与席公子之事,所以便问了席公子几句。”
“舅舅,我与听欢您为何不赞同?”
“两情相悦自是好事,但席公子乃一门独子,而家中只余你一人。这子嗣之事你可曾思量?”商勋语重心长道。
“舅舅,正是因为我顾虑太多,才迟迎了席听欢。心之所向为此,别无所求。”
商勋眉一凛,“这情爱当真能当饭吃不成?”
甘青司笑道,“儿女也不能啊。”
“小子!”
“舅舅,世事常求顺其自然,必然之事无,我也不觉香火延续乃必然。人来世上走一遭,要的是个中滋味,不害人不害理便可。”
“青司,舅舅是为了你好。”
“可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想要什么。”
商勋定眼看他,“若我让你讨一房女子呢?”
“女子不为工具,传宗接代也不是嫁娶的因果。”
“甘青司!席若白哪点值得你如此!”
“哪一点都值得我痴迷下去。”
“执迷不悟!”商勋一指席若白,“他一个男子你有甚喜欢的?席公子难道就未曾想过吗?”
甘青司沉颜,“他是男子是女子都好,我要的只是席听欢罢了。还请舅舅莫要让他犯难。”
本以为商勋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露了抹笑,“急眼了?臭小子,和甘无衣一个德行!”
席若白也不露声色看了发懵的甘青司一眼。
“我不过是来试试你们,没想到这一个两个都这么难对付。席公子,我这外甥还有劳你多担待了。”商勋看向席若白,眼里是满意之笑。
“舅舅?您这是考核来了?”亏得他心里急个要命,一边怕老人家发怒,一边怕心尖儿疼,这不得行!
“是也不是,既然你们心已定,我也放心了。但席公子家那边恐怕没那么好对付,我也得去说上一说,你小子以为这么简单就能讨了这好处?”
甘青司苦想半会儿,“听欢,席伯父不会又罚你祠堂戒鞭吧?”
席若白抿唇一笑,“多半不会,大抵是要我的命。”
他回以笑容,“我陪你便是。”
商勋恨不得上去一个给一拳,“你们两个混小子差不多得了,我此次来还有一要事。”
“舅舅请说。”
“我下午便回湘百,顾影和若生到时同你去四更天,不容你拒绝。”
甘青司礼道,“青司谢过舅舅。”
商勋摆手,“一切诸多小心,有空便来湘百看看我们。别忘了带上若白。”
“是,舅舅。”
“莫嫌舅舅多事。”商勋慈爱看着甘青司,“别送了,记得来就好。”
甘青司点头,“舅舅保重。”
“还请商门主原谅若白先前冒犯,您多保重。”席若白行一礼。
商勋颔首,“若真想我原谅,下次来时便莫这般生分唤我便好,舅舅在家等你们。”
席若白脸上彤色起,应了一声。
见商勋渐行渐远的背影,甘青司不由得心生好奇,“听欢,你和舅舅到底说了甚?”
“说我要另择良人,好生谈情说爱。”席若白推开搭在肩上的手,极其不自在往外边走。
“席听欢,你就说说嘛!”甘青司死缠着不放,可席若白偏生不理会。
这么说来,他好像从未在甘青司面前说过此等话。
——席公子就不怕他变心?
——就算有人堕道不惧,死生不畏,同我一样执念至深我也不认。他甘青司要是变心,我席若白哪怕在往生门前徘徊数世,也等得他回心转意。世上会有人心许他,可绝不会同我一般。
——他要是忘了呢?
——那又如何?我记得。
“席大公子!你透露一点何如?”甘青司可怜巴巴看他。
席若白挑眉,“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说了。”
第五十一章 师弟:混蛋师兄
听完这话,甘青司唇角扯得老高,手不安分的揽过席若白肩膀,“席大公子,要不要看看我有没有本事?”
“油嘴滑舌。”席若白低笑,“商门主方才同我说的果然没错,夙冶,你最要不得的就是这一张嘴,讨打。”
“亲舅舅,真是深知我脾性。难不成舅舅真没夸我一句?”
席若白顿足,“商门主说,随不常在身侧,但他信自己侄儿不会让他失望,就同甘伯伯一样。”
甘青司化开眉间哀思,“自然。”
烟雨朦胧的杪秋宣泄愁色霏霏,海棠百叶油纸伞下人影成双,雨水顺着伞骨打湿肩头,淋了衣袖廉纤,沾了衣摆霡霖。不知是谁踩着一地水潦,碎了一方涟漪,又复一洼缭乱。
各门派在溱洧整顿几日后陆续离开。
席子期见众人一脸沉思,问道,“可是启程去惊雀,还是另做打算?”
江溢这回反常的没做回答,而甘青司也深沉地端坐在原位。
席若白视线停留在甘青司面上好一会儿,答道,“惊雀怕是暂时不去了。”他话一完,甘青司便回他一笑。
“席二师兄,青司斗胆问一事。”
“嗯。”
“如今各大门派动向如何?”
“虽然大部分长老弟子派遣回本门,但也有的早早去了惊雀。此次封尸血沼出乎众人意料,门派损失严重,更多的将圣鬼经作为首要目标。惊雀台之战,势必全力争锋。”
甘青司淡然问,“封尸血沼之事还是没有头绪吗?”
“是,长老们决心从百家出手,献祭定需不少高阶灵者,百家中,非掌门和长老不可。大长老下令盘查百家各门派是否有人失踪,至于寻踪谷就由唐嵘长老本门负责,若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转告各门各派。”席子期见甘青司若有所思的点头,问道,“青司兄可是觉得其中不对劲?”
甘青司点头,“确是有些苦恼。”
江溢总算是没再沉默,“何解?”
“山鬼谣之事恐怕不止是受固怀堂之人利用那么简单,固怀堂的目的是损梦岭名誉,他们再怎么也不会料到山鬼谣会出现在百宴。山鬼谣到长容时,知道他行踪的只有我们,而固怀堂定不能探到他与我们在一起,毕竟无浪和青司在。可要是说他离开后被人发现,那么苏幕里为何会直捣他所在之地,而固怀堂却是作壁上观。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自己寻到,二是他们被人有意指引,固怀堂不必多说,他们好歹有鬼师可寻,可苏幕里收鬼有法,寻鬼未必有道。”席子期顿了顿,“诬陷山鬼谣的事来得蹊跷,山鬼谣寻仇是真,可要在他之后当黄雀,又对他动向清楚了若指掌之人想必与他关系匪浅。还有当初在聚沙江遇见的乐师,据我所知山鬼谣特立独行,又怎会出现此高人相助,而那人又会不会和我们在宣式后遇上的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