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径市中心,灯火通明中我隐约看到一股黑气从一座高大建筑中飞快蹿出,向着夜色疾驰而去,很快隐匿其中。只是瞥了一眼我就移开目光,这座城市里每天都有着难以计数的人被心魔困扰,那是邪恶滋生的温床,魇便趁机兴风作浪。和以惩奸除恶为己任的道士集团不同,只要不是太过火,妖盟成员对此大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只要不危害到自己的利益,又有谁会闲得没事去惹那些有的没的的麻烦呢?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新闻里看到的自杀身亡的青年,也不知道顾川有没有查出来什么。按理说这一阵我应该额外关注这座城市里的所有灵异事件的,可廖池的事金柠的事牵制了我太多注意力,弄得我直接把它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自从那天在金柠家接受第一次治疗之后,我就没再见过顾川,他也没主动联系过我,放在平时这挺正常的,可知道了他收我为徒是因为林谨源,我就开始不自觉地把什么事都往坏的方面想。
其实觉醒的真相要是顾川亲自告诉我我是不会有这么大反应的,但通过金柠之口得知,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顾川现在给我的感觉是他在想方设法地瞒着我,阻止我知晓一切与自己相关的真相。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干出点什么来打乱他的计划。
这几天一连串的破事成功唤回来了我的叛逆期,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在学校里作威作福调皮捣蛋的日子,我就是想让那些一直在算计我瞒着我的人不好过。就算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好歹也得恶心一下他们。
在胡思乱想中我已到达了租房的小区,从窗户缝里钻进自己房间,趴在我枕头上沉睡的一格浑身被淡淡的绿色光辉笼罩。窗台上那盆在一格要求下买回来的栀子虽然过了花期,但仍开的璀璨,房里芳香四溢,不知是一格身上的还是花朵发出的,弄得我鼻子很痒。我捂着嘴打了好几个喷嚏,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风倒灌进来,略微冲淡了气息。
吃了片感冒药,轻手轻脚地把一格挪到其他地方去,我躺在床上,又想起廖池说过的话,爬起来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厚被子。
接下来几天廖池有事没事都会来找我,弄得我现在对在家楼下看见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约我去附近爬个山压个马路吃个饭,我清楚地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思,但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只能为了避免尴尬让他带着盼盼。
本以为这个小长假就会这样在金柠和廖池两个人的陪伴下过去,然而人生处处有意外。假期的最后一天,睡醒时已是十一点,下了两包方便面作为早饭加午饭,我窝在沙发里打了会儿游戏,一直到两三点钟,也没收到廖池的消息。按道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早就叫我一起去出去玩了才对。
奇怪。我心里嘀咕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虽是这样想着,但我是绝不会主动给廖池打电话的,以现在我们俩不清不楚的关系,我主动问他问什么不来,无异于在脑门上写句“我在乎你”。
心不在焉地打了几局,我眼睛有点酸,便放下手机去给窗台上的花浇水,刚刚拿起杯子,撂在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我身手矫健地挪回去,拿起手机,接听提示上显示的却不是那个熟悉的名字。
是廖涟君。
现在不是假期么,她怎么会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手指在接听键上停顿了一瞬,我按下去,刚刚来得及把手机贴在耳朵上,就听见廖涟君焦急的声音:
“林绪清吗?我表哥出车祸了。”
“……-什么!?”
廖池出车祸了?
我脑子突然一懵。之后廖涟君说的什么也没听清,缓过劲来之后赶忙问道:“他情况怎么样?”
廖涟君的声音很哑,像是在刻意压制着哭腔:“我不知道,刚刚医院给我打电话说是上救护车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了,你赶紧过来一趟帮帮忙吧,我怕我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好。”我强行定下心神,问清了地址,接着套上外套,带上手机钱包钥匙飞奔下楼。强烈的不安将我整个人笼罩,我在自己腰侧狠狠掐了一把,疼痛将理智唤回:慌什么,说不定只是晕过去了呢?
今天头顶太阳火热,不一会儿就晒的皮肤发痛,风却不小,妖风刮过吹得人睁不开眼。我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去往医院的路上不可抑制地开始胡思乱想。这时廖涟君在微信上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黑色奥迪被侧翻的拉石子的大车压在底下,灰白色的石子几乎将整辆车都给淹没。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那就是车祸现场,我的心再次揪了起来,方才对自己关于廖池没事的安慰一下子全都失效,被那种大车压在下面,人怎么可能不出事?
要是他真的……
我狠狠咬着腮帮里的软肉,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直到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才后知后觉地松开了用力过猛的牙齿。
一路上催了司机好几次,司机看出来我很着急,也没抱怨,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下车后我跑进急诊室,向着四周粗略一扫,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看见了廖涟君。
平日里都是盘着头的姑娘披散着的长发有些凌乱,可以看得出是和我一样慌忙赶来的,她低着头,垂下的黑发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心里的不安在此时达到了顶峰,我快步跑到她跟前,在自己声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气息不稳地问道:“怎么样了?”
听见我的声音,廖涟君抬起头来,眼角有些泛红,她盯着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尔后指了指旁边紧闭的门。
“在里面。”
推开门的时候我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做,只是迫切地想要看到那人,不管他现在情况如何,一切都像是本能般顺其自然。房内景象在下一瞬映入眼帘:病床上男人安静地躺着,小半张脸被呼吸面罩遮住,他双眼紧闭,头上被层层叠叠的绷带裹住。高高挂起的吊瓶里的透明液体顺着输液管流进静脉,仪表通过各式数据线连接在身体上,显示屏上数字不断的跳跃变化——
像极了那天在梦境中见到的,被神秘男人拔掉了呼吸面罩的病弱男孩。
仪表盘上瞬间归零的鲜红数字,破碎的吊瓶,倒吸进输液管中的血液,男孩苍白毫无血色的脸,神秘男人脸上嘲弄的微笑——
你以为你能救得了谁?
眼前景物突然疯狂旋转起来,我赶忙扶住门框稳住摇晃的身形,闭上眼睛。眼球胀痛的极为难受,石像般保持那个姿势缓了半晌,直到那并不美妙的感觉散去,我重新睁开眼,再次将目光投向病床上的男人。
……等等。
那好像……不是廖池。
我瞪着眼看了病床上的那人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个男人并没有廖池那么高,也没他英俊,只不过是脸部轮廓比较相像,再加上带着氧气罩裹着绷带,被我恍惚之中认错了而已。
“林绪清?”
熟悉的声音从右手边传来,我循着那声音转过头,只见廖池正侧身坐在房间里靠近门口的另一张床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给他处理着左手上流血的伤口。
因为他穿着黑色衬衫,我看不出他身上是否还有其他血迹,不过看他和医生的表情,大概是伤的不重。
提起来的心一下子落了回去,扑通一声砸的心口窝生疼,我像是被扎破的皮球一样瞬间松了口气,整个人松垮下去,脸上隐隐有点发烫:该死的,我刚才为什么会看错啊,这么着急的闯进来,廖池不会误以为是我很在乎他吧……
不对,作为秘书,我心系老板安危不是很正常吗,我为什么要为这个感到不好意思?
“廖总,你没事吧。”把散漫的思绪拉回正轨,我走进了些,医生抬首看了我一眼,接着低头去给廖池处理伤口。廖池头发凌乱,面色有些疲惫,他笑着摇了摇头,回道:“没事,就是把手给伤了。”
我敏锐地感觉到廖池身上炁的威压消失不见了,视线在他脖颈处略一流连,没看到他一直贴身带着的翡翠扳指。
我心下立刻有了猜测,大概是在危险来临的那一刻,翡翠扳指里的炁全部爆发出来为廖池阻挡了致命的伤害,使得他只受了些轻伤。没有了炁的扳指失去了作为法宝的资格,无法承受印刻在上面的符咒的力量,最后碎掉了。
这真是……太幸运了。
如果当初我没有让廖池接受翡翠扳指,我简直不敢相信现在会是怎么个情况。
这时一位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张片子,医生接过片子,对着阳光看了会儿,尔后指着一处明显断掉的地方对廖池说道:“你这里不是第一次骨折了吧。”
骨折?我这才注意到廖池被身子挡住的右手正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垂在身侧,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痛,可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痛苦的样子。
“嗯。”廖池点点头:“小时候折过几次,恢复的不是很好,现在那里很容易就受伤。”
医生嗯了一声,又看了会儿片子,最后说道:“过上半个小时我来给你接上骨打石膏,先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