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对危险感知力较弱的闯入者,大概好一点会变成吸血鬼的又一顿美餐,坏一点就是落到伊格纳茨手里承受他一次又一次疯狂而无用的实验。
埃德加犹豫的几分钟里,两三个和他有着同样目的地的吸血鬼也发现了他。
“我好像没有见过你。”为首那个大个子随便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你的味道好像和我们微妙的有点不同。”
他正想回答,就听到后面的女人笑嘻嘻地说:“除了我们几个,你还能认出谁?好了,都进去吧,难得那位大人不在,我们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被这群吸血鬼推着进入到建筑内部,如果用人类的说法,那一定是心脏因为紧张和未知的恐惧剧烈地跳动,但埃德加知道,自己的心脏早在许多年前就停止了跳动。他表现得无懈可击,就像他真的是一个在伊格纳茨统治下,不怎么起眼的新生吸血鬼。
内部空间比他在外面推测得还要宽阔,大概是经过了改建。
黑暗的地底,随处可以看见黯淡的红光,就像一双双窥伺着是否有新鲜闯入者的眼睛。
他们走过应该是入口的狭窄走道,面前的天地顿时宽阔起来。
垂死女人的呻吟,孩童低哑的哭喊,还有吸血鬼吃吃的笑声,组成了恐怖的交响乐章。
——这就是那些随便被警方归类为失踪或自杀的人们的真实去处。
空气温暖而腐浊,弥漫着血液的甜蜜香气。吮吸的声音无孔不入,光是为了控制獠牙的伸缩埃德加就用尽了力气。
“你是新来的吗?”女吸血鬼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嘘,放松,放松,这是我们的惯例。”
“惯例?”埃德加顿时不再那样紧绷。
他其实是习惯这种罪恶又堕落氛围的,只是他不想再度迷失自我。
放纵欲望带来的欢愉是一时的,醒悟以后的痛苦却是无穷无尽。
“我们的主人,他不在的这两天里,我们可以做任何我们想做的事。”
女吸血鬼说完走向了同族聚集的地方,等她再回来,手里已经端上盛着鲜血的玻璃酒杯。
“就这样。”她撅起染了血格外鲜红的嘴唇,“享受今天,不然你熬不过接下来的日子的。”
没一会这群吸血鬼就满足了。
对于埃德加眼前的场景有一个十分生动的比喻,那就是一群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汉。
到处都是眯着眼睛走路带晃的吸血鬼,他们肆意地亲吻身边能够抓得到的同族,把自己两片嘴唇贴在对方的脖子上做一些下流的动作。
见到这幅场景,埃德加没有再过多地耽误时间。
他必须找到那个人,否则他们很难再有下一次机会。
远离了吸血鬼群居的主卖场,他走在一条应该是消防通道的走廊上,因为两侧没有灯光照明的缘故,就算是天生适应黑暗的吸血鬼也有些迷失。
“你是谁?”打老远他就感知到前方有另一个女吸血鬼在守着,而那个吸血鬼应该也感知到了他的存在,“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回去,回你应该待的地方,和你的同伴们待在一起。”
“我走错路了。”埃德加能嗅到她身上伊格纳茨的气味。
她应该是伊格纳茨的血裔。
那个女吸血鬼狐疑地打量着他,像是在分辨他是不是真的走错了路。
“看着我。”
两人视线相交,电光石火间,埃德加认出了这种窥伺的触觉——这是控制了马蒙·克罗夫特的那个女吸血鬼。
不论一个吸血鬼怎样改变他的气味和外貌,他们的精神都不会改变。
眼看女吸血鬼就要识破他的身份,在那扇门的后面,仿佛传出了某种看不见的波动
“你……”吸血鬼梅琳达·克罗夫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单词,就倒在地上陷入了昏睡。
先前紧闭的大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透过门缝埃德加能够看到那永不熄灭的烛火——伊格纳茨不信任现代科技,不论到了什么地方都坚持用魔法生成的冷焰进行照明。
与他透过黛西·维拉德梦境看到的场景如出一辙,到处都是漂浮着的蜡烛,一团团微弱的火光汇聚成橘色的河流。
同时,他也知道,女吸血鬼的昏迷是有原因的,有什么东西在引诱他进入到里面。
如果他不赶快的话,等到伊格纳茨察觉到,他就再没有下次机会了。
不知道这是否是伊格纳茨又一个陷阱的埃德加并未停下。他有预感,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他走入门中,仿佛穿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裸露的皮肤发出被烧焦的糊味,手指和脸颊传来刺痛的触觉。
进入到这里,埃德加没有再贸然前行,谨慎地打量着四周:比他想象得还要简单的布置,四面墙壁都有内嵌式书架,里头满满当当地塞着古老的书籍,阴冷的石床,看不出作用的黄铜装置,还有伊格纳茨的书桌,上头摆着本没看完的旧书和一些手稿。
——我在这里。
男人的声音骤然进入脑海。他悚然一惊,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书架,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进来,我在这个地方。
埃德加稳定心神,走到那面书架前,试探性地伸出手。
与先前同样的灼烧刺痛沿着指尖蔓延,他没有停下,继续向里面伸去。
他的左手穿过了书架,进入到之后的暗室,然后是手臂和身体。
等他整个人进入到暗室的内部,第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黑木棺材里的那个人。
“是你在叫我吗?”
眼前的人与其叫做人,不如说是一具松弛的皮口袋。
因为衰老而失去弹性的皮肤垂脱下来,甚至连依附骨骼都做不到。
他的头发和牙齿都掉光了——虽然说这样有些失礼,可是埃德加想不到,如果伊格纳茨真的爱着对方的话,又怎么会允许他以这样悲惨而毫无尊严的方式存活呢?
这还是人类应该有的紫檀吗?
——触碰我,看着我的眼睛。
棺材里的老人勉强掀开一边的眼皮,而只是这么个小小的动作都几乎让他昏死过去。
闻言埃德加想不出别的什么方法,只能照着做了。
那双眼睛已经浑浊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可那眼神冷冰冰的,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
就好像坐着的人一直是他,而吸血鬼不过是诚服于他脚边的奴仆。
埃德加原以为他已经失去了神智,但等他真的触碰到这男人软而粗糙的皮肤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这个男人一直一直都无比清醒。
——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
担心黑暗中突然会跳出什么全新威胁的埃德加下意识反问。
——是的,我在等你,或者说能找到我,给我解脱的人。
难以想象对方究竟等待了多少年的埃德加沉默下来。
——我知道你的目的,吸血鬼。你想要杀死我的学生,但是你知道你们之间存在差距,所以你来求助我了。
连这样的目的都被看破,埃德加索性不再隐瞒。
“你会帮助我吗?”他所有的目的就是这个。
——那要看你能否答应我的条件了。
“你要我做什么?我能够为你做什么?”
——有时候比黑暗生物更可怕的是人类的野心。
离开威格尔森大街39号的一瞬间,安蒂亚戈·维恩就知道自己被什么人盯上了——他们自以为做得很隐蔽,却不知道在从小就接受这方面专业训练的自己看来,他们弄出的动静不亚于平地惊雷。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他双手插进口袋里,快步走过荒凉的街道,在经过街道转角时,他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面镜子看了下。
是三个黑衣男人。他想起吸血鬼片刻前跟他说的东西,嘴角上扬,停在一个复杂而轻蔑的笑容上。
察觉到他们靠近的一瞬间,他手指用力地扣住口袋里手枪的扳机,又缓缓放松。
如果袭击他的是潜伏在黑暗里的那些怪物,他有一万种方法对付它们,但很可惜,袭击他的是人类,最脆弱又最强大的人类。
猎魔人不得伤害人类,这是写进他们血肉骨骼的戒律。
他们的力量始于人类,也终于人类,所以总有憎恨他们这种人的黑暗生物想要借助人类的力量将他们连根铲除。
面对这样的危机,不同的家族有着不同的应对方法:像拉文纳·希克斯他们家就是分出一部分人来单独处理那些堕落的人类。
至于他们家,则是艰难地在夹缝中寻求和平共处的方法。
他们用钝器敲击他的后脑迫使他陷入昏迷,在意识堕入黑暗前,冰冷的毛巾按上口鼻,他嗅到了乙醚那股特殊的甜味。
——其实你们可以不用这样煞费苦心,因为我根本不能触碰你们一根手指头。
怀着这样讽刺的念头,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落到了这群人手里。
等到他勉强恢复意识,他的头痛得像随时都要裂开。
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他开始打量四周摆设——他的手脚被用最复杂精巧的方式困在椅子的靠背和脚上,连稍微活动一下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