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回去,可一想到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痕迹都被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经历了这么多危机,也稍微被锻炼出一些嗅觉的他敏锐地嗅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面对莫里森先生的疑问,埃德加没有隐瞒,简单说出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黛西·维拉德出事了,为了保住她的命,尤金对她进行了初拥,但新生吸血鬼是脆弱的,直到她的状况稳定下来,你们都得待在这里。”
听完这所有的东西,莫里森先生勉强露出个笑容,尝试开个不好笑的玩笑,“这么说,我是这里最后一个人类了?”他也看到了窗外的天气,“下雪了。”
“卡尔在他的房间休息。”埃德加说出他真正关心的信息,“他太累了,所以我让他好好休息。”
莫里森先生思索了一会,低声赞同,“嗯,我想也是,他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逼入绝境,但我问他他又肯定不会告诉我。”
“拜托帮他准备些食物,人类的食物,他应该会需要这个。”埃德加向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尤金现在不太方便,我离开这里这段时间,无论是谁来都不要开门。只要等,最多十分钟,我一定会回来。如果卡尔醒了,一切交给他处理就好,一般的吸血鬼不是他的对手。”
听出话语背后沉重的警告,中年男人低声应下,“我知道了……我不会给任何人开门,这样就够了吧?”
“我走了。”
交代完必要的东西,埃德加没有从正门离去,拉开窗户直接跳到了花园。
他的身形十分轻灵,落在雪地上甚至没有留下多么深的足迹。莫里森先生一直站在窗边目送他的身影离去,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埃德加的靴子踏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雪花落在他的发梢肩头,一点都没有融化。如果不看这些东西的话,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再寻常不过的过路人。
短短一个多月间,布洛迪卡镇的街道就彻底空了:吸血怪物潜藏在暗处,政府毫无作为甚至隐藏真相,年轻人大多离开了小镇,而剩下的老人、女人和小孩们恐惧、悲伤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把自己关在房屋里,祈祷漫长的黑夜尽早过去。
埃德加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在经过某条暗巷时,他身形一闪,进到了那条肮脏狭窄的巷子里,往更深处去了。
今天是星期二,明天是星期三,是伊格纳茨离开巴塞洛的日子。
在此之前,他要去见一个吸血鬼,一个饱受伊格纳茨压迫的吸血鬼。
暗巷的尽头,有一扇破旧的小门。
他先是快速地敲了三下,又放缓速度敲了两下,如此重复了三遍以后,小门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瘦削得过分的青白面孔。
门内的吸血鬼看清他的面孔,伛偻的身躯瑟缩了一下——埃德加这才看清他的瞳孔是涣散的,就像一块浑浊的玻璃,里头没有一丁点光彩。
要不是能够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黑暗生物的气味,埃德加只怕要把他当成普通的人类老者。
“骑士头,长矛,玫瑰,十五世纪的西班牙。”
确认过暗号还不够,吸血鬼的鼻尖耸动了两下,这才用沙哑的嗓音说:“……是,是你,你来了,弗格尔桑先生。”
“是我。”埃德加缓声说,“我们约好了这个时候见,你会告诉我如何混入伊格……”
“别说那个名字!”吸血鬼神经质地尖叫起来,等到埃德加住嘴后,他警惕地又动动鼻子,却还是没有松开抓着门栓的尖细手指。
埃德加没作声,他又喃喃自语起来,“别说那个名字,他会听见的,他真的会听见的。”即使他的面容皱巴巴得厉害,埃德加也能分辨出这是恐惧的神情。
“进来,进来说。”他松开门栓,招呼埃德加跟他进来,“不要在外面,他的眼睛无处不在,无处不在。”
门内是埃德加必须弯腰才能经过的低矮通道,他跟在瘦小佝偻的吸血鬼后面往里走。
沿途的空气湿热,带着股难以言说的腐臭,好似尽头有什么东西腐烂发酵了。
他们一直走了好久才来到低矮的客厅。
依靠吸血鬼出色的夜视能力,埃德加走到圆桌边坐下。
桌子上残留着灼烧过后的痕迹,中央还摆着一根快要烧到尽头的蜡烛。
“弗格尔桑先生,您需要喝点什么东西吗?”
还不等埃德加回答,干瘪的吸血鬼就摸摸索索地从架子上取了瓶东西,倒在豁了口的玻璃高脚杯里。
“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请您不要介意,我已经好久没有招待过向您这样气派的同族了。”他将酒杯推给埃德加,“请用吧。”
杯子里发黑的液体已经有些凝固了,埃德加没有露出嫌恶的神色,平静地喝了一口又放下。
“你的眼睛看不见东西。”他轻声说,打从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眼前的这个吸血鬼是瞎子,依靠嗅觉和听觉来分辨方位,“是之前还是之后。”
吸血鬼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癫狂,“之后,是之后。”他的语气了多了些怀念和悲伤,“我很年幼时失手杀了个年轻女人,为了躲避猎魔人的追杀,我告别血族之父,来到这座小镇。多可笑啊,那个时候我满心喜悦,认为自己逃离了猎魔人的魔爪,却不知道这是另一重厄运的开启。”
伊格纳茨·杜勒斯统治着这座小镇,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吸血鬼都必须去见他,他也不例外。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为他服务——即使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这样做了,直到某个契机的来临,我醒悟过来,我发现自己其实是被他控制了。”像是觉得寒冷,他颤抖了两下,“他控制着我们,让我们以为他服务为最高殊荣,在我们身上进行残酷的实验。他抽取我们的血液,提取某种物质,我以为这没什么,但是很快我发现我衰老了——吸血鬼居然会衰老,你能相信吗?在那个地狱里,我看到了跟我有同样遭遇的同族,他们有些不是自愿被转化的,是被移植了吸血鬼的内脏,在介于人和吸血鬼之间时就被放干了血液。”
“你逃了。”
吸血鬼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点得意,“是的,我逃了,我用太阳光烧死了两个同族,用他们的灰伪装成我的——反正他那么傲慢,是记不住仆人的死活的。你知道吗?那个人能够通过我们的眼睛窥伺外界发生的一切。”他指着自己毫无光泽的眼睛,“我亲手弄瞎了自己的眼睛,这样他就看不到我在哪了。”
讨论完吸血鬼曾经经历的事情,该轮到他们的合作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埃德加问出最重要的问题。
究竟是什么使得面前的吸血鬼愿意帮助他对抗伊格纳茨·杜勒斯。
他说过,黑暗生物都是天生的骗子,如果眼前的吸血鬼在说谎,那么等待着他的可能会是比几十年前更加惨痛的教训。
“那个人,他已经疯了。”吸血鬼露出恐惧的神色,“他已经疯了啊!为了给予那块肉瘤永生,他要把我们全部献祭掉。你看到他做了什么吗?他明明不需要转化这么多人的,但是这座小镇已经快成为鬼城了,再让他这样下去,不论是人,还有吸血鬼,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埃德加关上门以后,卡尔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是无法入睡。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但精神依旧亢奋,他翻了个身,床板很硬,因为长时间雨雪的缘故,被子稍微有些潮,躺在里面很长时间都没法暖和起来。
他努力闭上眼睛,几分钟后再度睁开,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大片潮湿的痕迹,边缘稍微泛黄,就像一副无规则的地图。地图,他又想到埃德加的计划,总之一连串的东西在他的脑海里成群结队经过,怎么都无法抓到头绪。
他想起黛西说她听见了托德的声音,不止一次。
明明那个时候他亲眼看着他搭乘上那趟火车,他甚至能够回想起握着的手指被掰开时,心中的绝望与惶恐。
“你还在看着我们吗?”他悄声对着空气发问,灰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托德,你还在看着我们吗?”
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回应,他自嘲地笑了下。
“你知道吗,黛西很想你,很想很想。我也想你,但可能没有那么想,因为我有太多东西需要操心了。”
当倾诉开了个头就再无法停下,不管有没有人在听,他都继续说了下去,“你爸爸,他和猎魔人达成了合作,正在追查这座小镇的真相,很快,很快就能还你们一个公道了。还有你妈妈,她被变成了吸血鬼,我们暂时没有再见到她。她……她可能不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人了。”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一定会杀死她。
回答他的只有窗户外的风声和自己粗糙的呼吸。
想到流了那么多血,此刻还在另一个房间生死不明的黛西,他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割了一道。
“对不起。”他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我没有履行承诺,我没有保护好黛西。她被人诅咒,差点就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