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建筑在寒风中战栗,他一眼就看到了远处举着火把朝他招手的胡塞尔。
胡塞尔是个保守估计有180磅、肌肉健硕的大个子,他站在一间看起来曾经是仓库的房子前,喊着安蒂亚戈的名字。
“安迪,我把那家伙带过来了。”他叹了口气,嘟嘟囔囔地抱怨,“为了不让人怀疑,我天不亮就出发了,路上耽误了好一阵子。你跑哪去了?要不是你一定要看着,我早就能让这家伙把他从小到大所有肮脏的秘密都吐出来。”
“我们说好了互不干涉。”
安蒂亚戈没有跟他废话,警惕地看了眼附近,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这才拉着胡塞尔进去。
沉重的铁闸门在身后关上,仓库内唯一的光源就是胡塞尔手里的火把里。
“报酬六四开,我六你四,没意见吧?”
“没问题。”
安蒂亚戈跟着他往里走,一时没注意踢到个空空的罐头壳子,“这里应该曾经是流浪汉的据点。”他打量了一番四周说,“看样子他们都已经遭了吸血鬼的毒手。”
“大概吧。”胡塞尔·希克斯答得心不在焉,带着他去到最深处的房间,“喏,就在这儿。”
房间里非常黑暗,借着火光,安蒂亚戈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借着屋顶垂下来的半截锁链,胡塞尔巧妙地搭建起了一副刑架,上头结结实实地捆着个人。
那个人嘴里塞着专业的口枷,口水都要流到胸前,见到来人了以后呜呜嗯嗯地叫着。
“汉格尔·维拉德。”安蒂亚戈叫出他的名字,“既然你不肯跟我说实话,那我就只好采取点非常规手段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他不是没试过从汉格尔·维拉德口中问出真相,但这个男人十分狡猾,只要察觉到一点不对就坚决不肯多说一个字。
“没关系,你看我不是在这里吗?”胡塞尔·希克斯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捞出一副皮革手套给自己戴上,“我摘掉他的口球了。”
“你们……”再度恢复了语言能力的汉格尔·维拉德看上去非常的有恃无恐,“你们不能伤害人类,这是你们力量的本源,你不能伤害我!”
“我想,你可能对胡塞尔有什么误解。”
安蒂亚戈冷冰冰地说。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在这个家伙身上受了不少气,根本不需要这家伙再提醒自己。
“我是猎魔人,没错,我猎杀黑暗生物,为了获取这份力量我不能对人类出手。但是谁告诉你,胡塞尔也是猎魔人的?”
胡塞尔从自己摊开的工具箱里随手挑了根趁手的皮鞭,唰地一声抖直。
“没人规定猎人的儿子一定得是猎人,比如我,我就不是猎魔人。”他咧开嘴,露出个蕴含残酷意味的笑容,“除了猎杀那些可恶的家伙,我什么活都干,最擅长的还是拷问你们这些把灵魂出卖给恶魔的人类。”
安蒂亚戈朝他比了个手势,“开始吧。”
汉格尔·维拉德看着胡塞尔靠近,恐惧地睁大了眼睛,“不……你不能这样……”
胡塞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腕灵活地抖了下,汉格尔·维拉德胸前的衣服就出现了一道破口,紧随其后的是凄厉得超乎人类想象的惨叫。
威格尔森大街39号。
埃德加·弗格尔桑走在积了薄薄一层灰的木地板上。
自从卡尔不再来到这里探望他变成吸血鬼的朋友,这间屋子便迅速地回到了它最初的模样:荒凉、冷清、没有半点活人生存在这里的气息。
经过漫长的追寻和调查,即使那天夜里他并未在韦伯斯特庄园内找到伊格纳茨和他的拥趸,他也终于知晓了伊格纳茨的藏身之处:他藏在镇议事厅,与镇长艾登·佩格在一起。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反而没有那么急着找到这该死的背叛者了。
因为在杀死贝西莫议员之前,他成功读取了吸血鬼贝西莫的记忆。
在那份记忆里,他得知了一样令人惊骇的真相,那就是贝西莫并不是通过初拥被转变为吸血鬼的。
和他分道扬镳之后,伊格纳茨的试验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可理喻。
不知道伊格纳茨用了什么方法将一颗属于吸血鬼的心脏移植进了贝西莫的胸膛。离开手术台的最初那段时间里,贝西莫看起来好极了:他的模样看起来年轻了十多岁,身体健康,面色红润,甚至获得了微弱的吸血鬼的能力,比如精神暗示和敏锐的五感。虽然没有具体的数值,但是埃德加知道,他的寿命也已经突破了人类的限制,不再会轻易受到衰老的影响。
在接下来的几年里,伊格纳茨会定期过来检查他的身体状况,但后来的事情就不那么美好了。
贝西莫变得越来越畏惧阳光,渴望新鲜的血肉,直到某个早晨,他被阳光烧焦了一大片皮肤,口腔里也长出长长的尖牙。
他到底还是变成了吸血鬼。
他惊恐地想要找到伊格纳茨,伊格纳茨也的确来了。
在看到自己的实验品最终还是变成了吸血鬼后,伊格纳茨极其厌烦地告诉他,“你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要么乖乖地在黑暗中生存下去,要么我可以帮你快速回归尘埃。”
不愿意就此死去的贝西莫搬离了原来的住址,利用过去积累的财富再度过上了奢华的生活,直到自己找上门来。
过去和伊格纳茨在一起的时光再度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埃德加知道,在这里一定有他错过的真实。
为什么伊格纳茨如此执着于要给予破解神明的代码,让吸血鬼能够成功行走在阳光之下?
为了他们的族群?埃德加根本不会天真地再度相信他的谎言——没有比伊格纳茨·杜勒斯更憎恨吸血鬼以及他们凶残天性的吸血鬼了。
也许这样说很好笑,但作为一个凶残狡猾的吸血鬼,伊格纳茨最憎恶也最自得的就是自己的天性。
那么为什么伊格纳茨会执着于这种事情,就算杀死了数不清同族和人类,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突然意识到,他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伊格纳茨·杜勒斯的过去——不是和他在一起的事情,而是他们认识以前,伊格纳茨是如何从人类变为吸血鬼,以及他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会施法和炼金术的。
而在这段过去里,隐藏帮助他击败伊格纳茨的关键。
他找出一本有着考究皮革封面且烫着金的笔记本,撕下里面泛黄的羊皮纸内页,用一支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羽毛笔蘸着墨水在上面写道:
致尤金·加布里埃尔
我的朋友,如果这一请求没有打扰到你的话,能代替我拜访一下卡洛斯·欧文公爵吗?
你忠诚的,埃德加·弗格尔桑
写完以后,他手中这张羊皮纸迅速地燃起绿色火焰,很快就烧得只剩一摊黑色灰烬。
埃德加盯着这摊灰烬,下一秒,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莫里森家的方向。
卡尔遭遇袭击了。
偏僻的仓库内,惨叫此起彼伏,其中还偶尔有些金属碰撞的丁零当啷。
安蒂亚戈手臂环抱在胸前,面无表情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从他进来到现在,时间勉强过去了三十分钟,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就像过去了三百年那样漫长:胡塞尔·希克斯是个精通刑罚与拷问的高手,在改良了一些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酷刑后,哪怕一个人的骨头再硬,都无法抵抗他带来的恐怖。他能够从任何人口中榨取自己需要的信息,可以说他就是为此而生的。他知道如何在最大化疼痛和最小化对身体的损伤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既能使拷问对象痛不欲生,又不会留下太过严重的后遗症,而且最恐怖的是,他绝对不会允许拷问对象在刑罚尚未结束的时刻昏迷过去。
汉格尔·维拉德身上的衣物早已在胡塞尔精湛的鞭法下碎成了一片片。
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从血泊中捞出来一样,眼珠翻了上去,整个人徘徊在疼痛地狱的边缘,但意识却是绝对清楚的。
“还不肯告诉我们真相吗?”与他的所作所为相反的是,胡塞尔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看起来就像是个平易近人的邻居家大叔,绝非冷酷无情的处刑人,“不过这样我也没什么所谓,刚好我这里还有些其他刑具没有试验过效果。因为还都是开发阶段的实验品,可能没有之前那些那么安全,你要是不想受苦最好老实告诉我们,你都是怎么处理那些女人的尸体的。”察觉到另一个人在和自己使眼色,“怎么了,安迪?”
安蒂亚戈看了眼手表,小声跟他耳语,“时间不多了。”他尽量长护短说,“我还约了别人。”
就像他从不干涉胡塞尔和拉文纳一样,他也不会告诉胡塞尔自己正在和克罗夫特警长追查这座小镇内发生的重重血案。
因为一旦说起这个,他害怕会在不经意间泄露自己的消息来源,从而给那个提供了许多帮助给他的吸血鬼带来灾厄。
胡塞尔了然地噢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随便从自己的皮箱里取出某样东西,回到了刑架边,“我的雇主有些着急了,你最好再考虑下我刚刚说的东西。”
皮革手套上满是血迹,他等了五秒钟,没有等到自己想听的求饶,只能叹着气摇头,“那你就不要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