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以为不告诉我们你就还能活吧?”趁着用刑的同时,胡塞尔冷不丁地凑到汉格尔·维拉德耳边,“任何出卖灵魂给黑暗生物的人类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被我们捉住,走人类的司法程序送进监狱反而是最轻的惩罚了——我们会保护你,从黑暗生物派来的刺客手中保护你。你想不想知道这些日子里有多少吸血鬼追杀你?如果你被他们捉到了,他们又会怎么处罚你?”
汉格尔·维拉德的喉结动了动,仿佛是有话要说,胡塞尔没有错过这个,继续说了下去,“我没有骗你。我经手过的一个案子,人口买卖的,那个男人拐卖未成年少女给邪恶的吸血鬼,事情败露后,作为帮凶的他被吸血鬼折断四肢进行了初拥,然后埋在了十米深的地底,表层还铸了层掺了银的水泥——吸血鬼不会因为缺氧而死去,只会在极度的饥饿和绝望中一点点感受时间的流逝,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你要不要赌一把,看看那个利用了你的吸血鬼会不会这样对你?”
“我说……”
电击停止,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糊味与失禁的尿臊气。
“花园……”汉格尔·维拉德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他恐惧地倒退——虽然只能带动铁链哗啦啦地响,但只要这个可怕的男人不要再靠近他,只要他所说的那种事不会变为现实,他愿意做任何事,“还有……还有镇郊韦伯斯特庄园附近那面湖泊,湖泊附近的荒地。”
胡塞尔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面颊,“谢谢你的配合,乖孩子,你可以不用受苦了。”
他转过头,发现在听到这个答案的刹那,安蒂亚戈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去干什么?”他明知故问。
安蒂亚戈头也不回,“挖尸体。”
客厅的电视开着,女主播正在和身旁的男主播说话,除了这个,整栋房子都再没人说话了。
卡尔说完那一席话以后就一直保持沉默,而黛西钻进厨房,在橱柜里翻找着,试图给他们两人做一顿美味的午餐,用这个来缓解这令人不舒服的氛围。
他待着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厨房里黛西的背影——哪怕不想这样说,看着黛西穿着围裙忙碌的模样,他有一瞬间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妈妈。
几分钟前,他去了趟洗手间,在镜子里看清了自己此刻的模样:他的瞳孔再度变成了黑色的,而且还有了继续蔓延的趋势。他浇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再抬起头,那可怖的颜色就再度消失了,只是他知道,刚刚所见到一切都不是幻觉。
——他正在一点点地失去控制,这过程缓慢而清晰,每一秒都令他不寒而栗。
“卡尔,卡尔!”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他抬起头,发现黛西正在叫他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如果是过去,他会立刻过去,但才发生了那样的事,他的潜意识在说,他最好还是和其他所有人保持距离。
前些日子他一直都有试着控制自己的力量,眼见他已经快要做到了,方才的失控就告诉他,他根本没办法做到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他突然想到那些被注射到他身体里的淡红色液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刚刚的失控和这个是否有一定关系?
“卡尔。”黛西的模样看上去相当为难,“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我刚刚……”
卡尔抬起头看她,神情有些疑惑。
“什么?”他心不在焉地想着,爸爸应该快回来了,回来以后他们需要为接下来的事情再谈谈。
潜意识里,他直接忽略了如果莫里森先生没有按时回来这一可能。
“我听到了托德的声音?”
这次卡尔是真的吃了一惊,“……托德?”
黛西怯生生地点头,“是,托德,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就是那个时候……我很慌,不知道要怎么做,他的声音就突然出现了,我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要我叫醒你,不然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了。”卡尔平静地听完了她的叙述,“……我也曾经见过托德。”
他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那个车站里发生的事:长长的铁皮火车,看不清面孔的乘客们,提着旅行箱的托德,还有他们的道别。
黛西擦了擦眼睛,“我……我的汤快煮好了。”说完她又转身回了厨房,过了会,卡尔听到被压抑在煮沸的噗噗声下面的啜泣。
埃德加不在这里,他希望他最好一直不要在这里,不论他有多么想见他。
那个惨死的女吸血鬼给了他一个警告,就是他的本质从未改变过,如果埃德加继续和他在一起的话,他迟早会无法控制自己,伤害到对方。
他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那就是在保护好黛西,除了这个,他没办法帮上埃德加,这总是让他感到焦虑和自我厌恶。
就在他想得入神的时候,大门传来响动,他警惕地抬起头,“谁?”
好在这一次不是其他人,是莫里森先生回来了。
他的面色苍白,嘴唇哆嗦,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就像是一路不停歇地奔跑回来一样。他看了看自己的孩子,“那个女孩呢?”他第一眼没发现黛西,顿时变得惊慌起来。
“我在这里。”黛西连忙从厨房里出来,只是眼睛又红又肿,“我没事。”
他们两人一致默契地没有提到先前吸血鬼找上门来的事情——卡尔是不想让他担心,黛西则是出于别的理由。
莫里森先生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旁,卡尔注意到大多数是食物。
“马上就能吃饭了……”注意到莫里森先生的脸色,看出他有话要说,黛西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叫埃德加过来。”莫里森先生十分严肃地说,“联系他,这件事情很严重。”
卡尔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发生什么事了?”
“不要去街上。”莫里森先生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些,“不要随便去街上……太可怕了。”他露出恐惧的神情,“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到处都是吸血怪物,就像我们在医院见到的一样。”
他想起什么,过去把房门反锁上,又将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这才继续讲了下去,“圣水,问题的关键一定是出在那个上面。我的同事,他出于好心带了圣水来,想要分给我们……我接了过来,没有立刻喝下去,然后我就看着他们在我面前长出了尖牙,眼睛也发出红光。我害怕极了,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究竟有哪里不对,还问我为什么不喝,我只能说我有点事先走一步。”他抱紧了双臂,“我不敢想,如果我没有成功跑出来……他们会怎么对我。”
卡尔甚至顾不上惊慌,连声追问,“那个圣水呢?”
“我……我带回来了,所以快点联系埃德加,让他想想办法。”
手指那么粗的试管里,装着完全透明的液体,卡尔拔开塞子,身体里沉睡的部分再度苏醒了。
饥饿,是的,饥饿,而这个……能够稍稍填补一些他的饥饿。
“你确定我们要进去?”
透过某个妓女的供词,取得了搜查令以后,克罗夫特警长带着人来到了维拉德家。
邻居们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阵仗,急忙从自己家的屋子里出来,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他们敬爱的医生遭遇了意外不幸。
“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们家的窗户亮起来了。”领居家好心的妇人担忧地说,因为平时维拉德医生的女儿黛西经常来她家里吃饭,所以她对这一家人的事情格外关心,“我有些担心可怜的小黛西,你们知道她去哪了吗?”
克罗夫特警长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用极其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汉格尔·维拉德被指控谋杀未遂,经过我们的调查,我们怀疑他和这座小镇里常年发生的妓女失踪案有关。”
那个幸免于难的妓女在回到住处躲藏了几天后,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来到了镇警察局,控诉那个可怕的男人对她做出的一切暴行。
无论她说得多么诚恳,事实就是光有证词还用,但幸运的是,她留下了至关重要的决定性证据:在汉格尔·维拉德对她施暴的同时,她下意识地扯掉了坐垫上的一整块皮革,也许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哪怕获救以后她都没有松开手,一直将它好好保存了下来。
警察们在案发的旷地附近找到了那辆五成新的轿车,经过比对,确定这块皮革就是从座椅上撕下来的。
但是克罗夫特警长知道,如果仅仅按照谋杀未遂来给这个男人量刑,根本不足以令他偿还那么多流过的鲜血。
他要让这个男人坠入深不见底的地狱,在地狱的尽头好好体会痛苦与绝望。
那位好心的夫人被警方半强制性请离,他们谨慎地上前敲门,发现房门根本就没锁,随便谁都可以推门进去。
“去屋子后面的花园。”克罗夫特警长回想起安蒂亚戈和自己说过的话,“应该是这个地方。”
白头发的年轻人没有告诉他他究竟是怎样获取这份情报的,但他不傻,他能够猜出对方应该是动用了一些游走在违法边缘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