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事无巨细,吩咐许安笙做简单的检查。
许安笙匍匐在陈行止胸口,努力记录陈行止的心跳频率。
可无论她如何屏息,都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跳动。
她脸色惨白,说:“我、我找不到她的心跳……李医生,我该怎么办?”
李医生安抚她,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心肺复苏。现在深吸一口气,冷静回想步骤,我会在电话里协助你。救护车马上就到了,你要帮她撑过这几分钟,可以吗?”
许安笙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不再犹豫、不再害怕。她竭力冷静着,对李医生说:“我准备好了。”
这种时候,不容她纠缠于往事了。
李医生轻声细语,在电话里重述心肺复苏的步骤和重点。
许安笙心里却只有一句话:
别死啊。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你舍得吗?
.
“……岑兵今晚一直呆在家里,你确定?”岑若再次对侦探确认。
私家侦探说:“他今晚在KTV,我徒弟就在对面包厢。他一直在唱歌。”
说着,私家侦探用邮箱发来一串音频。岑若点开听了,确定那就是岑兵的鬼哭狼嚎。
岑若把百叶窗撑开一条缝,漆黑的雨幕,一切都看不清楚。
但她还是下意识去做这个动作。
“他最近接触过哪些人?把那些人也监控起来,可以做到吗?”
私家侦探说:“不是我不想接这一单,而是他接触的人太杂了,安排不过来啊……”
岑若说:“那么,确定照片里那个人的身份,需要多长时间?”
私家侦探思考了一会儿,说:“照片拍得很模糊,但那一片区域都有摄像头。找渠道排查,也不算太难……三天吧。”
岑若说:“行,报价发邮件给我。”
挂断电话,岑若捏了捏眉心,然后解开外套的扣子,走出书房。
季蔷坐在地毯上撸猫,手机随手放在一边。
听到岑若出来,季蔷仰起头看岑若,说:“你忙完了吗?”
岑若走向季蔷,问:“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季蔷说:“那沙拉吧,方便。你会做吧?”
岑若说:“想吃什么都可以,都方便。不用考虑我。”
季蔷说:“才没有考虑你!是石叔说我不上镜,得减肥。”
季蔷这么说了,岑若便拉开了些距离,皱着眉头打量季蔷的身材。
季蔷惴惴不安,说:“怎么,胖了吗?”
岑若说:“不胖,你这样正好。”
季蔷捏了捏自己的肚子,说:“你看我的小肚子……”
岑若笑着说:“那我晚上陪你运动。”
季蔷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岑若。
岑若说:“怎……”
话还没说完,季蔷便扑在她身上。岑若摔在柔软的地毯上,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某人形犬,忽然知道季蔷的眼神为什么这么炙热了。
……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就一个词语也能想歪。
“先吃饭,吃完洗澡,之后再考虑这些事情……”岑若双手扶住季蔷,想把人推开。
但不知为何,岑若改变了主意。“……行,先运动。待会能多吃点。”
她碰到了季蔷身侧的痒痒肉,季蔷便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生动的笑容,把岑若从如影随形的惊忧里解救出来。岑若笑了笑,翻身,将两人的位置颠倒。
傻白甜早就跑了,远远地传来一声“喵”。
岑若低头,看着身下的季蔷。
先前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两人都还有些惊魂未定。那漂浮的、不安的灵魂,只需要一个对视就能点燃。
季蔷眼中涌动着无限的缱绻爱意,她对岑若说:“岑若。”
岑若吻上下巴,含糊道:“嗯?”
“你刚刚说要跟我合作一辈子……”季蔷望着岑若,语气轻得像是一朵云,“是真的吗?”
岑若身体僵硬了一瞬间,但很快恢复正常,说:“我爱你。”
季蔷挨她如此紧密,自然感受到了那瞬息的变故。季蔷心中浮现某些异样,她顿了一下,说:“……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句话。”
岑若愣了愣,说:“是么?”
她吻了吻季蔷的额头,说:“你喜欢听吗?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永远说给你听。”
如此直白、热烈的表达,不像岑若。
“一辈子”和“永远”这样的词语,也不是岑若会选择的。
季蔷说:“你忽然这么对我,我好像有点快乐,又有点慌张。”
岑若:“嗯?”
季蔷盯着岑若的眼睛,温温软软地问:“你说的‘永远’,有多长啊?我能信多久呀?”
季蔷的眼神是清澈的、纯净的。她在认真提问。
岑若柔情蜜意,倒让季蔷受宠若惊了。
岑若以沉默作答。
季蔷又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不敢对我说?”
岑若默了默,重新坐起来。
季蔷也撑着自己,坐在了岑若旁边。
她们衣衫还凌乱着,但气氛已经大不一样。
岑若皱眉头、咬唇——她甚至不自觉地搅弄衣角。一切小动作,都显示出岑若正处于某种难以自控的负面情绪中。
季蔷问:“你在想什么?我可以知道吗?”
岑若看了季蔷好几眼,终于犹豫道:“虽然还没有证据,但今天的事情应该是岑兵搞的鬼。他在打你的主意,是我害你陷入了危险之中。我……不想这种事情再来一次了。”
说话的时候,岑若一直低头看着洁白而柔软的地毯。
在她心里,季蔷也是洁白而柔软的。
你为什么不看我?
你在逃避什么呢?
季蔷声音有些颤抖,说:“……然后呢?”
岑若深吸一口气,声音略微凝涩,说:“所以——”
岑若刚开了一个头,就被季蔷抢白。
季蔷说:“所以你要跟我分手?你说那些,只是为了哄我高兴?”
“什么?”岑若神情错愕。
章节目录 变故
062
【手术中】
陈巧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抬头看一眼显示屏。
“手术中”的状态一直没有改变, 护士时而匆忙进出, 给走廊上等待的各位家属增添了许多无形的压力。
季蔷坐在陈巧身边, 捏着陈巧的手, 柔软地安抚着。
季蔷坐在最靠边的座位上, 岑若便紧挨着她, 背靠墙站着。她一只手放在季蔷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在摆弄手机。
季蔷看了岑若一眼, 岑若便小声解释:“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季蔷问:“是工作上的事情吗?”
岑若没听清, 俯身问:“嗯?”
季蔷便咬着嘴唇,沉默地摇了摇头。
——陈巧的电话响起来之前,她正在跟岑若谈论那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关乎到她俩未来的问题。
季蔷能清楚记得岑若脸上的错愕,是因为对方没想到自己会猜中吗?
这一系列的“情话”太不寻常了, 让季蔷有些不安。
就在岑若微微张口, 即将揭晓答案的时候, 季蔷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巧打电话过来, 说陈行止正在抢救中。
此时季仁身在大洋彼岸, 季蔷知道自己必须陪着妈妈。
岑若提出送季蔷来医院,季蔷知道岑若是在担忧自己安危,因此并没有阻拦。
只是岑若到底想说些什么, 或许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在一片紧绷的寂静中, 许安笙的声音响了起来。
许安笙独占了四张排椅,坐在季蔷三人对面。她说:“如果不是我逼她,她不会变成这样……”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悔不当初的痛苦。
岑若无从判断许安笙和陈行止之间的事情, 只好保持缄默。陈巧担忧妹妹,也无暇他顾。
季蔷顿了顿,却站起来,走到许安笙身边。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了许安笙一个拥抱。
她站着,把许安笙揽在怀里,还拍了拍许安笙的脑袋。
那一瞬间,岑若忽然意识到,季蔷在照顾所有人。
季蔷总是这样温柔地,关照着所有人。她是个柔软而强大的人。
许安笙情绪决堤,说:“她去扫墓了,我爸爸也在那里。她回来之后说,她不想治疗了。我说她只是想去见我妈妈罢了,我说她把我当替身……”
许安笙语无伦次,说:“如果我不刺激她,她不会突然发病……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只要她能醒过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季蔷说:“她爱你啊,你知道的。你怎么可以怀疑她呢?”
许安笙略显迷茫与无助地抬起头,说:“她爱我?”
此刻,她倒真像个无所依靠的孩子。她一方面相信陈行止是爱她的,另一方面,她却又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