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越慌慌张张施了术法避开,免得头发被烧焦。沉默了一会他重新开口死性不改。
“娘子啊……”
这次还没等火焰烧起来,陵越的黑色的魔气就将两人一起裹起来,凤凰火焰刚刚点起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陵越笑了笑抱紧了怀中的人,凤霄沉默着不说话。
“我也是魔族……寿命也是有限的,若是……若是有一日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他重复了一遍作为华镝时问过的问题。
凤霄沉默了一会,照进窗户的阳光中浮着细小的灰尘。
“……神界还有一株留神草。”他说。
陵越笑起来哎,笑声中丝毫感受不到喜悦,陵越低头在指尖把玩着他柔顺的长发。
“太狡猾了,你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他说的,是他当真正用尽了所有延长生命的方法,无药能挽救他的衰老和死亡那一刻。
凤霄动了动似想要挣脱他的怀抱,陵越以强硬的姿势将他禁锢在怀里,凤霄侧坐在他怀里,陵越能清楚的看见他的神色。
出乎意料的,凤霄的脸上带着迷惘的神色。
“我从来没想过……”
陵越心中突然有了丝暴虐的情绪,那一刻魔的本性占据了他的脑海,顿时恨不得将怀中人拆吃入腹了融在血肉里,求一个同生共死。
但凤霄下一句话如冷水浇醒了他的思绪。
“连你也会离我而去吗?”
凤霄问出这句话时故作平静的声音下带着深深的恐惧。
陵越忘记了,凤霄他经历过的别离与死亡,怕是三界中最为沉重的。问他这种问题无异于将他已要愈合的伤口撕开后再撒上一把盐。
相爱的两人在面对生命的尽头时,真的是留下那一个人比较幸运吗?
“对不起……”陵越知道自己再一次问出了愚蠢的问题,话已出口,唯有努力弥补自己的过错。
我绝对不会离你而去,他刚想说出这句话时,凤霄却淡淡道:“你若死了,我便涅槃。”
“不去寻找我的转世……?”陵越一愣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是你。”凤霄回答的很快,顿了顿他又接了句,“转世后那个人不会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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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知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他在屋中来来回回的踱步,完全失了平静的外表。
沉重雕花的梳妆镜里映出他焦躁的身影,然后他猛然停住了步子,一把扯下了簪好的发钗,盘梳好的发鬓散乱下来,镜中映出的女子神色癫狂的犹如疯了一般。
神界……延寿……留神草……留神草留神草留神草……
他双手狠狠按住了梳妆台瞪着镜中那个女子,像是瞪着曾经那个愚蠢的自己。
结实的梨木台被他按的咯吱作响。
千年前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一次被回忆起来,因为时时刻刻牢记着不允许自己忘记,所以那些细节就越发清晰的被一条条回想起来——像是上刑般的回忆起来。
那是青知入魔后第一次如此的失态,纵使如此情况下他依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碎掉了屋内的雕花镜而已。
第二日从屋中出来时,连陵越看见他都吓了一跳。
青知依然做着女子打扮,鬓发也盘的整整齐齐,笑起来依然温婉柔雅——只是曾经乌黑的鬓发一夜之间尽数化为了雪白,为温婉的琵琶女平添了几分邪气。
“臣下无事,”青知风轻云淡的回答到,“昨夜多想了些旧事而已。”
陵越只能叹了口气,期待赤魍快些回来,好让人早日配好续命的药物。毕竟青知若陨了,在魔界还没有哪名魔族能填补的上这军师之位。
赤魍此时正在魔界一处密林中,割下着两只蛮兽的角小心的放到随身的青色药囊里。
青知续命的方子里,除了药引留神草难得些,其余药材还是略微好找的,只是药方里对药材的新鲜程度有些繁复的要求。
赤魍取出药方,在蛮蛮角几字后面画了一个圆,满纸药材除了留神草以外都已经在画好了圆圈。
只差留神草了……
留神草生于神界深处,生长艰难,如今数量稀少更为难得。
原本也不是这么稀少的,毕竟延寿这一点对神族用途不大,但是……
赤魍回想着从主公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
“几千年前神族疏于管辖,留神草被烧了许多,生长又艰难,千年里又有人零碎采走,最后便只剩两棵了。”凤霄在书房中严肃道,“神族不会乐意魔族军师活着,因此若主动讨要,说不定会直接毁去,但悄然潜入取走问题却不大。”
“你要去的时间就安排在魔君与我婚宴那日,届时我们会广邀三界中人,趁神界疏于防备时潜入便可。”
赤魍领命退下,退出书房时门嘭的声被陵越的术法关上,差点撞上了赤魍的后背。
“都临近婚宴了娘子还叫我魔君,好生分……”
“不要叫我娘子!”凤霄的声音里带着气急败坏。
“娘子你对赤魍说的话比对我说的多好多……”
后面说了什么赤魍没有听,他看见那个青衣的身影抱着琵琶前来,远远的就慌忙拐了个弯避开了他,直到窥见青知进了书房,确保他看不到自己时才赶紧离开。
他下意识的不想让青知知道他前去采药的事情,那么避开是最好的办法。
为啥要为青知采药赤魍说不出来,他难以想像青知如同普通人类死去那一画面,哪怕能再找到转世的人也不行!
但为啥要避开他……赤魍还是有自己的想法的——青知讨厌欠人情,非常讨厌,所以自认识后的几千年里……他很多次都只敢默默帮个忙。
这次也绝不能让青知知道!赤魍在心里默默发誓。
他压根没想到,魔君陵越可从没在意这些。他前脚刚走,后脚陵越便对青知直言相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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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荒唐!”收到了大红请柬的神族长老愤怒的要将那张薄薄的请柬撕的粉碎,被身边的众人死命拦住了。
开什么玩笑,那可使不得。魔族莫名退了两座城,神族恢复元气还来不及,此时撕了请柬,是怕魔族没有理由攻打过来吗?
那长老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借着众人的台阶重重将大红的请柬摔在桌上,只是胸口还是一起一伏的喘着气,显然也是气狠了。
请柬上写的是魔君陵越与凤族凤霄的婚宴,请神族务必前去参加。“务必”两字比别字写的更加用力,是无声的威胁。
其他神族对视一眼,心中亦是同等想法,两个男子成婚?真是罔顾人伦荒唐至极。
只是再不赞同,此时神族既然落于下风,那这婚宴无论如何也得前去示好,更不能失了礼数被魔族抓了把柄。
“魔族行事向来张狂,近年越发肆无忌惮了!”
“更可笑的是那凤凰竟也入了魔族,还自称凤族,何以成族?”
“真是不成体统!”
七嘴八舌的声音无一不是满怀着愤懑的讨伐着魔族,但其中蕴含的意义十分明显:没有人愿意去参加魔君和凤凰的婚宴。
“够了!”那长老猛然喝止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声,周围顿时一片死寂。
拐杖点地的闷声响起,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老朽愿往人界。”
那长老颔首:“是了,凤凰殿下大婚,鹤翁你理当前往。”
须发皆白的老人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铠甲相碰的金属声响起,众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年轻的银甲神将也站了出来:“在下白虎一族,白额,亦愿前往人界。”
众人看他的眼光就怪异起来。鹤翁是看着凤凰殿下自小长大的,前去婚宴无可厚非,但白虎……?
有人忽然想起来,白虎在幼时似乎与凤凰殿下关系不错……
白虎依然面无表情接受着众人好奇的眼神与猜测。
“也罢,那便由二位领头,再另选几人一同前去。”
长老接着挑了数十人,大多是些地位较高不高的神族,前去贺礼既不失礼数,也不妨神族的面子——当然,只是他自己想的罢了。
被选中的人自然不情愿,但有人在前面扛着,众人心里也就有了底,没有再发出任何异议。
作者有话要说: 唔……婚宴还要在等等……
第15章 曾为吾名
人界的婚姻之礼太过繁复,被折腾的不耐烦的凤霄果断砍掉了许多细节,一场庄重的婚宴被他精简到不像话。
魔君倒也纵容着他——他只是想用一场仪式来确认凤霄已经是属于他的,说到底,华镝的想法还是在隐隐影响着他。
再说了,反正只要最后最重要的一件事还在就好。
“娘子来,把这个穿上。”陵越举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笑得甚是诡异。
那件嫁衣用了贵重的红色底料,再辅以金线在衣摆绣上繁复而精致的花纹,煞是晃眼。
凤霄面无表情看着已经傻笑出声而不自知的魔将,凤凰火焰呼的一声从素色衣角燃起,转眼化为了金色的凤凰羽衣。
陵越愣了愣:“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