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许婧鸾又是“哇”得一口血,旁边侍女忙给她擦脸,然而擦得速度赶不上她吐的速度,床单早已染成了殷红发黑的颜色。侍女端着干净的水盆进来,没过一会就端着红的出去,如此循环往复已经折腾了一夜。太医们灌药扎针,能试的方法全都试了一遍,没有半点作用。
许博渊沉呼出一口气,闭上了通红双眼。
许婧鸾私自出府去琊晏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屡教不改。他虽是长兄如父,但也不可能真的拿根锁链把人锁在房间里不让她出门。更何况许婧鸾总能找到办法偷偷溜出去,爬墙,钻洞,无所不用其极。其实到了后来,他的态度已经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她不闹出事情来,也不让别人发现身份,就随她去了。
好在许婧鸾尚有分寸,每次去都只是听听曲子,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自觉回来。渐渐的他就不去管束这件事,有时候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只是会偷偷派人跟在后头保护她,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就在事后说几句重话,实际的惩罚最多也就是罚她抄抄书。
他也知道自己对许婧鸾太多溺爱,但世上唯剩这一个血脉相连至亲之人,能够满足她的,许博渊不想吝啬。
“院正,”许博渊捏了捏发酸的鼻根,声音沙哑粗砺,“直说罢,你们可还有其他办法能试?”
院正年纪已过花甲,行医数十年,也算得上一代圣手,他朝许博渊拱手,“世子,我等……我等才疏学浅,实在……”
许博渊站了起来,直接打断了院正的话,大步迈出门外,“备马,去琊晏阁。”
下人们先是一愣,随后忙去准备。
郡主出事,世子这个时候要去琊晏阁,莫不是要去追究琊晏阁的责任?毕竟郡主是在从那里回王府的路上出事的,世子要寻琊晏阁的晦气,也算是有理有据。
此时天不过微微亮,守门的小厮在打盹中被人推醒,醒来就看到世子一脸黑气站在面前,差点没吓晕过去,忙哆哆嗦嗦挪开了门栓。
许博渊刚迈出门槛,就看到了坐在石狮子脚下缩成一团的应周。
那一瞬间,他很难描述自己的感受。
在这个时候去琊晏阁,其实正是去找应周,只因为他想起了昨晚应周那一句“我能帮她”。
应周还穿着昨夜的衣服,可能是因为没有梳洗,样子有些狼狈,脸上的血迹倒是擦干净了,但衣服有点脏,头发也有点乱。他蜷着腿抱膝,半个身体依靠在镇门石狮脚下,睡得不甚安稳,微微拧着眉心,这样的形容和姿态让他看起来有些脆弱。
但依旧很美,美得不真实。
清晨的曦光打在他脸上,在乌黑的头发上映出金色的光点,半张脸裸|露在这晨光之下模糊了轮廓看不真切,另朝着许博渊的半张脸却浸透了夏夜的露水,带着些许冷意,连睫毛都因为水汽而根根分明。大街上渐起的喧哗没有吵醒他,川流的人群、平整的街道、东升的旭日,都沦为背景,他好像被单独从世界中剥离了出去,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看起来如同梦境泡影般虚幻易碎——
仿佛只要你伸出手去,就会戳破。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下第一美的傻周,靠脸征服世界
我跟你们说,我家网炸了……(嚎啕大哭)
第11章 第十一章
一只绒白毛团从应周怀里探出脑袋,前爪搭在应周手臂上,对着许博渊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
许博渊觉得这团毛球可能是想通过叫声威慑他,然而以毛团的声量和体型,这威慑听起来就跟撒娇似的,除了把他的主人叫醒以外,没什么用。
应周的手按在毛团的头顶上搓了两下,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轻声道:“嗯?天亮了……?”
小白挣脱他的手,朝着许博渊的方向叫个不停,应周这才迟钝地扭过脸去,看到许博渊的瞬间,墨瞳底下睡意顷刻褪了干净。
他以一个不算太好看的姿势从地上爬起来,两三步窜到许博渊眼前,脱口道:“许姑娘怎么样了?”
许博渊盯着他看了半晌,目光深沉也看不出来在想什么。应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许博渊突然转身,丢下一句“跟我过来”,大步走了。
应周在原地眨了眨眼,就见原来跟在许博渊身后的下人们面面相觑,颇有默契地齐齐退开,给应周让出了路来。见应周站着没动,其中一名门童大着胆子上前道:“公子,世子请您进去。”
“哦……”应周这才把小白掂了掂,举步跟了上去。
昱王府占地不小,正是夏末枝叶茂密之时,重影叠叠,还带着露水,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厅堂,又过水榭,进入花园后的一座别致小院。
许博渊在许婧鸾闺房前停下脚步,待应周在后头匆匆跟上走至身旁,他没有回头,沉声问道:“阿鸾她……你有办法治好她么?”
恰好有侍女端着木盆出来,里头的水红到发黑,房门一开一关,血腥味扑面而来。
应周没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
他虽有紫玉环,却不知紫玉环对诅咒管不管用,若不管用,就必须去找那下咒之人,也不知许婧鸾还能撑多久,因而心中其实没几分把握。
但他侧头时,见与他距离不过一步的许博渊眉头紧蹙,因为一夜没睡,他的眼底乌青,眼中满满担忧与疲惫之色。与昨晚初见时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完全不同,他的语气很软,听起来像是恳求。
应周突然有些不忍。
若是紫玉环不行,他想,大不了就舍弃这具肉身,再回仙界寻其他法宝试试罢!
——他堂堂不周山君,总不至于连个小小的诅咒都治不好才是。
于是他轻拍了拍许博渊的肩膀,“放心。先让里面的人都出来罢。”
许婧鸾的情况确实不好,侍女们出去后没人给她擦脸,血便源源不断地从嘴角溢出,顺着脸侧滴落在床单上。
若非亲眼所见,应周实在无法想象凡人这样一具渺小的身躯中,竟然能吐出这么多血来。
就连小白也因为这股浓重的血腥味远远跳开,蹲在了外间的窗棂案上。
应周忍着胃里的不适坐在了床边。
许博渊在两步开外的地方,就见应周既不号脉,也不看诊,却从袖中掏出了一枚通体洁白的玉环来,上头拴着朱红色的绳,绕在玉身上,白与红相对比,更显得玉质白璧无瑕。
仙人们的法宝除了与生俱来的本命法宝,剩下大多是自己动手制成。为了法力更更好地储存,通常会寻找天地之间的灵物来做载体,譬如陨铁、玉石、宝珠等,材料的质地越好,制成的法宝品质也越高。那些对凡人们来说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对仙人们来说,简单如探囊取物。
就譬如这一枚小小玉环,应周不会觉得它有多珍奇,然以许博渊来看,这乃是一枚当世难求的好玉。他出身皇室,从小见过的宝物举不胜举,却从未见过能有任何一块玉,能与应周手中这一块相提并论。就凭这枚玉环,足以为应周从琊晏阁赎身,许博渊不明白,应周为什么要待在那种地方。
应周取出玉环后,将玉环举到了许婧鸾胸口正上方,缓缓松开了手。
许博渊本以为玉环会摔在许婧鸾身上,却见那玉环突然闪烁了两下,竟然漂浮在了空中!他瞳孔一缩,玉环闪烁地越来越快,浮在空中,如同一方磨盘,缓缓旋转了起来。
“你……”
许博渊看着那玉环,半晌才发出这一个音来。
应周却松了一口气,因为紫玉环开始发光后,许婧鸾嘴角的黑血停止了流动,像被镇压了回去,许博渊恍惚中似乎看到那血倒退着,回到了许婧鸾的口中。
应周指着许婧鸾身侧,问:“你能看到吗?”
许博渊一愣,“什么?”
“黑气。”
许婧鸾周身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黑气,挥之不去,其中隐隐散发着一点零星的妖气,应周没有接触过诅咒这种法术,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
许博渊看着应周所指的地方,又瞥过应周一脸诚恳的表情,沉默半晌,道:“看不到。”
“哦。”应周点了点头,收回了手。
许博渊迟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嗯?这是紫玉环,”应周道,“能治百病,且先试试。”
一块玉环,如何治病?
若是从前,许博渊定会立刻痛斥应周装神弄鬼,但见此刻紫玉环就在他面前华光溢彩,当空旋转,又想起昨夜那头白虎,人生头一次,对从来不信的鬼神之说产生了一点动摇。
两个人一坐一站,许博渊不再询问,应周便也不做声,目光锁在紫玉环上。许婧鸾停止吐血后,整个人的状况看起来好了许多,除了脸上惨白没什么血色外,呼吸平缓,就像睡着了一般。应周想起昨夜许婧鸾递来的方帕,便拿起床头打湿的布巾,为她把脸上残余的血迹轻轻拭去。
许博渊站在离床几步的地方,应周坐在床尾,从许博渊的角度看过去,恰好能看到应周的侧脸。
饱满利落的天庭,纤长的睫毛交错覆盖在一双深瞳之上,在眼底投下一片剪影,整个眼尾分明是下垂的,眼角却有一点向上翘起的弧度,就是这一点弧度,使得这双眼即使是不笑的时候也带着温柔惬意的笑意;他的鼻梁不算特别高,鼻翼小巧,五官没有攻击性,看起来十分舒服;那双唇不点而红,不是胭脂红,是自然无比的水红色,有点像半熟时的樱桃,又带着点荷花瓣的粉色,唇形饱满,与天庭、鼻梁组成了完美的曲线,就如方才那枚玉佩一般,轻轻一瞥,满眼惊艳。饶是许博渊阅人无数,见惯了世间绝色,也必须承认,这人长得实在是好,比眉清目秀多了一分精致,又比美艳妖娆多了一分出尘,糅合在一起,是最恰恰好的分寸,若是女子,定担得起一句倾国倾城,幸亏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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