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生硬地收回视线,垂首敛眸。
“既然知道走错了,还不出去?”
“嗯,我这就出去!”
顾十舟忙不迟疑地冲出应晟的卧室,合上门后,她身子轻靠在门板上,抬起手捂住了心口的位置,里头正跳得剧烈,一下接着一下,怦然而动。
顾十舟阖上双眼,在门口僵直着后背冷静了十来分钟,最后才拖着步子走进了自己的卧房,倏地一下,仰面倒在软床上。
卧房窗帘没拉上,外头的月光倾泻进来,顾十舟缓缓举起右手,眼眸颤动,紧紧盯着自己那根根葱白的手指。
原本打算好好休息的顾十舟,因走错房门而失眠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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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十舟有早上打太极的习惯。
应晟花园别墅的院子很大,她干脆换上宽松的衣裤,跑到了院子里运动起来,打算等打完以后,就收拾包袱去山里找师父,把师父那个老罗盘给借过来用上一段日子。
她正做完太极一章,收尾的一瞬,瞧见好几个男人扛着楼梯或是箱子走进了别墅,他们之中还有个笑得放荡不羁的女人。
突然见到这么多人,还都是不认识的,顾十舟不知该作何反应,当下动作也忘了收,就这么站在自家院子里,手臂伸展开,迎面对上了那笑靥灿烂的女人。
那女人也毫不客气,上来便是一个拥抱,直把顾十舟搂了个严严实实。
“顾小姐,应晟人呢?”郁笑槐笑眯眯地望着顾十舟,那眼神活像是大灰狼盯着小白兔。
“应小姐出门跑步了,还没回来。”
她很早就在院子里打太极,却没见到应晟出入的身影,是问了佣人才知道她的去向。
郁笑槐一脸兴致盎然地看向顾十舟,试图从女孩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我多嘴问一句啊,你家最近是不是遭贼了?”
她是没那个能耐撬开应晟的嘴,可又实在是架不住自个儿这好奇心,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应晟突然要在家里各处装上摄像头,摆明了是发生了什么,而且这事儿还不小。
“遭贼?”顾十舟微蹙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确认后便轻轻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阿晟为什么要在别墅里装满这些玩意儿?”郁笑槐掏出一只崭新的摄像头。
不等她说完,应晟穿着一身紧身的运动服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立在郁笑槐身侧,拧开水瓶盖,仰头喝了一口。
郁笑槐见正主来了,讪讪收起笑脸,忙领着人往屋里去了。
“应小姐,早啊。”顾十舟转头朝着应晟笑,那样子仿佛像是向日葵瞧见了太阳。
“早。”应晟淡淡回了一句,迈腿绕过顾十舟走进了屋门。
顾十舟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的事情,应晟便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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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找师父借罗盘的事情刻不容缓,顾十舟想了想,还是跟上了应晟。
“应小姐,我得出去一趟,来回大概需要三天,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待在别墅里不要出去吗?”
顾十舟的声音软糯,听着很舒服,说完后她便望着应晟,等她回复。
应晟微蹙着眉头,打量了一眼顾十舟,良久,她才开口说道。
“你想去哪是你自己的事,不必跟我交代。”
说完应晟就往郁笑槐的方向走去,两人凑在一起,不知商量着什么。
顾十舟知道应晟没那么容易相信自己,风水命理这种事情,在小地方还能受到一些村民的追捧,但在帝城这样的地方不相信的人很多,应晟绝不是独一个。
思前想后,顾十舟还是不放心,想了半晌,终于是想到了法子,她见应晟在和郁笑槐说着话,手机就放在不远处的桌边,她摸摸索索地过去,悄悄打开应晟的手机壳,将一枚她亲手画下的平安符塞了进去,复又将手机壳套好。
做好这一切,她心里稍稍安定,离开了别墅,往最近的售票中心去了。
顾十舟与师父生活在席水镇栟茶乡的栟茶山,她买了去席水镇的车票,乘上大巴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一路上车程耗时五小时,顾十舟靠在座椅上昏昏欲睡了过去。
等到大巴车在一块空地停下来后,顾十舟缓缓睁开眼,等着车内的人差不多走完,她最后一个下车,出了车站,继续往栟茶乡的方向行进。
席水镇离栟茶山还有一段距离,山路不好走,可顾十舟走惯了,倒还算轻松。
下午六点,栟茶山。
顾十舟脚下那蜿蜒土路的尽头便是一间不到七十平米的小木屋,木屋外壁的板子用松油染成了灰白,屋顶是青色,远看根本看不见那木板的纹路,会以为那木屋是钢筋水泥砌成的。
小木屋外头有被栅栏圈出来的简易院落,里头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小菜园子,再往上看,窗户是雕花的,款式老旧复古,屋内灰暗着一片,没有灯火,也不知里头现在有没有人。
顾十舟走到门边,轻轻推了一下,发现门没有锁,可里头也没人在。
她抬手拉了一下灯线开关,屋内一瞬就亮了,斜顶天花板上挂着绿壳的老式明角灯,山里风大,门这么一打开,风吹着那明角灯一晃一晃的,连带着屋内的光线也有些不稳。
“野到哪儿去了?”一个沉沉的声音响起。
“师父。”顾十舟老实站在原地。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父?连句话都不交代,人就没了。”
谢去庸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短马褂,半眯着眼,袖子卷了两截,坐在椅子上抽着烟斗,烟雾缭绕之中,他看着也就四十出头的模样,眉眼深邃,五官长得极为端正,却也显得严肃。
顾十舟把自己魂穿后的经历,事无钜细的都跟谢去庸说了一遍。
“所以你回来是找我要罗盘的?”
谢去庸若有所思地放下烟斗,下意识转着无名指上的老旧银戒指。
“我新买的罗盘测不出那符咒所在,自己的又丢了。”
八枝含苞待放的小白花
顾十舟也是没法子了,不然她也不敢找自己师父借罗盘,就她师父那臭脾气,她说出这样的话明摆着就是找骂。
“你能买到的多半是市面上那些骗人的玩意,当然测不出。”
谢去庸面色凝重,在厅内走动了两下,舒展舒展筋骨,从胳膊的缝隙里瞥了一眼顾十舟。
那丫头满脸写着担忧,想必应家大小姐对她来说是极重要的人。
“老规矩。”谢去庸放话了。
“好,我去外头院里摘些蔬菜回来,晚饭很快就做好。”顾十舟脸上露出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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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夜里快八点的时候,师徒两才吃上热乎饭。
谢去庸端坐在木桌前,一边挑剔顾十舟米饭煮得太硬,一边又挑剔她炒的菜不够咸,可他吃的却比往常都要多,这臭徒弟一走就是好几天,他回木屋之后便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
吃完了饭,顾十舟又去洗碗,洗了碗后把屋子里该丢的丢,该整理的整理,拾掇出师父的几件脏衣服一并洗了,忙忙碌碌过去,眨眼就到了夜里十一点。
谢去庸还在客厅里坐着,守着那老式电视机,看得入神。
顾十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一边将卷起来的袖子放下,一边轻声询问。
“师父,我都收拾好了,准备去里屋休息,那罗盘您什么时候给我?”
“你急什么,合着我那罗盘就只值一顿饭?”谢去庸挥了挥手,打发走顾十舟。
顾十舟早就料到她师父不会这么好打发,闷头进了屋子,她忙了一晚上,累得腰酸背痛,刚钻进被窝里就睡了过去,呼吸声逐渐均匀起来,连外头客厅的电视声都朦胧了不少。
夜深,山里有鹧鸪在叫,一声一声,此起彼伏。
谢去庸先把顾十舟屋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又走到床边,整了整被角,将顾十舟露在外头的脚给轻轻盖住。
做好这一切,谢去庸将手里磨得发亮的木盒子放在顾十舟的床头,离开房间时,顺手带上门。
……
顾十舟清晨醒来,手重重搭在双腿上,垂着脑袋瓜,坐在床榻上缓了好一会儿。
舟车劳顿加上夜里又给师父干体力活,她真是累得不像话,睡了一觉也没太大的好转。
就这么不经意扫了一眼,顾十舟发现自己的枕边规规整整地放着一只小木盒,伸手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打开,见到里头的东西,顾十舟脸上瞬时露出浅浅笑意,师父到底是嘴硬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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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城,花园别墅二楼阳台边。
应晟穿着高腰黑色烟管裤,V领香槟色衬衣,脸颊边散着几缕微卷的黑色发丝,整个人显得既优雅又沉静,唇红齿白,气质出众。
“大小姐,这边去仙山谷的车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知道了。”
应晟淡淡应了一声,随后找了一双适合在山里行走的平底鞋,弯下身子,食指勾了勾鞋后跟,稳稳踩了进去。
别墅门口停着一辆越野车,司机早就在里头坐着了,见应晟走出来,恭恭敬敬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