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细嚼慢咽故作优雅的那些人,她吃相很随意,正因为随意,让人看起来才格外有胃口,应晟的肚子随着顾十舟夹起一块金黄的虾仁滑蛋而响了起来。
起身离开书房的皮质靠椅,应晟换了件干净的睡袍,下楼往餐厅去了。
顾十舟细嫩的手指捏着玻璃杯身,微微仰起头,喝了两口鲜榨果汁,察觉到餐桌对面坐下一个人,她动作一顿,反应过来后,唇角扬起,算是跟应晟打了招呼。
女佣给应晟添上碗筷,又端上几道新菜式。
应晟下来之前,顾十舟差不多已经吃饱了,可此时应晟坐在自己对面,她有些舍不得离开,放下玻璃杯后,又若无其事的拿起了筷子。
顾十舟喜欢吃中餐,而应晟吃的是西餐。
桌上新添了一份白瓷盘装着的海鲜意面、一份深色小南瓜盛着的蔬菜浓汤、一份牛油果花环沙拉、最后是一道减脂甜品燕麦思慕雪。
顾十舟吃得很慢,一块香煎豆腐吃了足足五分钟才咬掉三分之一,她一边吃一边偷偷瞄上几眼握着叉子卷意面的应晟。
应小姐一如既往的优雅,看她吃东西于顾十舟来说是一种享受。
而应晟显然不喜欢被人这样打量着吃饭,她慢条斯理吞下嘴里的食物,微挑起眉梢,望向对面端正坐着的顾十舟,薄唇张合,幽幽吐出一句话。
“顾小姐的饭量,着实惊人。”
十二枝含苞待放的小白花
外头开始下起雨来,玻璃窗上瞬时间沾满了雨珠,时不时便有那么一颗承受不住重量的雨滴往下坠,带出一道晶莹剔透的水线。
除了应晟的卧房,别墅上下基本都被顾十舟检测了一遍,仍旧是没发现那招煞符咒的下落。
应晟吃完饭就回了自己房间,她洗完澡出来,一边抬手擦着头发,一边淡然看着不远处的显示器上的折线轨迹,不等她坐下,门又被人敲响了。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不用开门她也知道门外站着的是谁,整座别墅里,敢这么肆无忌惮来打扰她的恐怕就只有顾十舟了。
顾十舟本人也不太好意思,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打扰到应晟。
抬眸扫了一眼穿着浴袍的应晟,顾十舟的脸瞬时红到了耳根,她拿着罗盘走进了应晟的卧室,不再乱看,专心做事。
“你找吧,我去吹个头发。”应晟同顾十舟说了一声便进了浴室。
顾十舟手里的罗盘有了反应,招煞符咒的确是在应晟的房间里。
顾十舟专心跟着罗盘指针所指向的方向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应晟的书房,站在了一面墙前,罗盘显示那招煞符咒就在前方半米的位置,而顾十舟前方半米,是墙内。
伸出手摸了摸那光滑的墙面,果然有暗线,缝隙很浅,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见。
顾十舟收起罗盘,抬起掌心在墙面那暗线圈出的方块中央摁了一下,暗格瞬时被触动,缓缓往上升起,露出了装在里面的旧铁盒子,那盒子外皮有许多划痕,一看便是多年前的旧物。
顾十舟刚打开盒盖,就听见身后一声清叱。
“你干什么?”
随着一阵清幽的发香飘过,应晟快步上前,一把夺过顾十舟手里的铁盒子,脸色不是很好看。
顾十舟的手被应晟指甲划到,刮起浅浅的皮屑,泛着微红,她惊讶于应晟的紧张,半晌没回话。
“顾小姐,我在问你话。”应晟的声音冷得骇人,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符咒在里面。”顾十舟看了看应晟手里的铁盒子。
“这里面没有你所说的符咒。”
应晟收紧压在铁盒盖上的指尖,她望着眼前的顾十舟,漆黑的眸子愈发幽深起来,像是一只受惊的金瞳黑猫,此时朝着顾十舟竖起了浑身的毛发。
“我确定东西就在里面,应小姐,你可以打开来看看。”顾十舟的语气诚恳。
应晟冷着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打开铁盒的意思,顾十舟见状不由急了,直勾勾盯着应晟手里的铁盒子,有一种下一秒就会上手抢的感觉。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僵持了好一会儿,就在顾十舟败下阵来,想开口再劝说几句的时候,应晟眸色一动,倒是自己把铁盒子给打开了。
只听‘卡’的一声响,铁盒盖被掀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些零碎东西。
有轻微变形的银质手镯,几颗老旧包装纸的糖果,断了三根梳齿的黑塑料梳子,一张黑白老相片,还有一只花花绿绿的卡通发夹,一眼便见了底,没有符咒。
那黑白相片上是个眉清目秀、面容温婉的女人,长相与应晟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没有应晟浑身上下散发出的那种清冷,拒人千里的气息。
应晟脸色冷得厉害,下一秒便要伸手拿回铁盒。
“等等!”
顾十舟倏地一把抓住应晟的手腕,紧盯着铁盒里的银手镯,声音极其认真。
“这镯子有一截是空心的,里头塞着黄符,钳断镯子就能拿出来。”
应晟紧盯着顾十舟,没立即挣脱被抓住的手腕,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不耐。
“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应小姐,你母亲的死恐怕不是意外。”顾十舟本不想说,可如今也是别无他法了。
那镯子里的黄符显然是在针对应晟的母亲,如今才轮到应晟,如果不是她发现得早,恐怕应晟也会惨遭毒手。
到底是谁那么狠,非得把应晟母女全都咒死才罢休?
应晟看向神情复杂的顾十舟,深邃的眸子透着打量,似乎想在她脸上发现些端倪。
她当然知道自己母亲的死不是意外,否则她现在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见应晟愣在原地没说话,顾十舟以为她是被吓到了,忙摆着手说道。
“你别害怕,这符咒是能破解的。”
应晟已经对顾十舟这一套神神叨叨的说辞产生了免疫力,她抽出自己的手,对顾十舟的说法是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她淡然看向顾十舟,声音不带任何情绪。
“我还有事情要忙,如果你检测完了,请你出去。”
顾十舟最后看了一眼应晟母亲留下来的银镯子,默默转身离开。
应晟的母亲已经过世,那张黄符取不取已经不重要了,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应晟的符咒。
怎么会找不到呢,这明明是师父的罗盘,不可能出问题的。
顾十舟疑惑着打量着手里的罗盘,站定在自己卧室门前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下楼了。
她打算再去后院盘查一下,不可能找不到的,若想要下招煞符咒,必须是下在中咒之人的常用物品里,宅子也属于其中一种,或许是埋得位置太偏僻她才没发现。
她还是先盘查清楚的好,若宅子里真的没有,就得去同应晟商量,去她办公的地方看看了。
外头下着大雨,顾十舟临出门前穿上了一件透明雨披,她将雨披的白色扣子一颗颗扣好,抬手落上雨披帽,握着罗盘匆匆走进了雨幕。
凌晨三点。
外头的雨势丝毫没有渐弱的意思,反倒是越下越猛了,漆黑的天空偶尔划过几道金色闪电,雷声轰隆隆的,震得人心神不宁。
应晟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懊恼着下床,赤脚走到桌边拉开抽屉,取出了里头的一盒女士香烟,她拿出一根夹在指间,点燃后,烟头瞬时冒出星星点点的红光,一缕淡淡的青烟从修长的指间袅袅升起。
她戒烟很久了,一直忍着没抽,今夜烟瘾却来势汹汹,逼得她不得不妥协。
应晟忍着内心的烦躁不安,慢步走到落地窗边,肩膀重重靠上玻璃,抬手捋起脸边的碎发勾到耳后,目光不经意朝着院里瞥了一眼,却看到了一抹穿着透明雨披的纤瘦身影。
十三枝含苞待放的小白花
顾十舟半边身子打在院里的黄色路灯下,雨幕之中轮廓显得格外朦胧。
虽说穿着雨披,可她身上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不少。
顾十舟蹲在石头垒出的池塘旁边,望着被雨滴溅出涟漪的水面长叹了口气。
她都快掘地三尺了还找不着,看来宅子里是真没有。
她专心想着招煞符咒的事情,起身时没留意脚下石头表层竟突然长出一圈浅浅的青苔,这一脚踩下去,顾十舟整个人瞬时失去平衡,眼前的画面倏地横转过来,她重重摔在地上,额头撞出一块红肿,疼得脸色煞白。
一阵天旋地转后,顾十舟手臂平展开,左腿微微蜷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动不了,她脚踝好像崴了。
顾十舟咬着牙将手心压在湿润的地面,想把身子支起来,好不容易坐起来后,她脚踝疼得钻心,站起来实在有些困难。
帽子掉了,她低垂着眼帘,就这么孤零零地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一双手突兀地绕过顾十舟的后背,将她整个人都打横抱了起来,应晟常年运动,身体很好,抱起一个顾十舟不算费劲。
顾十舟没想到应晟会突然出现,呆呆地望着她,乌黑的睫毛瞬时挂上了雨珠,没一会儿,睫毛就承受不住雨水的力道,轻颤了一下,水珠落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