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还一无所知地看着他。慕云思苦笑,低声道:“你怎么敢……”
琴曲顺畅地收尾,祁越没有完全学会,慕云思却不肯再教他了,倒是没再生气:“你只知道练剑,我自然是教不会你的。今日我不该在此停留,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
难道要拿一壶酒回去吗?祁越想。
“对了,”慕云思折返回来,“前些时候你问的人,他跟魔道什么关系?”
祁越停住胡思乱想:“怎么了?”
“与魔道扯上关系终究不好,我能知道,别人也能知道,正派人士又多迂腐。一两人之言,面对多数人总是无力,”慕云思话止于此。
祁越在山下不过一天,就回了山上。老板娘大方地给他打了一壶酒,溢出来才罢休。祁越抱着那一壶酒回去,心里既有做贼心虚的不安,又有故意找茬的张狂,实在一言难尽。
但他回去后,立马失望了——顾寒还没回来。挑衅对象不在,像一剑劈进了水里,叫祁越恨不得去砸墙发泄不满。
他的两个师兄师姐体会不到这等匪夷所思的心思,只为了祁越考虑,正苦口婆心劝他再乖乖把自己关回屋子里。
“再忍一忍,小师弟乖,”桑落落摸摸祁越的头发,“师兄这次回来肯定放你出来,你别惹他。师兄要是回来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再关你这么久,你怎么办?”
我为什么不能惹他?有本事关一辈子,祁越甩开桑落落的手,凛然地想。
“已经下山一次了,别闹脾气了,阿越。”唐昭也劝道,“之前受伤我们都很担心,本来门派事情杂,师兄心力交瘁,你就别让他操心了。”
“……哦,”祁越前一刻的趾高气扬立马蔫了下去。他前所未有地窝囊憋屈,恹恹地滚回了“牢房”里,这已经是他没有尊严的底线,再自己锁上禁制绝无可能。
要是大师兄跟小师弟闹起来了,捎带着旁人也看不到好脸色,桑落落不想被殃及,贴心地帮祁越把门封上了禁制。
外头的光线在门缝中越来越窄,留下一线,又彻底地被门挡在外头,凭添出几分孤零零的凄凉。
等顾寒回来,不择手段也要灌醉他,祁越拎着桑落落重新给他捡回来的笔,一边笔走龙蛇一边冷酷地想。
顾寒回来后独自去了禁地。他在禁地里呆了半日,接着去给祁越开了门。祁越本来满肚子的积怨,看见顾寒的一刹那散成了一股意味不明的气,涨得他心里空洞洞的,又撑的难受。门外月光清亮,打在两人的衣裳上又凉又薄。
“要喝酒吗?”祁越没头没脑,尽量淡定地问。
顾寒有些讶然。
祁越打定了主意,也不解释,只说自己想说的:“我去拿。”
万山峰上从来没人喝酒,宁惜骨虽没要求过他们不能碰酒,但顾寒耳濡目染,自然也不会喝酒。
两个人坐在房顶上,月色下的万山峰像蒙着一层薄纱,万籁俱寂。
“不难喝的,”祁越为了让顾寒相信,做示范似地喝了一口。顾寒只把酒杯放在手心里,好像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祁越喝了两口,没什么感觉。他自觉能在醉倒之前停住,便没怎么太在意。“你一个人下山很久,”祁越道。
“应该告诉你出来的,是我疏忽,”顾寒道。
这句话一下子让祁越心里被轻轻地撞了下,他的不忿彻底不见了,都成了想控诉的委屈,但嘴上还要说:“没有关系。”
“以后有事情不要一个人去,”祁越撑着屋顶,认真地道。他眼神有些迷离,在月光下像一泓潋滟的泉水,一脸的郑重其事
。
顾寒被祁越看得心中一动,把酒杯放下:“喝醉了吗?”
“没有,”祁越果决地摇头,又对着顾寒举酒杯,“真的不难喝。”
他这样一口一口地喝,看在顾寒眼里像极了在借酒浇愁。顾寒从没见过祁越这个样子,难道自己不在山上的时候,祁越又跑出去遇见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顾寒拉了把祁越的胳膊,没让他东倒西歪地委在一旁。
祁越顺着歪在了他肩膀上,又仰起脸看着顾寒:“你心里有什么?”
顾寒呼吸停滞了一瞬,被发现的慌乱掩盖在了镇定的表情下。他侧过身把祁越的身子扳正,让他坐好,不动声色地道:“没有什么。”
祁越却还要往前栽,只能一头栽到了顾寒肩膀上。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个姿势很舒服,便伸手抱住了顾寒,把下巴搁在顾寒的肩膀上,自大地道:“还有我在,不用担心。”
顾寒愣了一下,又明白过来祁越在说什么。是他误会了,祁越清醒的时候也经常跟他说这句话。他微微地点头,就着这个姿势应了一声:“嗯。”
本来是祁越提议要喝酒,现在自己两眼一闭不负责任地睡了过去。顾寒一个人坐着,让祁越靠在他肩上。他还是不敢让自己那么拥抱着祁越,食髓知味,只怕会越想越多。他看了一眼自己杯子里没怎么动的酒,浅浅地尝了一口,又放在一旁。
祁越的呼吸已经变得很稳,看来是睡熟了。顾寒轻声唤他,祁越也没什么反应。
顾寒第二次下山,去察看了万山峰的几条根脉。看完后心生凉意——也许等不到他把熔剑的材料找齐,那把剑就镇不住了。万山峰不如从前旺盛,更别说同门一个个离去,人与气运相连,若是一个门派连人都留不住了,根脉溃败几乎是一朝一夕的事。
天水镇的那条根脉是外人破坏掉的,可他这几日看的那些根脉,都是自己溃败的。要么是山坡下雨崩塌,要么是本来是平地的地方流过了河水。他回来去禁地,封印已经松动了很多,他耗费心神修补,就花了半日。
顾寒侧头看着祁越的脸。祁越的眼睫生的很精致,他闭着眼睛时这种感觉更为明显,长长的睫毛像精心勾画好的,密密地列着一弯弧线。
“阿越,”顾寒轻轻地道。
祁越轻暖的气息扑在顾寒的脖子上,紧挨着的那一边身体也生出融融的暖意。
至少有一点叫顾寒有些侥幸,中皇剑看见他没再像以前一样嚣张。
顾寒闭眼,小心翼翼地低头亲了亲祁越的头发,像得到什么珍宝一样,嘴角久违地漾开了几不可见的一点笑意。
一转眼又是往常几个门派比试的时候。顾寒没有心思,但其他几个门派倒不这么想,十分严肃地说一些公平起见的话出来,大家既然轮了一圈,也不该独哪家大一直来办。这话倒有些讽刺,谁也清楚万山峰现在虽不至于衰落,但人却越来越少,绝不能算是正派之首了。
有些事避也不避开,只能又在万山峰跟举行这一年的大比。其他几派的人到的齐齐整整,花白胡须兴师动众地一站,面对着万山峰几个年轻人,对比十分明显。
祁越想不明白那些人表情凝重地是为什么,但一众人在一起时,他才明白过来了。
“我们此前多次见到万山峰的一个弟子,他与魔道的人在一起,”慕远风对着顾寒直言不讳,“莫非是叛出师门,堕入魔道了。”
一室寂静,祁越这才想起慕云思与他说的话。慕云思虽也来了,但这时候不在。
“他是我师弟,”顾寒道,引得众人都惊讶地看他。
慕远风本来把话转了个弯才说出来,他眉头拧着,道:“与魔道苟合非同小事,小寒你……”
“他修道险些走火入魔,才会如此。我们正在寻他,日后也还请前辈多帮忙,”顾寒三言两语地把话挡了回去。
慕远风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是在欺负小辈,更何况是这么个担着万山峰的年轻人,好像自己是趁着人家师父不在了,显摆威风似的。但他实在不能接受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一个正派的人同魔道混在一起,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大忌。他自然也看得出来,顾寒是在包庇杨问水。
“小寒,我知道你年轻,很多时候难免意气用事,但魔道奇诡狠辣,一个人若是入了,很难回头。你师父走了,你一个人也不容易,但有些决断,该做还是要做,这是关乎门派的事……”慕远风叹息道。
那些年纪大的人一下子都附和起来,他们站在正道的立场上,言辞凿凿,一边说着不容易,一边要顾寒给出个交代。
本来这一番话说完,顾寒是该承接好意,坚决表明自己维护正道的决心。但他什么都没说。百川和九琴的许多人脸上已有不满,也不乏有人交头接耳。
祁越受不了。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指责他师兄,再者,这些人只是说看见杨问水与魔道的人在一起,那说明他们并没看见杨问水真的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连他自己都相信,杨问水是鬼迷了心窍,总会回来的。但这些话不能说出来,要是说了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师父把掌门之位交给我,并没有说允许我意气用事,偌大一个门派在我手里,我又怎么敢意气用事。我师弟困于修道,一时迷惑,各位前辈若是见到,还请告知,感激不尽,”顾寒等那些杂音平息下来,才一字一句地道,“他若是做了伤害道义的事,我也自会给师门一个交代。”
刀劈不动,水泼不进的,还是这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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