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手中纸扇张开,和气生财四个大字铺满扇面,“这样便能保证我异宝阁出售的蜃影珠质量最佳。做生意的嘛,诚信第一,品质为重。”
佩玉问:“比试未开,为何你们能先进来挑选位置?”
和生财但笑不语,默默把纸扇翻个面,白底黑墨,狂草书就的“上面有人”霸气非常。
怀柏竖起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异宝阁。
和生财懒懒靠坐紫檀椅上,接过下人送上的茶盏,先奉给佩玉怀柏,末了才拿起自己的茶杯,低头抿一口,茶香袅袅,微笑道:“生意之法,便是这般,需各方疏通。”
怀柏好奇地问:“可我在孤山这么久,也不知有人在打点关系啊。”
和生财合起纸扇,“孤山毕竟是大小姐的师门,她早就下令,不许把这些事带到那边去,更何况孤山脚下的产业都是异宝阁的。”
不需要竞争,自然也不需要依靠特殊手段。
怀柏明白了。圣人庄莅临东海,物产繁盛,店铺林立,若想在此脱颖而出,免不了要费些心思。
但孤山,要灵脉没灵脉,要资源没资源,穷山僻壤,除了异宝阁,别人根本看不上。
她想起当年为了送师姐炼器材料,不得不亲自奔走收集的辛苦,轻叹一声,也品一口茶,心道,收明英为徒可能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明智之举了。
怀柏叹气,“孤山穷啊。”
和生财道:“今非昔比了,”纸扇轻敲桌面,他神色激动,“赵公子创造的新车,对,叫单车,大小姐已经准备批量生产,在各地筹备工厂,若是这一步踏出,将给天下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佩玉蹙眉,有些不解,不就是一辆车吗?
和生财仿佛能看见她心中所想,道:“不仅仅是一辆车!这是人不需要畜力、不需要灵石创造的第一件偃甲。”他的眼睛越来越发亮,“我有幸见过赵公子的图纸,他正在研究不需灵石便可飞行于空中的新偃甲,并且马上将有突破。”
他情不自禁站起身,手舞足蹈道:“在不远的将来,就算是没有灵根的人,也能如修士一般,翱翔于苍天之上,畅游在四海之中,无需御剑、无需灵石!你们能想象吗?有朝一日,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也可以朝看孤山的云海,暮观东海的日落,中间有空去太初天吃条鳜鱼,与二三好友一同在云端打牌。”
“只要他的设想成功,这些于我们司空见惯之事,没有灵根之人,也可以做到。”他长舒口气,坐下喝口茶,面色渐渐平静下来,“也许某一日,仙与人的区别,只在于寿数长短。不,或许连这个,也将没有区别。”
怀柏轻笑,“我能想象。”
和生财放下茶盏,激动得微微颤抖,“我们将史册留名!”
与怀柏佩玉而言,史册留名只是一个很寻常的词,她们也许会比史册活得久更多,但对和生财来说,意义远不止于此。
他道:“我自小天资便不好,空掷百年岁月,修为却停留在筑基,一生无缘结丹,更别提化神飞升。像我这样的仙,不过是一个活得久一点的人而已。”
他自嘲一笑,“二位坐卧云端,寿元无尽,我们的生命,在仙长眼中,也许就如蝼蚁一般低贱,如蜉蝣一般短暂。但若能青史留名,千年过去、万年过去,世间一切化作尘埃,我这蜉蝣一生早已结束,但我依旧还活在这个世上,在书上、在后人的记忆中。”
“这于我而言,便是长生之法。”
怀柏道:“只要我未死,定会记得你的名姓,记得阁下今日的豪情。”
和生财拱手一拜,眼中水光闪烁,“多谢仙长。”
乌泱泱一片人挤进赛场,从她们的位置俯视,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一片,好似蚁群涌入。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
怀柏想起一事,问:“为何管事说这场比赛胜负已定?”
和生财笑了笑,“这事啊,其实东海之人都知道。这位柳姑娘啊,已是第八次参加比试,不过前七次她连被选入试剑的资格都无,可谓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次虽然侥幸进入试剑,但若胜率……”
他摇头叹气,话中之意已明了。
佩玉目光微凝,竟看见霁月也至赛场,一身红衣在人群中格外鲜明。
霁月俯下身子,在柳环顾的耳畔不知说着什么。
她隐约记起,上辈子霁月待自己格外好,似乎也说过,自己与她一位师妹颇为相似。当佩玉问起那师妹时,霁月只是笑笑,并未再说什么。
和生财对这场胜负已定的比试并不放在心里,悠悠道:“二位住在何方?待比试完成,我遣人将其他场次记下的蜃影珠送过去,”他眼睛一亮,朝佩玉道:“小小姐也要参加比试吧,是要和哪些人比试?我遣人去获取他们的资料。”
佩玉恍过神,摇摇头,“不必劳烦掌事了。”
和生财一拍扇,“哪里是劳烦呢?我本来就是你的属下。”见面前二人一脸困惑,他补充道:“异宝阁一半资产属于望月城,另一半是挂在你们孤山守闲峰下面啊,按划分来算,我是属于你的手下。”
怀柏震惊了,喃喃:“一半?那是有多少?”
和生财十分谦虚,“也没多少,就仙门三分之一的灵矿罢了。”
怀柏身子一震,“原来我这么有钱吗?”
佩玉也有些不可置信,心道,原来我这么有钱吗?
第97章 东海双姝
和生财眼睛一亮,道:“真是稀奇,这场比赛竟引得双姝齐现。”
怀柏问:“双姝?”
纸扇一指,霁月面前站着另一金灿灿的女子,二人对峙,似有火星四溅。
和生财微笑,“这二位可是水火不容,不知怎会走至一处,对了,霁月同柳环顾走得近,游烟翠多半是来看她热闹,也许会趁机讥讽几句,这个小公主可从来不是好惹的人。”
“小公主?”怀柏勾了勾唇,游烟翠长发灿若黄金,肌肤白皙,远远望去,便如童话里的公主。
和生财说:“她可是真公主,听说是海外小岛之上的明珠,不过族人皆被水族屠尽,唉,也是个可怜的,这些年圣人庄抗击水族,她出力最多,好好一个姑娘,成天杀来杀去,一身的伤。”
游烟翠似是刚从战场中赶来,金色的轻甲折射着阳光,身后长枪凛冽,还带几滴未干的血。
她戏谑地说了几句话,霁月的面色就冷下来,拉着柳环顾走到别处。
人声嘈杂,他们听不见二者说话,和生财大呼可惜。
游烟翠往上看了眼,和生财朝她挥手,她皱皱眉,还是走了上来。
怀柏好奇,“她看上去不像好亲近的,你和她关系不错?竟能喊动她?”
和生财摇摇纸扇,道:“你们对金钱的力量一无所知。”
这个位置观景最好。
游烟翠也未客气,走过来坐下,同和生财寒暄了几句。
她的话少,说话又慢,面色冰冷,只有和生财谈起武器供应时,才多挤出几字。
怀柏凑在佩玉耳边,小声道:“终于见到一个比你更冰山的人了。”
游烟翠偏头看着怀柏,浅蓝的眸如天空深邃。
怀柏朝她微笑,两眼弯成弦月,露出两颗小虎牙。
游烟翠执茶盏的手顿了顿,轻轻点了下头。
和生财笑着问:“烟翠怎么突然从海上回来?是为了来看试剑吗?”
游烟翠:“关你何事。”
和生财也不恼,依旧笑眯眯地说:“这次环顾有霁月的指导,说不定能成功晋级呢。”
游烟翠放下茶盏,“关我何事。”
十几个走卒马夫装扮的年轻人走入赛场,找好位置坐下。
和生财看戏之色更浓,“哦豁,墨门的人。”
紧接着又有五六十来个武夫打扮的人进来,见到他们时,游烟翠的眉头紧皱。
和生财惊讶:“他们怎会来此?”
怀柏好奇:“这些人是谁?”
和生财轻咳两声,瞥向游烟翠,没有马上回答。
游烟翠道:“无事,说。”
和生财这才道:“你知道,破军主杀,摇光城的人都崇尚武力,每日武场都有比赛,也免不了会有一些年轻不懂事,喜欢到处惹事的人,我们唤他们武场流氓。”他悠悠叹气,“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看比试,而是想来这儿打架,只是试剑大比这些人也敢滋事?门票是从哪拿的?”
游烟翠冷冷看了他一眼。
和生财连忙否认,“不、绝对不会是异宝阁流出!我以我家大小姐的声名保证!”
游烟翠道:“我不管此事。试剑是霁月安排的。”
霁月恰好带柳环顾离开,错过发现武场流氓的机会。
和生财纸扇一张,遮住下半张脸,露出狐狸般的眼,“好戏啊好戏!”
佩玉本想起身通知霁月,但此时比试正好开始,柳环顾已经上场,周围挤满人。
她低头看了看,预计自己挤不过去,便复而又坐下来。
这一番举动引起了游烟翠的注意,她似笑非笑问:“想告诉霁月?你认识她?”
佩玉点了点头。
游烟翠:“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