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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蛇 完结+番外 (豆儿太岁)


洞府内的小妖仿佛遭罗汉的布袋一网打尽收得干净,刹那间四寂无声,光听见龚忻呼哧呼哧用力大喘气。他负隅顽抗强弩之末,想不出好借口,唯有端起山主的架子故作严厉。
私心里,卢蝎虎其实有些畏缩,他怕龚忻当真恼了又来咬人,更怕他恼极了不咬脑袋改吃屁股。转念一想,如今自己小腹平平却是娇儿在藏,架子没人家大可身子比他重,高不过他不要紧,改千钧力坠,压死他。
于是卢蝎虎抱住虎子重重一个屁股蹲儿,撒泼坐地上了。
但他坐得不好,重心一偏,直往后仰。足底也没扒住,打了个滑弹踢出去,再把鞋蹬飞了。结果看在龚忻眼里,怎么都像是其人身子孱弱头晕眼花摔倒在地,登时张皇失色,闪身过来扑救。只见他蛮腰一拧,双臂一抄,两腿盘朵莲,坐地成佛,四平八稳将“妻”儿抱在了腿上。
开口先服软:“不气不气,乖乖,咱有话好好说,成不成?”
卢蝎虎自己跌得心有余悸,一手搂着虎子一手捂着肚子,说一句三点头,应得从善如流。
遂把人安置在榻内坐好,严严实实将被子捂到胸下,再令人奉来手炉让揣着,给秃脑袋上扣顶兔绒帽,肩头笼一领熊皮大氅,裹得密不透风满脸通红,龚忻这才算踏实了,扯袖揩了把额头的汗,径自扶着榻沿坐了下来。
抬眸相顾,见憨儿又咧嘴傻呵呵地乐,豁牙泛黄,胎记起皱,怎样看都是丑。可丑得龚忻挪不开眼,喜欢到心底里。
卢蝎虎无声地说:“龙哥,你别怕,我不冷。”
龚忻苦笑:“你怎知我怕是不怕?”
卢蝎虎垂眸想一想,又说:“龙哥,回来后我老做梦。”
龚忻不意外:“梦见谁?”
卢蝎虎不响了,嘴里不说,心头也不说。
不问梦里有什么,只问梦中人是谁,龚忻问得如此绝对又无谓,就好像他已听过无数遍,看过无数遍,答案不言自明。
“你觉得那是我?”
卢蝎虎犹豫了下,心说:“像!”
“哪里像?”
“除了她是女孩子,还有……”
“还有她很小,不会说话,眼是干净的,心是干净的,什么都喜欢,谁都肯相信。”
卢蝎虎莫名胸口发闷,脑海中倏来纷杂喧嚣的鸣响,眼睛酸胀,想要哭了。
他努力地望着龚忻,企图读懂他眸光中汹涌的痛,和向上勾起的唇角里蕴藏的憾。
“为什么要救我?”卢蝎虎突然溯回了源头。
“为什么要找我?”龚忻径直捻开了因果。
“我不小心的,就是意外。”卢蝎虎拒绝将最后的尘封拂开。
“不,我问的不是你,丑丑。”龚忻抬手托住他早已泪湿的面颊,蛇瞳咄咄,逼他来认,“回答我,丑(niu)文羲,为什么要一世又一世地来找我?我明明说过,情断,缘断,你我永不再见!”
蒙住了视线的泪雾在低低的啜泣中渐渐晕散,那一个自远处的时空缓缓行来的影像重重叠合在路过的每一张面孔上。这些人走在同一条寂途,有老有少,高矮俊丑,最终糅出一个天命弃养的卢蝎虎立在笔直单行的道路尽头,承载了所有人的执着与思念,向着龚忻伸出了手。
这条路,走了四百年。
这条路,轮回九世,今生是第十次,他来寻四百年前的已失已忘,只为了誓约里的莫弃莫离。
握住了那方的手按在自己心头,拼尽全力告诉:“说好的呀,忻儿!那一世人族不容妖,便换我来入异界。舍弃功名爵禄,抛却家门承继,斩断命理安排,纵然夺我七窍玲珑天残地缺,也要换一世一面。直到天容我地容我道法情理都容我,轮回里修得一甲子是共你始终的,我便与人甘休与鬼甘休,与诸佛都甘休。”
龚忻泣骂:“哪个与你说定的?谁要你十世甘休?”
卢蝎虎抬起泪眼哀哀一睹:“哪个又与你说定的?谁要同你两清?清什么?如何清?”
清不成的!
难断难清,难舍难分,难追问何以,难相忘诀离,情不得终,便作纠缠,陪你上天入地越古今,百年韶光一瞬,收集成我迈到你面前的这一步。
“这一世,我陪你,我愿成妖。你要我么?”
龚忻要,言语诉不尽,吻中落道白!






第16章 十六、人话很难学

纵使前缘缔结,过奈河便是斩断,往事归葬于当世,今生的人非过去的心窍,一切都该是新的。
也确然,卢蝎虎本是忘记了。若非黄泉冥途走过一遭又还生的话。
“其实每一世也该只记得当世的事,孟婆汤喝完了,仍是一场空。”话到此处顿一顿,龚忻无奈地笑起来,“但你这个被街坊四邻称为文曲下凡的神童,却把聪明劲儿用在钻地府规矩的空子上。人事可忘,执念难消,你总在过桥时心中默念寻我这一件事,因此多少对前几世的自己留下了大概的印象。”
而所谓印象,不过如同街头擦身而过的一面之缘,终究只能让卢蝎虎确认他们同自己的一点关联,至于他们是谁,怎样人,在各自的人生里经历过什么,他全是不能知晓的。除了最初那一世丑文羲同龚忻的别离凄凄,也只得固定住的一段画面,反反复复重复的放手与挽留,总不得遂,情有始无终,九世空。
这因果积攒了四百年,已成了魂之根本。再没有寻常的今生苦尽下世甘来,那人自时空的沧海桑田跋涉至此,每一世都抛却一些,寿命、智慧、容貌,最后不惜求残求拙,舍却七窍玲珑五体康健,宛如割肉献祭,将自己供奉给撰写命书的笔,化劫为缘,才有了重新走到龚忻的面前卢蝎虎。
记起了因果,他依旧是笨拙的,未得锦心绣口,难书千古文章,就会看着心上人傻呵呵地乐,别无所求。
龚忻亦只需他这样。唯此一人,朝夕相对,了却痴迷。
于是卢蝎虎惶惑:“那我如今是死了还是活着?”
龚忻语焉不详:“是我要你生,你只为我生。”
卢蝎虎似懂非懂:“所以他们夺去了你的角?”
龚忻自嘲地笑:“不!是我破了杀人的戒,又擅引天雷,天道降罚,封我修为,将我贬作人身。”
何其讽刺的天罚?
四百年前初获人身,小小的女妖对红尘俗世充满好奇,一心只想做凡人学伦常,去人间的喜怒哀乐里体味一甲子。她必须装得口不能言,因为空得了人肉皮囊,可依旧没有学会用人的鼻子嗅,用人的眼睛看,唯有靠蛇信分辨气味和距离。张口露了信子,妖的身份自当败露。
漫无目的地游戏了几年,辗转混进大宅邸为仆。主人家有位小公子,擅作诗文,慈悲温厚,蛇妖编造了孤苦的身世,他信之不疑,因着年龄相仿,渐成莫逆。小公子教给蛇妖好多书本上的人间道理,蛇妖则提笔与他分享山野轶趣,两处都是新鲜,宇宙浩瀚五洲广袤,便觉人同妖都渺小得微不足道。
虽不足道,却你有情我有意,此生足道,此心足道。
小公子总是太小了,未及弱冠,灵慧的心眼里堪得破悬疑难问,堪不破所谓的规矩法度纲常和世故。他以为喜欢便可以相守,告白了就成约诺,自己足可掌握。小女妖什么都信他的。又怎会不信?
及后,小公子离乡赴考,女妖不得从。临别话依依,说好了静待良人衣锦回,披红挂彩来迎娶。走不到半日,思念实长,一息牵丝,扯过了山扯过了水,扯过星移斗转,须臾便成春秋。于是剥落伪装催动法术,蛇信捕捉风里的气息,引她追随而去。
“原只想不近不远地跟着,看他平安抵达就好了。”忆叙往昔,龚忻并未将卢蝎虎叠作丑文羲,你是你,他是他。对着你说他,眼中已可波澜不惊。
怀炉早凉,闲置案头,龚忻捉卢蝎虎两手笼在自己掌心温暖着,蓦然喟叹:“所以也许是我的出现颠倒了他的命格吧!妖命不可书,人命则由天定,我是跳跃的变,他是恒久的不变,我们撞在一起,一世的命盘全都被我搅乱了。”
搅乱的王公命横生了血光劫,林间遇匪,夺财更取命。任文章锦绣辩才一流,在真正的恶徒眼前俱皆枉然,纯粹的暴力是无有道理的,一念生杀,由人不由己。
同样是义无反顾现身来救,同样怒气勃然乍现原身,同样的不计后果悍然腥戾,那时的丑文羲怕了,面对一地尸骸和独立当中的大蛇,怕得腿软口拙,狼狈跌坐在地,蹭着泥和血不住往后退避。
“可你救了他。”卢蝎虎垂着头,显得低落,将他处的作为楔成罪己的檄文。
龚忻环臂搂他入怀,手在他背上轻柔地抚:“但怕妖是人的本能。就像兽吃肉,鸟捕鱼,你不能因天生的造就而谴责他们杀生不悯。这不公平!”
卢蝎虎点点头,心里的声音仍旧闷闷的,嗫嚅:“我也怕。但我不离开你!”
龚忻笑:“乖丑丑,你想走已是来不及喽!”
到底没将故事中的后来在言词间继续铺呈,许它就此戛然而止,莫忆莫憾莫再遗怨。
天真的卢蝎虎未曾细想,既是人妖殊异远远推拒,又何来几世的执念?又怎生那场心魂中挥之不去的决然分离?
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用心,丑文羲之于蛇仆,恰如卢蝎虎之于龚忻,畏而不却,钟情不问此身有别,毅然相从。
是那一个庞大的家族不许,爹不许娘不许,所谓惜他爱他的人都不许。他们需要这天下公认的英才在朝堂上展抱负,在史书中留功过,在芸芸众生中活得挺拔嵯峨耸入阶层的云端,成龙成神,成就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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