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遥拉他起来,在一棵几人粗的树后躲起来,毫不客气道:“看都看见了,自然听得见。”
苏还向那处看去,果然有几个山贼慢悠悠地从一个虚虚的出口出来,待他们出来,那出口又合上了。
待山贼走远,元遥便走到那处,苏还也围过去,仔细看了一阵,道:“能进去,只不过我担心从这个口进去会碰巧遇上人。”
见元遥急着要进,苏还道:“我先放一只小鬼进去瞧瞧。”他念了一会儿咒,便有个虚虚的影子探头探脑地从地下钻出来,依着指示进了那结界口。
过了一阵,苏还皱了眉头,道:“有人守着,不能硬闯。”他抬头看了天色,“要不晚点进去?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总要换班的。”
元遥虽心下担忧,却也不能不顾形势乱来,点了点头,道:“我们在林子里等。”
苏还与元遥撤到林子深处,苏还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声,道:“我饿了。”
行李都在马车上,他们两人身上带的东西都不多,不过元遥身上刚好还有一点干粮和水。他将水和面饼给了苏还,道:“快吃吧,待会儿还需要费些力气。”
云笙喝了许多酒,脸有些发红。陶惜年担忧道:“别喝了,我怕你受不住。”转头对鹿尔道:“鹿大当家,我这朋友快喝醉了,咱们便不喝了吧。”
鹿尔也喝了许多酒,仿佛有些酒气上头,他道:“喝呀!怎么不喝了,醉了便睡,想睡哪儿都行。”
喽啰端来了饭菜,菜色很是丰盛,香气扑鼻,云笙这才顺势放下酒杯,拿起筷子。陶惜年闻了闻,菜里没有奇怪的味道,是正常的饭菜,放下心来,让阿柏和云笙夹菜吃饭。
鹿尔端了一杯酒,径自走下座位,来到陶惜年边上,坐下。陶惜年暗暗往旁边挪了挪,只觉得头疼。
“来,陶郎君,今日一定要与你喝一杯,不要不给面子。”
哎,一杯就一杯吧,只一杯也不会醉的。陶惜年正要去接,云笙倏地站了起来,从鹿尔手上抢了酒,一饮而尽。他红着脸道:“陶郎不能喝酒!”
陶惜年呵呵笑了两声,道:“鹿大当家,在下肚子正饿了,能吃饭了么?”
鹿尔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只道:“那好吧,陶郎,多吃点菜。”说完后也不走,就在他边上坐了,让喽啰又拿了一副碗筷过来。
陶惜年若无其事低下头去,夹了几样菜,慢慢吃了起来。云笙似乎有些醉了,对鹿尔的行为感到十分不满,陶惜年暗暗对他说了几句,让他别轻举妄动,又给他和阿柏分别都夹了菜,让他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阿柏有些担忧地低头吃饭,陶惜年慢慢嚼着饭菜,心里想着事儿,只觉得味同嚼蜡,尝不出味道。
“陶郎君,你们从何处来?我听你的口音,跟咱们冯二当家有几分相似。”
“是吗?”陶惜年抬眼看了那位正在吃饭喝酒的冯虎,“在下是从南梁来的,想去敦煌走走。”
“哦,南梁人啊,虎虎,你家乡人!”
冯虎将筷子一摔,怒道:“说了多少遍,别叫我虎虎!”
陶惜年顺势问:“二当家也是南梁人?不知原先住在何处?”
冯虎没有答话的意思,鹿尔道:“好像是罗浮山人,是么?”
罗浮山啊,那可是个修道的好地方,他师父青云道长,原先就在罗浮山修道。四年前师父还带着他去过一回,风景相当优美,青山绿水云雾缭绕。那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如今想来,还记忆犹新。
“那二当家为何跑到这大魏的西边来了?”
鹿尔一边嚼肉,一边问:“二当家的,问你呐,为何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在南梁待得不够舒坦么?”
冯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凶神恶煞道:“老子最讨厌别人问我这个!”
阿柏吓得一抖,他怕冯虎要杀了他们。不过幸而冯虎只是拍拍桌子罢了,并没有要杀人。
陶惜年镇定地喝了一口汤,心想这冯虎估计是因了一些缘由,逃命过来的,不敢往大地方待,只敢待在这西北边陲。而在此处又没有什么好营生,便干起了山贼,与这鹿精沆瀣一气,祸害过路百姓。
“咱们二当家有难言之隐,不可告人呐。”鹿尔笑着摇摇头,“冯二当家,这些年屈居在此,心里还是挺憋屈的吧。”
冯虎喝了一大碗酒,道:“这地方待着不错啊,就是没有好女人。女人啊,还是南梁的好。”
☆、第058章 遇贼(四)
陶惜年很同意他的观点,据他观察,南梁女子的确比北魏女子温婉,长相甜美可人的也更多。不过北魏鲜卑女子,有不少长得极美,或许这冯虎比较喜欢汉人女子吧。
鹿尔道:“冯虎啊,虽说我不准寨里人找女人进寨,但二当家你我倒是准的。你大可去寻个漂亮女人过来,我没意见。”
冯虎又喝了一口酒,道:“今后再说。”
陶惜年大概懂了,这整个寨子里没有女人,大约是这鹿尔原本就喜欢男人,又怕手下喽啰找女人误事,便立下这种奇怪的规矩。
一顿饭吃下来,陶惜年想着逃跑,却总觉得有点难。这大当家二当家都是不好惹的,不知下面的三当家四当家又如何?其余人暂且不论吧,光这两位就够让他头疼了。
他们是被冯虎弄来的,冯虎懂得困住道人的阵法,而且能将他们用阵法传送到寨子里来,道法定然不低。这寨子是他们的地盘,说不准设了机关,不能随便乱闯。至于这鹿精,或许比不上黑蛇精难对付,但能让冯虎这样的道人为他做事,手下还有百来个喽啰,想来本事也不小了。
唉,该如何是好啊。陶惜年看了眼天色,天已经黑了,元遥他们该着急了,不知他们会不会找到此处来。
见陶惜年吃饱了,将碗筷放下,鹿尔突然笑着抓住了他的左手,殷切问道:“不知陶郎是做什么的?”
陶惜年心里一阵恶心,想将手抽回来,但鹿尔力气大得惊人。他冷静了一下,道:“说来实在惭愧,我不过是个靠祖产吃饭的书生,读了些佛经,听说敦煌风景优美又有不少僧人在那处修行,心生向往之意,因此便与朋友结伴而来,想去游玩一番。”
鹿尔笑道:“是个书生啊,难怪这手细皮嫩肉,手指又白又长,真是一双好手……”
陶惜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险些发作,云笙站了起来,指着鹿尔怒道:“你放开他!”
鹿尔笑道:“哟,这位小郎君不用吃味,过会儿我也摸摸你的。”
这鹿尔总算露出了本性,陶惜年猛地抽回手,道:“鹿大当家,这不大好吧。”
“你们留在我处,说不准再过几日,便不想走了。有不少男孩刚来时寻死觅活,结果过段时日赶都赶不走。”他凑到陶惜年耳边道,“陶郎君也会喜欢的。”
见他还要对自己动手动脚,陶惜年不能再忍,推开鹿尔起身,从袖中抽出一张符,抱了阿柏和云笙,将符往地上一扔,三人转瞬便不见了。
鹿尔神色大变,看向冯虎,问:“这是什么?二当家的,给我将他们找回来!”
冯虎眯眼看了他们消失的地方,道:“大当家的,我说了他们当中恐怕有人会道法,你非要对他们客客气气。他用的是遁地符,放心,他们出不了寨子。”说罢,他从座位上起身,开了门出去,对寨子里的喽啰道,“方才那几个人跑出去了,让兄弟们搜!”
夜幕降临,寨子里燃起篝火,山贼们人手一支火把,在寨子里搜寻。苏还躲在稻草堆后,从草里伸出头来,又连忙缩回去,对同样躲在稻草里的元遥道:“元将军,寨子里有异动。”
元遥也听见了他们搜人的声音,道:“多半是惜年他们跑了,他们在搜人。你能不能用你手下的鬼出去看看,他们几人现在何处?”
苏还点头道:“对哦,的确可行。”于是他轻声念咒,叫出几个黑影,对他们说了声“去吧”,那几个黑影便融入夜色当中,喽啰们根本无法察觉。
“道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寨子的角落中,阿柏轻声问道。
“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陶惜年觉得头大,他发现这个寨子真的不普通,是有结界的,他们出不去。他用了幻化,将他们三人化成了三只鸟儿,躲在一处房顶上。那冯虎像是个道行高的,不知能否将他们认出来。
这个地方有结界,那出入口必定相当隐蔽,元遥他们很可能根本就找不到。他轻轻叹了口气,只能靠自己了。
“我们现在这样,他们当是认不出了。等他们松懈,我们再想办法出去。”云笙轻声道。
“我不确定这幻化我能撑多久,几个时辰不成问题,但撑不撑得了一日就不知了,毕竟有三人。在幻化失效之前,看看这寨子有没有人进出吧,若能找到出口,事情就好办了。”
苏还的鬼去了又回,他摇头道:“将军,我的鬼没找到他们。”
元遥思忖半晌,道:“惜年会幻化,定是变成别的什么,你的鬼看不出来。你会幻化么?能不能将我们变成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