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害怕失去——害怕失去爱情,害怕失去家园,害怕失去亲人,而当这些东西一件件被夺走之后,她以为只要不去拥有,就再也不用品尝失去的痛苦。
可在那一刻,她再一次品尝到了被失去支配的恐怖。
她会失去尹如琢,会失去这个帮助着她,保护着她,深爱着她的人。
这个念头一瞬间压过了所有其他思绪,也在一瞬间吹散了她心中所有的迷雾。
原来,她并不是对尹如琢毫无感觉;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守住自己的心。
可笑又可悲的是,她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件事。
“猗猗怎么样了?”
徐静怡一回来,尹如琢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看起来有些疲惫和憔悴,但应该没受什么伤。她不肯回去休息,说收拾好你的东西再回来。”
尹如琢微微皱眉:“她应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要是真的出事,她心里一定会不安的。”
徐静怡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揶揄:“只是不安吗?担心爱人应该是人之常情吧?”
尹如琢抿着唇苦笑,声音干涩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徐静怡还是第一次见尹如琢这样患得患失,很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好啦,我可不喜欢看没自信的尹总。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去叫人准备。”
确实有一点饿了,尹如琢不会作践自己的身体。
“医生说什么能吃就吃什么吧,我都可以。”
“好。”
“还有你晚上不要在这过夜,传出去不好。”
徐静怡瞟了她一眼:“知道啦,已婚人士。”
两人正说话间,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尹总。”
是吴卓的声音,他一直配合警察工作,所以直到现在才赶来医院。
徐静怡对尹如琢的这位保镖也不陌生,很快开了门。
“好了,我去弄点吃的,你们聊。”
当然没什么吃的是需要堂堂影后亲自去弄的,不过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会察言观色。见吴卓脸色严肃,知道两人有话要谈,这才找了借口主动退出。
“情况怎么样了?”
“张景宣已经抓捕归案,我想之后的流程不会出什么岔子。就是这件事闹得不小,舆论上不太好压。”
“这些都是小事。”
吴卓并非善于言辞的人,听到尹如琢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事吗?”
尹如琢让他去协助调查怕的就是现场有什么不利于赫胥猗的证据,此刻见他面露迟疑,知道可能有其他情况。
“夫人的东西我都拿回来了,没让警察检查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容。”
“嗯。”
“还有……”吴卓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和一支录音笔,“我捡到了一封信,里面包着一支录音笔。我没听内容,但信的落款是夫人的名字……”
尹如琢浑身一震,愣愣地望着吴卓手中拿着的东西。
“尹总……”
“嗯,给我吧。”
吴卓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和录音交到尹如琢手中。
“吴卓,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见到静怡帮我送她回家,还有谢谢她,我暂时不想见任何人。”
“好。”
按响录音笔的播放键,嘈杂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
尹如琢一边听一遍着信上的内容。
淡蓝色的信纸,娟秀的字体,洋溢着热烈而青涩的爱慕之情。
直白、勇敢、大胆,一如她第一次所见的那个少女。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
这是真正的赫胥猗写给他人的情书,她终究是去得太晚,到得太迟。
支撑着两人婚姻的是猗猗的复仇之心和她自欺欺人,这又怎么可能会是通向幸福的道路呢?
两人或许本就该只有那一点点交集,她本该把自己的感情埋藏在最深处。
可自私还是逼着她一步步踏进这自己构筑的甜蜜陷阱,企图拉着猗猗一起万劫不复。
或许,是该让两人解脱了。
第51章
赫胥猗这两天仍一直等在病房门外, 尹润松为了给尹如琢创造良好的休息环境, 谢绝了一切外来访客, 只有徐静怡时常进进出出。
对赫胥猗来说, 徐静怡无疑是刺眼的。尹润松并不是个在乎名声的人, 所以用这种方法刺激她, 给她难堪。
何其讽刺?一直否认在意尹如琢, 喜欢尹如琢的她,此刻切实地被这种方法刺痛了心。
她和尹如琢的婚姻起源于尹润松的积极撮合, 而现在, 他已经摆明了对她失望透顶,甚至不惜找来徐静怡, 为的不过是告诉她,尹如琢不是非她不可。
“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尹如琢望着徐静怡的脸, 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再这样拖下去对大家都不好, 我总要和她说明白的。”
“伯父知道了吗?”
“嗯,我刚刚和爸爸打过电话,吴卓也已经把东西都送过来了。”
“那我现在帮你把赫胥小姐叫进来?”
“嗯,麻烦你了。”
徐静怡微微一笑:“对我就不要那么客气了。”
单纯而漫无目的的等待总是磋磨人,赫胥猗觉得自己仿佛等待行刑的犯人,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正在此时,门外的保镖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紧接着,病房的门就打开了。
徐静怡才刚到不久, 赫胥猗有些奇怪她怎么又出来了。
“赫胥小姐,如琢想见你。”
赫胥猗憔悴的面容上终于现出了几分神采:“我可以进去了吗?”
“是的,刚才尹伯父应该已经和保镖打过招呼。”
赫胥猗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她还好吗?”
徐静怡微笑道:“你自己能亲眼见她,就不必问我了。快去吧,她应该有事和你说。”
徐静怡显然是让她单独进去,赫胥猗心中不禁又生出几分不安。
尹如琢有事和她说?
究竟是有什么事需要特别指出来的呢?
赫胥猗怀抱忐忑的心情进入病房,终于看到了几日不见的人。
尹如琢靠在枕头上,气色看起来不错,此刻正微笑地望着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猗猗。”
“如琢……”
尹如琢拍了拍床边:“过来坐吧。”
赫胥猗脚下带着几分迟疑,缓缓走到尹如琢身边坐下。
“你的伤没好好处理吗?”尹如琢看到她脸上以及脖颈处已经结痂的伤口,眉头微皱,担忧道,“找过医生了吗?让我看看。”
“没事的,医生帮我处理过了,不严重不用缝针,只要涂点药就好了。”赫胥猗一边否认,一边却乖巧地凑过脸来,“已经消炎过了。”
尹如琢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放心些。
“不止是要消炎,之后也要做好祛疤,伤在脸上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赫胥猗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脸,之前被裁纸刀划伤的皮肤还有着明显的颜色不一。
比起她给尹如琢造成的伤害,这已经要好太多了。
“你才是,身体好一点了吗?”
抚摸在她脸上的手温暖而干燥,这几天的煎熬终于让赫胥猗明白,自己有多眷恋这双手、这个人。
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尹如琢仍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怨言,有过哪怕一丝丝的责怪。
可这并不让她觉得更好受一些,恰恰相反,如果尹如琢能责备她一番,她可能还会轻松一些。
尹如琢放开手,微笑道:“已经好了很多,今天能下床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赫胥猗努力露出笑容,可惜不太成功。尹如琢的放手让她失落,两人作为最亲密的伴侣,此刻说话的氛围犹如陌生人般尴尬。
“如琢,关于之前的事,我——”
尹如琢静静地望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解释。然而,她又能解释什么呢?
“我很抱歉……”
除了道歉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无论是欺骗尹如琢,还是尹如琢为她受伤都是事实。
可仅仅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想要借此来获得尹如琢的原谅吗?还是想借此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呢?
尹如琢却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
“静怡说你一直在门外,是不是根本没睡过?”
赫胥猗这几天显然过得不太好,眼下有浓重的乌青,发丝也有些凌乱。对于素来喜好整洁的赫胥猗来说,这绝对算得上不修边幅了。
赫胥猗因手背陡然被温暖包裹,整个人都忍不住一震。
“我眯过几次的。”
尹如琢歉疚道:“对不起,我应该更早一点下定决心,更早一点说服爸爸,你也用不着煎熬那么久。”
下定什么决心?
赫胥猗有种不好的预感,口中的苦涩迅速蔓延开来。
“你不用对我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尹如琢深深地望着她,语调轻柔道:“我知道的,你没想过要让我受伤。你很坚强,原本想把这些负担都靠一己之力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