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的丫鬟小厮们差点没惊掉了下巴,桑娘听闻也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看着云舟与谢南烟有说有笑地一路走着。
云舟若换做是寻常男子,她与谢南烟绝对是京城中最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可惜她却是女子。
只是,即便是女子,在桑娘此时看来,云舟与谢南烟眉眼间的浓浓深情也足以令世间许多夫妻汗颜。
错愕,却不由自主地接受这样的结果。
桑娘心绪复杂地关上了小窗,喃喃自问:“舟姐姐,女子与女子真可以这样相守一世么?”
云舟不必回答,桑娘便能从云舟的笑容中看出肯定的答案。
植在东墙下的一排枫叶此时红艳艳地似是染了一抹霞光,与碧色的池心小亭相互映衬,像极了一幅秋日小景图。
云舟在池塘边驻足。
谢南烟给云舟擦了擦颈边的细汗,故作想不起来,“阿舟,你方才说,为了我一笑,你可以做什么?”
云舟笑道:“烟烟的百年舟,以后烟烟想去哪里,我便载烟烟去哪里。”
谢南烟饶有深意地笑了笑,她突然轻咬了一下云舟的耳垂,“阿舟,你可知……小船该是在下面的……”
“啊?”云舟瞬间羞红了双颊,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晚了,我已经当你有那个意思了!”
“烟烟……”
“啧啧,方才话还说得好听,瞧瞧,一转眼就要食言了。”
“我……”
什么叫做搬个石头砸自己的脚,云舟是知道了。
谢南烟从云舟背上下来,她牵住了云舟的手,十指紧扣,打趣道:“傻阿舟,翻船你不会么?”
云舟又惊又喜。
谢南烟垂下了头去,低声嗔道:“呆头呆脑的,也不知怎么就喜欢上……唔……”
云舟的唇瓣飞快地在谢南烟唇上点吻了一下,她又认真又羞涩地道:“只要是烟烟……上也好……下也好……都可以……”
第80章 难眠
“踏踏……踏踏……”
天蒙蒙亮的时候, 一辆马车停在了廷尉府的后门前。
赶车的青年从马车上跳下,警惕地四处扫视一阵, 甫才将马车中的两个穿着斗篷的女子一一扶下。
“咚咚,咚咚咚, 咚咚。”
青年叩响了后门, 后门应声打开,探出了管家的半个脑袋, 神秘兮兮地左右瞧瞧, 将青年与两个女子快速迎了进来。
“师兄,我们不是出城么?”
“嘘……”
青年摇摇头, 对着小姑娘沉声道:“让你别去招惹谢南烟, 你偏去招惹,现下你我已经离不了京城了。”
萧小满不服气地挺直了腰杆,“我怕她?下次若有机会,我定要拿了她的脑袋!”
“你还要胡闹些什么?”一旁的谢绮云忍不住喝道, “我警告你, 若再去招惹谢南烟,你死哪儿我与你师兄都不会给你收尸!”
萧小满瘪了瘪嘴,委屈地红了眼眶, “师嫂,你从不凶我的……”
“你就是太不知轻重了!”谢绮云脸上没有半点笑意,她满是忧色地看向了旁边的青年,“夫君,廷尉大人会收留我们么?”
青年剑眉星目, 他隐有忧色,摇头道:“看在师父的面上,或许会吧。”他名唤陈玉,是猎燕盟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是猎燕盟盟主唯一的亲传弟子。
谢绮云沉沉一叹。
从她踏入卫尉府开始,她就知道离开卫尉府容易,可离开京师已难如登天。
管家引着三人一路来到了偏厅,楚忌今日告假,并没有去早朝。他左手拿着萧小满的画像,看见三人进来,只轻轻地抬眼瞄了一眼,冷声道:“萧别知道此事么?”
陈玉摇头,如实回答:“师父还不知道。”
楚忌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将萧小满的画像递了过去,“瞧瞧,云舟都把画像送到我廷尉府了,你说老夫是交人,还是不交人?”
萧小满听了来气,“那个破小倌还敢通缉我?!”
“破小倌?”楚忌又冷笑了一声,“她如今可是当朝最大的红人,她的命可比你的小命值钱多了。”
萧小满倒吸了一口凉气,“就凭他?”
“对,就凭她!”楚忌不悦地一瞪萧小满,“我警告你,莫要再胡来,坏了老夫与你爹爹的大事,否则,老夫会亲手把你的人头送到卫尉府去!”
“你!”萧小满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她刚欲发作,便被陈玉狠狠扣住了手腕,捏得她疼得痛嘶了一声。
陈玉提醒道:“还不快谢过楚大人!”
“师兄,疼!”萧小满又痛又难过,只得服软,对着楚忌叩了个头,“谢谢……楚大人。”
楚忌抬眼凉凉地扫了一眼她,将通缉的画像收了起来,他冷冷看着谢绮云,“探子回报,镇北将军明寄北正在暗查你的下落,说说,你又是什么人?”
谢绮云低头道:“民女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只是被小满连带惹恼了卫尉大人。”
“是么?”楚忌饶有深意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谢绮云。
谢绮云被看得很不舒服,陈玉往前站了一步,拦在了她与楚忌之间,“楚大人,贱内确实是被连累的。”
“马上就是大婚之期了,你们三个先在府中住下,大婚之日,趁着热闹,老夫会想法子把你们送出京城。”楚忌站了起来,负手而立,“回去告诉萧别,他欠了老夫两条命,他要仔细想想,该如何还这份人情?”
陈玉点头,带着谢绮云与萧小满恭敬地对着楚忌一拜。
楚忌冷嗤一声,便大步走出了偏厅。
萧小满满腹委屈,她嘟囔着什么,悄然握紧了双拳。
陈玉心绪复杂,与谢绮云对望了一眼,所有的担忧只化作了两声长叹。
楚忌这边快步走入了后院,这廷尉府这几日很是热闹,偏院收留了三个烫手山芋,这后院又藏了个神秘人物——孙不离。
孙不离老远便瞧见了楚忌,他执盏喝了一口热茶,由着楚忌缓缓走近。
“天下竟还有楚大人拿不到的通缉犯?”孙不离不咸不淡地问向了楚忌。
楚忌沉声道:“孙先生不也算错了自家侄女?”
孙不离嘴角含笑,“舟儿心善,她会如此选择,其实也在我意料之中。”
楚忌皱眉道:“如今云舟与谢南烟打得火热,且不管她们是真的荒唐,还是假装的做戏,你我这头一仗,确实输给了年宛娘那个女人。”
孙不离胸有成竹地摇头轻笑,“胜败乃兵家常事,毕竟血浓于水,舟儿那边大人可以放心。”
“老夫如何放心?”楚忌有些烦躁,“拂儿与云舟素昧平生,她平日又是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靠她离间云舟与谢南烟几乎不可能。”
孙不离摇头道:“人心总是肉长的,谢南烟能做到的,我相信楚七小姐也能做到。”顿一下,孙不离阴冷地笑笑,“舟儿是个善良的孩子,只要旁人对她好点,她定会掏心掏肺地对旁人好。我养她十多年,没有谁比我更懂她。”
楚忌半信半疑地看看孙不离。
孙不离点头道:“况且,我还有一个关键棋子没用。”
“谁?”楚忌问他。
孙不离笑道:“桑娘。”
楚忌愕了一下,这不过是个渔家小姑娘。
“她与舟儿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说的话,舟儿一定会信。”孙不离得意地说着,“楚大人,有些事要劳烦您了。”
“何事?”楚忌问道。
孙不离笑道:“西海小渔村被灭,若是能造些证据指向燕翎军,桑娘哭诉一二,舟儿必定会信。”
楚忌冷冷一笑,“你只做画师,是真的可惜了。”
“这世上画师有许多种,我这种画师笔下画的是锦绣江山,属于魏王殿下的锦绣江山。”孙不离淡淡说着,“楚大人,你我是友非敌,可别猜疑过多了。”
楚忌知道他话中有话,他捻须笑笑,要他完全相信孙不离,万万不能。
一个能为大事筹谋多年之人,城府之深,楚忌不得不防。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明日便是云舟的大婚之期。
京城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皇后亲自筹办大婚,最后将谢南烟与楚拂一并接入了皇宫,下旨命云舟明日吉时皇城大门前接亲。
这是何等的荣耀,几乎是按公主的规制大婚。
官员中有人上表提醒天子,此事已经违制,可殷东佑当做没有看见——全天下都知道天子痴恋皇后,只要是尉迟容兮想做之事,他都会允准。
官员怨叹天子纵容皇后无视礼法,实在是国之不幸。
夜色渐浓,宫灯灼灼,宫女提灯鱼贯行走在宫道之上,渐行渐远。
楚拂静静坐在栏边,看着远处宫灯明灭,脸上没有半点喜色,眸底隐隐透着一抹茫然。
阿荷端茶走近,“七小姐,该歇下了。”
楚拂冷嗤一声,抬眼看她,“阿荷,你说荒唐么?”
阿荷静默不语。
楚拂哑然冷笑,这大婚再荒唐,也是她唯一的生路,是她不得不走的路。
“你可以告诉大将军,父亲确实让我设法离间云舟与谢南烟,只是这些下作手段,我一个也不会。”楚拂安静地看着阿荷,“只是,你甘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