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在医书上见过记载,女子与女子也可行床笫之事,这嬷嬷竟备了七碗之多的鹿血羹,难道云舟今夜连带她都要动了么?
楚拂还是头一次想到这些事,她也觉羞涩,连将头低了低。
随嫁的阿荷走了过来,轻柔地帮楚拂捋了捋微皱的下摆,“七小姐,喜服皱了,奴婢给你捋一捋。”
楚拂连忙正心,自忖不该想那些事。
可今夜云舟确实要在她房中待两个时辰,她与她难道会静坐两个时辰么?
杨嬷嬷瞥见阿荷动手给楚拂捋衣,她也仔细检视了一圈谢南烟的喜服,也给拉了个整齐。
“吉时到,新人拜堂了——”
木阿今日缠着大红头巾,站在门口大喝一声,宾客们纷纷拍掌吆喝,祝福之声声声不绝。
“烟烟,我们进家了。”
云舟笑着说完,左右两手牵着牵巾,与两名新娘一起踏入了云府大门。
“一拜天地——”
三人站定之后,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朝着庭中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楚忌与年宛娘端然坐在高堂的位置上,看着三人齐齐拜下。
年宛娘眸光黯然,笑容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若是岁月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让殷宁嫁给顾清棠,一定会牵着牵巾,与殷宁在文武百官面前堂堂正正地结为妻妻。
楚忌假笑得脸都有些僵,明知一切只是做戏,他也只能佯作喜欢云舟这个东床快婿的模样,不断捻须点头。
“夫妻对拜——”
木阿这声说完,突然愣在了原处,忍不住挠了挠后脑。
此时云舟站在谢南烟与楚拂之间,所谓交拜,她该往右还是往左呢?
只见她往前走了一步,转过身来,同时面向了谢南烟与楚拂,拱手拜了下去。
还算机灵。
谢南烟窃笑暗赞,对着云舟拜了下去。
楚拂轻轻一拜,拜过天地之后,她便是云舟名正言顺的妻了。
百感交集涌上心头,楚拂也不知究竟是喜还是悲?
木阿悄松了口气,高声道:“礼成,送入洞房。”
阿荷与墨儿一起走上前来,各自扶着自家的姑娘往内院行去。
依礼,云舟得留在前堂招呼宾客,接受众人的敬酒。
此时一群宾客涌上前来,喜声笑道:“恭喜云大人,贺喜云大人!”
“来人定能三喜临门,二位夫人同生两个胖小子!”
“恭喜恭喜,云大人,来,大喜之日岂能不开怀畅饮?”
云舟接过了杨嬷嬷递上的酒盏,笑道:“多谢诸位,今日若有招呼不周之处,多多见谅,干。”
她仰头即饮,本想憋着气一口喝下,会被呛得少些,哪知这酒汁入口半点不辣舌,反倒是带着一股浓浓的果香。
她又惊又喜地看了一眼杨嬷嬷。
杨嬷嬷小声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大人今夜可不能醉了。”所以,她把云舟要饮的女儿红都换做了桃儿酒,寻常人饮个数坛都不会醉倒。
“嬷嬷有心了。”云舟感激地点头一笑。
杨嬷嬷得意地也点了下头,“老婆子我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要大人自个儿努力了。”
云舟原本凉下的双颊又烧了起来,杨嬷嬷口中的“努力”只怕是另外一层意思。
桑娘坐在喜堂的角落中,她呆呆地看着宾客中喜滋滋的云舟,惑然心道:“舟姐姐,你是真的高兴么?”
“桑娘。”一个老头在桑娘身边坐下,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桑娘大惊,猛地转头,惊呼道:“不离叔叔……”
“嘘!”老头摇头,将一个纸卷塞入了桑娘的掌心,低声道:“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再看,你帮帮叔叔,让舟儿醒醒。”他的语气很是伤心,甚至眼眶还有些红润。
桑娘重重点头,攒紧了掌心中的纸卷。
老头站起,自知不能久留,便匆匆离开了喜堂。
眼尖的楚忌也站了起来,看来孙不离是得手了。他在这儿演戏实在是太累,他故作高兴地喝了几杯酒,好似醉了似的身子摇了摇,醉声醉语地吩咐随行的小厮搀着回廷尉府去了。
年宛娘冷冷看着楚忌离开,这老狐狸走得这样匆忙定有问题。
她从座上站了起来,将木阿唤来,“木阿,把小北找来。”
“诺。”木阿领命,退出了喜堂。
南烟的大喜日子,年宛娘不许任何人晚上来扰事。
“云大人。”她有些话必须亲自对云舟说,她执杯走到了云舟面前,肃声道,“南烟是我一手养大的,但凡欺她之人,我必亲手刃之。”
云舟正色道:“大将军之话,云舟谨记。”
“我要你与南烟一世不离。”年宛娘举杯,敬向了云舟。
云舟知道这是年宛娘要她一句承诺,她坦然举杯,回敬道:“自当一世不离。”说着,她仰头一饮而尽。
年宛娘苦涩地笑了笑,饮下了这杯酒。
他年黄泉路上,只望能与殷宁再遇,她一定会紧紧握着她的手,许她来生再续前缘,一世相守。
宾客们的祝贺声越多,这堂中的喜庆越浓烈,年宛娘就越是觉得孤寂。
她再饮了一杯,烈酒烧喉,丝丝灼心。
年宛娘不敢承认,那个离去多年的心上人,不知从何时开始,竟有些模糊了。
第82章 烛影摇红
暮色渐浓, 热闹了半日的卫尉云府终于安静了下来。纵使杨嬷嬷换了桃儿果酒,连喝这大半日, 云舟也觉得脚步虚软,带着七分醉意瘫坐在了喜堂之上。
杨嬷嬷带着丫鬟们一一送走宾客, 回来便瞧见了喝得满脸酡红的云舟。她着急地走了过来, 吩咐丫鬟快些把醒酒汤送上。
没想到云舟的酒量竟然如此不堪,杨嬷嬷自忖这桃儿酒她喝个十坛都不会醉成云舟这样。她摇头一叹, 将云舟扶着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愁声道:“大人,先在这儿歇会儿, 等喝了醒酒汤舒服点了, 老婆子再扶你去楚少夫人的房间。”
“我要烟烟……烟烟……”云舟含糊说话,这个时候只想去谢南烟的喜房,拥着她亲上几口。
杨嬷嬷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大人你这个样子如何洞房?快些坐好!”
“嬷嬷打人……还两个嬷嬷一起打我……”云舟继续醉语, 一边揉额头, 一边缓缓站起,“我记得……送走宾客……要……要入洞房……嬷嬷……我没有记错啊……”
她好不容易站起来,却又被嬷嬷给按着坐了回去。
丫鬟送上了醒酒汤, 杨嬷嬷接了过来,递给了云舟,“快些喝几口,待清醒些,再去洞房。”
云舟接了过来, 张口喝了一口,这醒酒汤实在是难喝,还没来得及咽下,便觉反胃,她忍不住掩口站起,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庭中,对着山石吐了出来。
杨嬷嬷一边轻抚云舟背心,一边道:“好了好了,吐出来会舒服点。”说完,她看向一旁的丫鬟,“去给大人端盏茶来,让大人漱漱口。”
“是。”丫鬟点头退下。
就在杨嬷嬷伺候云舟醒酒的同时,桑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屏退了房中伺候的丫鬟,将房门关上,把孙不离黑她的卷纸小心拿了出来。
桑娘在小渔村也跟着孙不离学过子,这卷纸虽然被揉得很皱,可上面写得端正的字她是都认得的——渔村被屠与燕翎军有关,尽快让舟儿知晓此事,详情可往廷尉府查询。
桑娘脸色煞白,孙不离说的若是真的,谢南烟对云舟的柔情蜜意只怕全是做戏,定是另有图谋。
今晚……还是舟姐姐与谢南烟的大婚,今夜一过,只怕舟姐姐更相信谢南烟的话了。
孙不离是舟姐姐的亲舅舅,他一定不会陷害自己的亲侄女。
不管怎么想,桑娘都要更信孙不离些。桑娘轻咬下唇,她必须在云舟踏入谢南烟喜房之前,把这件事告诉云舟。
应该还来得及!
一念至此,桑娘没有半点迟疑,开门就往喜堂跑去。
这边云舟歇了半个时辰后,醉意终于消退许多。她重新洗漱之后,杨嬷嬷提醒道:“这时辰也不早了,大人,该去楚少夫人房中了。”
“好。”云舟苦声应道。
杨嬷嬷将云舟扶起,压低了声音道:“楚少夫人身子娇弱,大人行事可要多怜香惜玉些。”
嬷嬷又开始了。
云舟慌忙赔笑:“嬷嬷……我都知道的。”若不说得肯定,只怕嬷嬷还要提醒许多更羞人之事,云舟只得硬着头皮把话说死了。
杨嬷嬷满意地点点头,刚扶着云舟踏入后院,就瞧见桑娘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舟……表哥……”桑娘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个称呼,她下意识地往杨嬷嬷那边看了一眼,“嬷嬷,我有些话想单独跟表哥说。”
杨嬷嬷不悦地道:“你这丫头可不要胡来啊,现下可是大人的良宵,两位新少夫人才进门,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闹出痴缠表哥的桥段来。”
“不是!”桑娘急道,“我对表哥没那个意思。”
“没有意思最好,有意思也得打消了!”杨嬷嬷看了看天色,继续道:“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