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诛心。
邹静恒亦是反常的深沉,道:“我想去见见太|祖|爷爷。”
“好,我陪你。”
“来了?”慈祥的老人此时正在摆弄他养的山茶花,精神矍铄,似乎颇为高兴,“你四叔公,还好么?”
邹静恒并没有想到老人家会这么直白地问话,掂量了一番,才缓缓开口:“不太好,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这样。”邹睿点头沉思,丝毫不见忧心之色,景琛蹙眉,问道:“太|祖|爷爷,罗刹木是您给的么?”
“是我给的。”邹睿掐下一片叶子,放在手里捻了几下,“效果,应该很好吧?”
“为什么?那位先生已经死了。”景琛欲言又止,语气中似有责怪,邹睿轻笑:“没办法,谁让他,入了我那孙儿的眼呢!”
景琛的后背顿时发凉,邹睿又道:“孩子啊,人,是复杂的,爱|欲、贪婪、野心、仇恨等等情绪,都会左右一个人的判断,谁都不可能完全清楚另一个的想法。过去的事,就到此为止,莫要深究啦!走吧,进屋喝茶去!”
邹静恒一脸的恍惚,到此为止?就是说,什么都结束了?不对,他明明有那么多不解,不甘心,不情愿,现在是说算了,便算了?
邹睿见两个人都没有动弹,又杵了杵拐杖,提点道:“人要向前看,死去了,便是死去了,活着,就要好好过。秘密进了棺材,就不要去掀它,入土为安,便好。”
景琛与邹静恒面面相觑,邹睿的意思,二人都清楚,那些他们曾希望了解的过去,恐怕真的无法触及了。
“太|祖|爷爷是为你好,我的恒儿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可以了。”邹睿也不勉强两个孩子现在明白过来,对于他们来说,实属不易,便温言劝道,“你们既不愿喝茶,就回去吧。”
“那恒儿,就先走了。”邹静恒不知所措,呆愣着,抓着身边人的手就往院子外头走。景琛回了个头,邹睿恰好也在看他,还对他微微颔首,眼神总是慈爱,褪去了所有的精明,只单单的,安详的,是个长辈的眼神。
不要问,不要说,不要懂,现在这样,就很好,聪明一世,难得糊涂。
“阿恒。”
“嗯?”
“我们晚上吃什么?”
邹静恒停下来,疑惑地看了看景琛:“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知道。”景琛耸耸肩,笑道,“大概我被吓傻了。”
“胡闹!”邹静恒也被逗笑了,将人揽进怀里,道,“走吧,回去再说。”
“好嘞!”
第40章 亡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外头终于是下了场隆重的大雪,一如春风来,满院梨花白,掩埋了过往所有好坏。
天气正好,率真的小伙儿打破了篱笆院的结界,收拾了一番,就蹲在廊下,刨了个土坑,随随便便捡来几块砖头,搭起一个土灶。铺上一层枯枝,放上几个地瓜,填上些碎木屑,点火,青烟徐徐。
做完这一切,他就提着个木桶,跑到院子里,挖了一桶今早的新雪,挨着烤地瓜的坑,又挖了了一个稍微高些的,开始烧水,忙得不亦乐乎,头上的碎发飘来飘去,分外可爱。
“你在干什么?”邹静恒早早回来,就找不到人,往里头走一走,就看见了这样有趣的画面。
“烤地瓜呀!”景琛抹了把脸,想休整下仪容,结果越描越黑,邹静恒大笑:“别抹了,过来,我给你擦擦!”
“好嘞!”景琛快活地奔过去,站到了人还跟头,笑道,“我烤完了,分你一个尝尝!”
“好好好。”邹静恒无奈,边给人擦脸边问道,“怎么躲这儿烤地瓜?厨房不方便?”
“我怕烧了,挖个土炕,灭火也容易。”景琛大大咧咧地摇摇头,邹静恒掐住他两边的脸颊肉,笑道:“行行行,你忙你忙,我去做午饭了。”
“我想喝粥,少放点葱花,多打个鸡蛋。”
“你要求真多,以后我就养不起你了!”
“我家有钱,到时候多贴你一点聘礼就好啦!”
邹静恒被噎得满脸通红,嗔怪道:“忙你的去吧!”
景琛就喜欢他这副害羞的样子,恬不知耻地继续说道:“你要是不喜欢聘礼,也可以当成我的嫁妆,对不对,反正——”
邹静恒捏住他的下巴,又气又恼:“你可闭嘴吧!我走了!”
景琛笑嘻嘻地揉揉脸,看着人走远,又回去捣鼓他的地瓜。
那位先生去世有些时日了,风声逐渐平息,果真如邹睿所说那般,入了土,再无波澜。景琛大概是觉得周围寂寞了些,忽然哼起了小调子,他这人是记不住具体的词句的,唱着唱着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然而他仍然乐在其中。
“阿恒,你看,我的地瓜!”景琛兜着几块黑乎乎的东西跑进了厨房,随便往桌上一倒,“呼,烫死了!”
“哈哈,不是你要贪嘴的?”邹静恒摆上碗筷,捏住景琛黑不溜秋的爪子,笑道,“你看看,快去洗手!”
“好。”景琛应得痛快,转身就去收拾自己。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李瑭咋咋呼呼地冲进来,大叫,“出大事了!”
“怎么了?”邹静恒奇怪,景琛也凑了过来,李瑭来不及喘气,哆嗦道:“四……四老爷,疯了!”
“什么?”景琛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李瑭咽了咽口水,道:“刚刚传来的消息,说是四老爷疯了,提着剑把院里的侍人都砍了,逃出来的仆役都吓死了!”
“现在呢?太|祖爷爷那边怎么说?”
“不知道。”李瑭摇摇头,景琛拍拍他的背,帮他顺顺气,“我刚得到消息就来通知你了,太|祖|公那边大概也有动作了。”
“好,我知道了。”邹静恒表情凝重,道,“你喝口水,先休息一下吧。”
“公子你不去看看么?”李瑭话一出口,就被景琛打了一巴掌后脑勺:“去什么去,砍了那么多人,那么血腥,看个屁!”
“哦。”李瑭摸摸耳朵,满脸绯红,景琛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邹静恒,轻轻叹气:“我们刚好要吃午饭,你也一块坐吧。”
“不了,我还要回家去呢,出了这么大事,那些个长辈又要集会了,我爹娘可能有事要嘱咐我。”李瑭拒绝了景琛的好意,对方也不强求,随手塞了他一块地瓜,就把人哄走了。
“这小屁孩,成天慌慌张张的,迟早有天被他吓死!”景琛嘟囔着,邹静恒缓缓说道:“随他吧。”
“我们晚点再去,先吃饭。”
“嗯。”
心有余悸,食之无味。景琛喝完一碗粥,就不想再动筷子了,邹静恒亦是如此。
“走吧。”
我们去看看,最后,送一程。
“哈哈哈哈……”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颓废地坐在众人中间,不停地大笑,满身血污,怀里抱着个缺了一角的牌位,摇来摇去。笑了没多久,他又开始嚎啕大哭,先是啊啊地干叫,后来开始一抽一抽地浑身抖动。再往一边瞧瞧,几个佩剑的亲随正在敛尸,一排排放好,有男有女,死相各异。
景琛心惊,握着邹静恒的手,站在人群里,观望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动手吧。”邹睿摆摆手,几个人就开始往邹庭秋身上泼烈酒,一次又一次,直到冲刷干净满身污垢。火折子划出一个刚好的弧度,“嘭”地一声,邹庭秋瞬间燃烧了起来。可他依旧大笑着,景琛总觉得他的眼神,在死死地盯着自己。
“你是沧浪的人!景氏的人!”邹庭秋大叫一声,就倒地而死。所有人都认为他疯了,任由大火将他烧了个干净,邹静恒揽住景琛的肩膀,没有多言。
“这次真得结束了。”
“嗯。”
景琛抬头,看了看前头的邹睿,迟疑地说道:“太|祖|爷爷,好像也老了许多。上次见他,他的背还没这么佝偻。”
“太|祖|爷爷,上了年纪了。”邹静恒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也罢,也罢。”
人已老,莫追,莫问。
景琛还是那个快活的年轻人,吃吃喝喝玩玩笑笑,到处搜罗稀奇的玩意儿,偶尔和李瑭吵吵架,日子清闲,至少,邹静恒是这么觉得的。
“阿恒,我要回去了。”晚上,景琛一如既往地趴在邹静恒身上,耳鬓厮磨,“我要回家过个年,处理点事情,你要是想我,就飞鸽传书给我。”
“我可不会想你这个无赖!”
“哦,是吗?那我不回来了!”
景琛翻了个身,就从人身上滚了下来,面朝着床里头,邹静恒轻笑,拥住他,道:“好好好,我想你。”
“嘿嘿!”得了便宜的景琛又乖乖滚进了人的怀里,笑着,“那行,我尽快回来,毕竟,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闭嘴!”
“你看你,又害羞了,一个大男人,脸皮这么薄干什么?”景琛亲吻了他的额头,道,“你要不愿意,我可以换个说法。”
“什……什么?”
“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不会轻易离开你的。”
“睡你的吧!”
“哎呀,我伤心了,要阿恒亲亲才肯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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