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人,却是冷冷的:“恒儿,以后你没有姐姐了。”
景琛哭到近乎昏厥,只能糊涂地叫着:“太|祖|爷爷,太|祖|爷爷……”
可他最后的希望,并没有来。那时候的邹静恒,甚至这时候的景琛,都不懂,有时候,位居高位的人,反而会受到更多的掣肘,比如说人心,比如说人言。
罪恶的火苗终究被点燃,顺着隆冬的寒风,迅速蔓延到整座山头,熊熊的浓烟甚至染黑了满壁的蓝玉簪,花枯了,夜铃子死了,什么都没了。景琛也在这场噩梦中,哭得昏天黑地。
“阿琛,阿琛。”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对着那张满是担忧的脸,温暖的手正有节律地拍着他的背。景琛一下把人揉进怀里,干涩的眼睛已经无泪可流。
“做噩梦了?”
“嗯。”
“你别怕,我在的。”
“好,好。”景琛哽咽着,二人无言地温存了许久,谁都清楚,谁都不想点破。
“我想去看看我三叔。”
“好,我陪你。”
“你别怕,我也会一直在的。”
邹静恒轻笑:“我不怕,没什么好怕的,那可是我姐姐,不是厉鬼。”
“嗯。”景琛轻轻啃了口他的脖子,再次闭上了眼睛。
两人紧紧相拥,给予着对方全部的温柔,仿佛只有这样,那血淋淋的伤口,才会稍稍愈合些,才不那么痛,那么伤。
不多时,景琛就换上衣服,邹静恒写了祭文,带上蜡烛,便和人一同前去那个山洞。桃花又一次被用来做苦力,劈开了洞口的石头,里面,两具白骨依偎着,俨然是死去时的模样。
十指紧扣,枯败的头发绞在一起,死别,无论怎样,都是让活人痛苦的。
“这里,已经没有残存的魂魄了。”景琛吸吸鼻子,跪了下来,邹静恒跪在他身边,点上蜡烛,烧掉祭文,没有黄纸,只能靠这种方式,传达他们的思念。
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从今往后,这人间,便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个秘密,也只有他们,会年年祭奠,岁岁祷告,愿死去的人,来生有缘,不苦不痛。
景琛磕完头,就上前,小心地取下尸骨的佩剑和玉佩,轻轻说道:“三叔,我是琛琛,你的侄儿,可能你不认识我,但父亲、母亲、哥哥、小姑,还有很多很多人都特别想念你。我把你的佩剑和玉佩带回去,然后把你和雪晴姐姐葬在一起,好不好?”
山洞一片寂静。
“啊,你看我,都忘了,你已经不在这里了。”景琛又红了眼眶,抽泣道,“你哪怕,给我托个梦也好啊,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
“滴答——”清脆的声响,黑暗深处,仿佛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苏醒了过来。
“阿琛,快到我这边来。”邹静恒呼唤着他,景琛赶紧挪了过去。
“别动。”邹静恒脱下外衣,罩着他,嘱咐着。那亮晶晶的飞虫开始聚集,附在那白骨身上,景琛瞪大了眼睛,只见骨中发芽,长叶,生花,大簇的蓝玉簪顿时覆盖住全部的骨架。
“山神显灵了。”邹静恒念叨着,也是一副快哭的模样,“姐姐,和大哥哥,会得到庇佑的。”
景琛咬咬牙,忍住哭泣,道:“嗯。”
夜铃子是山神为迎娶盲女种下的神木,为的是让他心爱的姑娘,能够安全地到达他的身边。所有美好的感情,都会得到保护,即便转瞬即逝,即便生而即死。
“走吧,我们回家。”
“好。”
真幸运,我们能活着相遇,相爱。
第38章 平安
景琛自那天起,消沉了多日,吃吃睡睡晒太阳,话都少得可怜。邹静恒心里头也不好,但面上仍要精神,毕竟这么多人看着,稍微被抓住点把柄,便又要折腾一番。
这天,李瑭难得过来,一进院门就看见景琛躺在屋顶上,四仰八叉的,要多颓废有多颓废。小哥儿觉得有趣,就也爬了上去,坐在他身边。
“怎么这幅样子?”李瑭笑问,景琛眯着眼睛,道:“在思考人生。”
李瑭噗嗤一笑,问道:“你?思考人生?”
“对啊。”
“你这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公子哥儿有什么人生需要思考吗?”
景琛一听就不乐意了,反问道:“我喜欢,我愿意,你管得着吗?”
“好好好,您继续,继续。”李瑭不想和人吵架,及时打住了话头,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也躺了下来。
两人一时无话可说,就干躺着,四周静得出奇。
“小屁孩儿。”
“嗯?”
“你们那位四老爷,住哪儿啊?”
“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
“对啊,我又不是亲随,哪能都认识?”李瑭嘟囔着,翻了个身,问道,“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不怎么,随便问问。”景琛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李瑭却不依,道:“我不信,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景琛眯着眼睛瞧了瞧一旁满脸期待的李瑭,突然就笑了:“想不到啊,你小子,也是一肚子坏水!”
“哪比得过你呀!”李瑭翻了个白眼,继续躺好,景琛也不接话,气氛又冷了下来。
“其实,我也不喜欢四老爷。”
“所以呢?”
“所以——”李瑭考量了一会儿,才说道,“如果你有什么好办法,说不定我能替你张罗一下。”
景琛不语,李瑭以为他猜错了,便也保持沉默,半晌,景琛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身来,笑道:“你说的,不准反悔!”
“那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李瑭拍拍胸脯,莫名地激动,他老早就看邹庭秋不爽了,不仅有邹静恒的原因,还有家里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如今逮住个机会,怎么能不多踩几脚?
两人就这样愉快地达成了协议,不多时,李瑭就把来去的路摸了个一清二楚。
“你确定这会儿没人?”景琛和李瑭窝在墙角,小声地商量着。
“我确定,四老爷这时候应该出去了,他们这些大人精明着呢,会盘算,不会出错的。”
“那行,走,哥哥带你潜进去。”
李瑭噗嗤一笑,点点头,就随着人悄咪咪进去了。
景琛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边很熟悉,大概是做梦的时候来过,可转念一想又不对,邹静恒不是说他很少来过这儿么?
“哎,你看,那里站着个人。”李瑭忽然拉住他,躲到了树后,景琛顺着他所指看去,竟是那天被自己打了的疯子。
“你在这儿呆着,我过去看看。”
“你可小心些,别刺激他,小心他又吵又嚷的,再把人招来!”李瑭低声嘱咐着,景琛表示记下了,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有事?”那人很平静,丝毫没有那天暴躁的样子。景琛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仔细再看,原来是没了妆容,眉毛几乎完全脱落了,眼睛倒还有神,嘴唇也很薄,整个人都很安详的样子,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
“你这孩子,见了人怎么不说话?”那人笑了笑,嘴角便有了浅浅的皱纹。
景琛愣了一下,他不记得自己了?这可怎么办,原本还打算套话呢!
“来找我,还是找其他人?”那人坚持不懈地询问着他,景琛一时语塞,竟有些紧张起来。
“呵,这里没人,你不要怕。”那人还是不急不缓的,景琛想了想,说道:“我是新来的仆役,老爷吩咐我来取点东西,不小心迷了路,现在连要找的人都找不到了,我见公子站在这儿,想来问问话。”
“原来是这样。”那人点点头,“难怪见你有些胆怯呢。”
还好小屁孩儿不在,要是被他听见,不得笑死?景琛抿抿嘴,那人又问道:“你要找谁?”
“我……记不太清了。”景琛红着脸撒谎,那人却笑了:“这点东西都记不住,以后哪还敢指望你做事?”
要我编也要编的出来啊,万一说的人你恰好认识呢,我不就完蛋了?景琛憨实地笑着,不做辩解。那人摇摇头:“算了,敢让你来,想必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再去其他地方找找,我这儿不会有你需要的东西的。”
景琛稍作思索,决定铤而走险,问道:“公子不认得我了?”
“我为何要认得你?”那人奇怪,上下打量了下景琛,“你认得我?”
“嗯,算是。”景琛挑挑眉毛,忽而笑起来,他这一笑可出了事,那人惊得立刻站起来:“你没死?晴儿呢?”
景琛顿时懵了,那人抓住他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激动地问道:“人呢?晴儿人呢,怎么只有你?说啊,快说啊!”
“她很好,你放心。”景琛不敢刺激他,只能顺着他的话编下去,晴儿,不就是阿恒的姐姐么,这人到底是谁?
“那她在哪儿?我能见见她吗?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起的。”那人哽咽着,很慌乱,很痛苦。
景琛硬着头皮胡说八道:“你别激动,她,现在不想见生人。”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那人瞬间僵在原地,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喃喃着:“也对,也对,她不认识我,不认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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