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忙拉着狗娃儿的爹的手殷切地表达了自己想要晚上去那老沈头家中蹭顿饭吃的愿望,而这沈老爹一听这老神仙居然要来自己的那间小茅屋里吃饭,顿时便觉得受宠若惊,于是便告诉了那陆修老道家中的地址,早早地赶回家筹备这顿家宴。
狗娃儿一看这老道也在,心中未免有些不快,但还是在那老道身边坐下。这老道一见那狗娃儿便举起那大瓷碗说道:“沈家小友,老道我便借花献佛,敬你一杯。”期间神色颇为自得。狗娃儿也举起杯子与那老道一撞。
这老道自顾自地说道:“自老道从那灵虚宫下来,吃遍了一路上的酒楼饭馆,唯有此番最是尽兴!来沈家老爹这杯敬你!”这陆修老道一杯接一杯的往下吞咽,颇有豪气干云之相。
“我本是这灵虚宫中潜修的道士,自我派与那四教商定立下别院监督那洞庭湖林屋山虚幽天,便将我派下山来,如今我朝自有外族环伺,内又有这些个邪魔外道充斥域内,虽是新皇登基歌舞升平,但终究这光鲜之下,充满了危机,贫道背负这师门之命,来这甘州城之中,监督这天下散修,御那诸天外道,虽千难万难却是毫无畏惧!”这老道说着,便将那一碗的烧酒一饮而尽。一旁的老沈头慌忙给这老道添上酒水。
这老道敲着碗筷念叨:“如今新皇登基,却是不那么信任我道宗,连那龙虎山的天师后人都尚无话语权,而我西樵山景阳子掌教,也在那朝中如履薄冰,我身为其座下第三弟子,丹羽道人岂有不为之分忧的道理!虽千难万难,吾亦往矣!”说罢,便运起力道,将那竹筷震碎,却是那酒劲上来了,一头便扎倒在餐桌之上,不复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同上一章节。具是乱序重发。多有抱歉。
第15章 谁家子弟学仙长,试听夜雨拥龙眠(一)
待到这甘州城中,颇有些捕风捉影意味的纵火妖道之事随着时间的迁移,看似圆满得尘埃落定。另一方面,在这十二名道家力士,与城中热心居民的帮助下,这“西樵山灵虚宫驻甘州城善事处”也终于在敲敲打打一个半月之后顺利竣工。
而长期以来都抱着冰块,在悦来客栈之中混吃等死的一干大小道士,也终究可以将那些个行李统统都搬入那新的别院之中,要说这本来喜气洋洋的事情,这无论是工人亦或是这些个道童都觉得心头大石一朝放了下来,可谓是十分欢喜,但这其中却有那么一人,有些开心不起来。
这个人便是陆修老道。要知道这悦来客栈的林掌柜也有一手自制黄酒的手艺,虽然比不上那稻香楼里大厨秘制的米酒,入口醇香甘甜,几杯下肚满腹暖意犹如春分之暖;但也是酒里的名伶,要按照这陆修老道的说法,便似是在这北疆,北风卷地十丈寒,此时此刻烧一处热炕,披一身棉裘毡帽,这暖意把人的脸都映照得红扑扑的。
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抚着自己这几日来,终于慢慢又长全了的胡须顿时便有了捶胸顿足之感。要知在这一个半月里,这老道士只需唤得一声伙计,便有那戴着小帽穿着布衣的小哥儿亲自将那些个美酒珍馐送到他屋里,足不出户,便可以那饱尝琼浆玉液,鲍参翅肚。
更何况,作为这本城第一客栈,这林掌柜还提供送餐上门的服务,只须得这客人缴纳些许细软,然后将自己想要吃的东西罗列于菜单之上,这厢便会有骑手乘快马去那鼎鼎大名的稻香楼将那菜单迅速取来,呈于客人面前,因为这骑手与马均是这甘州城里一等一的好手,这菜品到得客人桌上之上,必然是还热气腾腾,让人食指大开。
陆修老道便时常差那店家,为他提供那些个吃食与酒品。如今这城西的工地不说离那稻香楼,便是连那客栈都差着十万八千里,而这城西人迹罕至倒不至于,但周围的商铺,不是些木匠店就是些个打铁铺子,这附近偏生连些个杂货店都不见踪影。正是上茅房没纸都没处买,吃食没了只得拿铁钉当米吃。
也难怪这陆修老道闷闷不乐,谁要是如此,由天宫一跤跌入地府里受难,都不会觉得好受。待到这居所落成的第二日,那几个小道童将那些原本驮材料的异兽牵来,把各人的行李拴在其上,这陆修老道眼看这大势已去,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自己的那一盒窄小书匣子丢在坐骑上,然后慢悠悠地步行去那别院了。
狗娃儿站在陆修老道身旁,少年今日穿了件粗布的白色短衫,头顶囫囵用了根发绳绑了个马尾,年岁日长,少年也出落得颇为俊朗。狗娃儿看着陆修老道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伸手拍了拍这位被派来“监察天下来往洞庭仙客”的善事处院长的肩膀,后者则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挥手便将少年的腕子打了下去,少年挽了挽那只手,将上面的护腕往上拉上些许,笑着说:“小子今日便要恭喜陆道长乔迁新居了。”说罢,还装模作样地一抱拳。
看着这心情实在不佳的老道长也是忍俊不禁。这小老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羽扇,对着自己摇了摇说道:“沈家小子你这好意,老道我是心领了。只是贫道我思忖着,这甘州城里,尚有这纵火妖道未捉,这天上毒日也是甚是不寻常,平民百姓饱受这大旱之苦,吾心甚痛,痛煞我也,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去庆祝什么乔迁之喜了。”
这老头摇头晃脑,一会儿捶胸顿足,一会儿胸怀天下的模样,倒是颇有一派入世高人的气概所在,狗娃儿身后的那些个帮佣,看着这个看似依然年过半百的老神仙,在这日子里依然为他们着想,心头大为感动,一时之间,这“老神仙,老神仙”、“菩萨心肠”之类的词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厢狗娃儿反倒是听的好笑,不过要是没有与这贫乏老道相处颇深,也许狗娃儿也会着了这老道的招儿。狗娃儿又想起自家爹爹就算见多了这陆修老道的惰怠表现,依然对这老道毕恭毕敬,心下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思绪。
却听得那老道摇头晃脑之际,将脑袋伸到狗娃儿耳侧说道:“不瞒沈家小哥你说,老哥我近些日子花那公家的钱财出入那稻香楼,又在那悦来客栈之中,随意花销,这事儿已是被那灵英小道童一纸飞剑传书送到那灵虚殿里头去咯,咱们那代掌教景明子端的是大发雷霆,次日便用那圆光镜对着老道我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不仅如此还把老哥我的钱袋子也一并收回,交由这小道士保管了,老哥这心头苦啊,以后要是老道我酒瘾犯了,万万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这老道也是有所苦衷啊。”狗娃儿斜过头正巧看到这老头对着自己一阵挤眉弄眼,像是要哭出来一般。
但不知是年老体衰也罢,还是本身便缺乏些难过的表情,这老儿竟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反倒是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像极了那民间艺人耍猴戏时候,那在地上翻腾打转的马猴儿德行。狗娃儿听完这些话,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对着这老儿说道:“咱们虽然小家小户,但这几顿烧酒还是请得起的,但老道你好赖是这道观观主,这说话的样子是不是该改改,真的不成什么样子,我也见了不少你们道门中人,还真的从未见过如此不知检点的道士哩!”
这老道士一听这后山人家对他广开方便之门,便喜上眉梢,至于狗娃儿后面所说他有没有听到,便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咯。
就这样,一行由异兽、道人还有等着取工钱的帮佣组成的搬迁大队,便在又是喜气洋洋又是忧国忧民的氛围里,顺利地抵达了这善事处别院。不讲这人仰马翻,尘埃落定的搬迁过程与后续的布置事宜。
自从这善事处在甘州城内落成之后,这狗娃儿便俨然成了此处的常客,这看门值班的道童换了一轮又一轮,这少年三日便要来上一回,早已混的精熟。而这沈家少年也是极为上道,不说是给这陆修老道带上些自家做的烧酒一解这老儿的酒瘾,寻常时候便还带些个狍子山鸡给这些个小道士饱饱口福。
这修行人并不禁这口舌之欲,但稍有成就的修道人对于这些个油腻的物件,却也是忌讳颇深,避之不及,唯恐误了自个儿的修行。
但这陆修老道反倒是一副市井老饕的模样。狗娃儿这一回带着秋肥的山鸡上门拜访,远远便瞅见这陆修老道正备了一只红泥碳炉,上面放了只瓷杯,狗娃儿暗暗走过去一阵细看,只见这老道取了一把破蒲扇,坐在摇椅上正给那碳炉扇风加火,一副认真的模样,要是不知这老道底细,还倒是以为他正读那一卷《黄庭》有所领悟哩。
“陆老您老人家正是好雅兴啊。”狗娃儿悄悄走到这老头儿的身后,突然出声,吓得那摇椅上的老者,差点一下便扑倒在火炉上。少年见势不妙,忙一脚踩住摇椅,方才没有让这老儿做些个火中取栗的事儿,姑且说这些个道人都有那水火不入的本事,但终究要是烧了衣冠,也甚是不雅。
“好你个沈家小子,老道真是差点给你这一声喊,吓出些毛病来。”这老道不停地抚着自个儿的胸口,但两眼还直勾勾地望着那瓷碗,一副好赖没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