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儿走出店里,还没走上几步,就看到城西方向,一团明亮的火光窜天而起,狗娃儿远远地看了一下,发现正是前几日工作的工地方向,当即把麂皮小包往腰间一揣,飞也似得往那边奔去。
而待得狗娃儿手提着两桶从护城河里打来的清水,赶到工地之上大口喘着粗气之时。
却看到一排力士井然有序地站在大火面前,手连手将那火焰围在其中,组成一片人墙,让那火势无法向外扩散。而那些个小道童子早已到了这工地之上,结成方阵,各自手中擎了一张符箓,一时之间,就连站的稍远的狗玩儿都感到一丝丝的寒意从脚尖升腾而起,只一瞬间,那些燃烧的地方便被一层薄冰所覆盖,随着那些个道童口中一个“疾!”字,只见得那些个薄冰便层层碎裂开来。
那些个童子接着挥了挥手,这平地起了阵狂风,把那些个碎冰一下子卷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这一系列的变化看的不远处的狗娃儿一阵目瞪口呆,狗娃儿看了看手里头仍然拎着的两桶水,不禁有些发窘,那些个道童也发现了这个远道而来救火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狗娃儿,领头的小道童笑着说道:“多谢施主了,此处火情已了,天色已晚,快速速归去罢。”说着一挥手,引着那些个小道童回客栈去了。
狗娃儿看着这夏日里又是结冰又是狂风竟然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等到那些童子走了,方才唯唯诺诺说了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语,偏生却是组织不出什么语句,只得一跺脚回家去了。
第二日,狗娃儿早早就到了酒楼。而昨夜灵虚宫工地大火的事情已是传的全城皆知,这城中的说法不一但终究都还是觉得这天干物燥,突然起火也是情有可原。
要知在此之前,这城中已经便已经有许多家房屋突然起火,无风自燃,虽然都发现及时,均未造成多大的损失,但可见这事儿发生也没什么奇特,于是便有人开始说这洞庭水宫里的罪龙似是一点都不负责任,都到了如此天气也不过来降雨,硬是要让这空气飘着火星子方才满意似的。
而还有一种说法,在一部分人口中流传,说的是这株洲城也好,这甘州城也罢,还有周围零零碎碎许多城镇,近些日子以来都发现了很多妖人,这些妖人都擅使火焰,掌心口中尽皆可以吞吐烈火,而这些妖人需要这童子童女练那阴毒功法,所以近些日来,这些城中总会有些个孩子无故走失,怕是就是被这些个妖人用障眼法迷了而后带去变成了练功的祭品。
而这些个妖人练了妖功之后便要出来找,这些个房屋材料试一试功力,方才有了目前这种火灾频发的情况。
当然还有人说是,这甘州城里有着纵火的惯犯出没,这纵火之人平日里自然是斯斯文文一副正常的模样,待到了夜里便发了失心疯一般,竟作恶事。这传言之人便像是亲眼所见一般,将那纵火恶徒的模样说的绘声绘色,就差画个画像张贴在这城中供人观瞻了。其间,当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时之间,这甘州城中,人人自危,连小孩都各个放在家中,丝毫不敢让他出去。
这厢可好,狗娃儿正擦着桌子,只听得楼下有人蹬蹬蹬地走上楼来,只见这人穿着一身老旧道袍,须发皆白,满嘴酒气,不是那陆修老道还是何人?
这老道倒也不客气,看来自从找到这处地界之后,便没有少来,颇有些轻车熟路的感觉。这老道一来便找了一张靠窗的位置坐下,瞧了眼窗外刺溜了一口,喊过小二说道:“就和昨个儿一样,一叠小菜,半斤牛肉,再去取坛你们自家酿的米酒,昨日道爷我和个妖道在这甘州城外,大战了一个时辰,可是累坏贫道了。”
这老道也颇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坐下便当着这么多吃中餐的人的面,丢下这么个劲爆的消息,这酒楼里便似是一下子炸了锅,一下子那些个食客便围了过去,把正在擦桌子的狗娃儿也挤了个正着。
“老神仙,我们这小城里真的有妖道咧!”“老神仙老神仙,这妖道长得是啥模样了,是不是和这评书里说的一样青面獠牙,特别吓人哩!”“老神仙神通无量啊,能不能去我家中保佑我婆娘生个儿子啊!”
……
这老道听的下面的人一口一个老神仙觉得心中甚是惬意,便说道:“昨日天色已暗,这妖道面目我倒是没有看清,只觉得这妖道长得高高瘦瘦,一副儒生模样,而这妖道也甚是狡猾,用了一块黑布遮住了自己的面庞,老夫与他激战了几百回合,用了一招裂石便将它打入了甘城之外的地脉之中。可惜此贼仿佛精通遁地之术,待得老夫从天上降下来之后,发现这妖道已经顺着地脉用遁术跑了,实在可惜。不过这妖道已经被我击伤,这几个月里应该是无法兴风作浪了,所以乡亲们大可放心!”
这陆修老道洋洋得意地吹嘘完自己,还怡然自得地抿了一口小酒,似是十分惬意。狗娃儿远远地看着,心下便有些不屑,此时只听得下方又是一阵急促的步伐,待到这些人走近,少年发现这正是昨日那些个结阵施法的道童们,只听得这些道童说:“师叔,弟子已经清点完工地材料,并无缺失,不知师叔喊我们几个过来又有何事?”这些个道童似乎是匆匆赶来,一个个身上尘土飞扬,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贤侄们昨天辛苦了,师叔今日便是想请你们喝杯水酒,消消个火气,也算修整一番,你们看老道我昨天独斗恶贼,如今已是饥肠辘辘,你们想必也是如此吧。”这老道自顾自地又喊过一旁的小二,叫上了一桌新鲜的吃喝,便一边招呼那些个道童坐下,而为首的那个道童,轻巧地甩开老道伸过来的手,掸了掸衣袖说道“师叔,昨日我们师兄弟几个并未看到妖道,也未看到你出现在现场,如今你如此说,是不是有些不合情理,另外吃饭免了,我等出家人只吃粗茶淡饭便可,师侄恳请师叔今个儿早点回客栈修养,这一桌饭菜免了,师侄几个先行告辞了。”于是这几个小道童便又浩浩荡荡开出了酒楼。
狗娃儿看着这老道士竟然也没什么变化一样自顾自的喝酒,和那些个食客,也算是有问必答,其乐融融的模样。狗娃儿打扫完这边的桌子,把那些个账单一并拿到柜台去,老何看着狗娃儿过来,便将那些个账单分明别类放好。
“沈家小哥你在这儿啊。”狗娃儿正低头忙着工作,却正巧看到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是那金妙仙。
狗娃儿正觉得奇怪,那少女已然开口说道:“我这是帮我爹爹来取些昨日便定好的酒菜,何先生,这梁掌柜的今天还是不在吗?”
少女问候了一下狗娃儿,便自顾自地转过头问了老何一句,老何说:“是的,我家老爷风寒入体,久不见好,金姑娘你也知道,这风寒湿病哪有这么快好转呢,所以这几日,老爷和夫人便托小的代管这边的财务。”金妙仙听的连连点头,说着便接过一个小二送上来的饭菜盒子,和狗娃儿告了一声别,便远远走开了。
“何叔,这老板怎么就得了风寒,我是觉得这几天没这么热那。”狗娃儿歪着脑袋把那些个账单递给老何。
“据说是夜里出去,回来便得了这病,大概是热风寒吧。”老何也是一副模棱两可的表情,看来也不知道什么内情。
待得狗娃儿来到后山,已是太阳西沉,玉兔奔走,此时正值日月交汇,狗娃儿想起那虬髯客也曾经在月满之时,端坐在那大石头之上,吸取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
少年灵机一动,也有样学样,坐在了那块之前,虬髯客所找来的大石上。他随意捏了个手印,闭上眼睛,试着从这光芒之中,吸收日月精华,可是他一连端坐了一两个时辰,依然好无变化,只觉得腰酸背疼,一时下地都差点直不起腰来。只得坐下来,看着这满天星斗,不禁有些出神,要知道狗娃儿近些日子,都觉得这人间之中,如要庸庸碌碌过活,并不是什么难事,如那老沈头,张猎户,也并不需要什么特别强横的技能,便足以饱腹,只是这天地之大,听的这金先生所言,便一时觉得,男子汉生于天地之间,若是一生都汲汲营营,是否便如同那行尸走肉一般,毫无意义?
这老沈头未老先衰,张猎户一身病痛,虽说勉励支撑这家庭,对于家庭伟大,但对于个人又是何其渺小,狗娃儿并不知道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但若是有机缘,少年定然不会在这小小的山野之中奔走,于这世上不留薄名,只是这机缘又谈何容易。
狗娃儿看了一眼看似广阔的天地,竟然一时未找到有什么地方可以由他归去。
狗娃儿拖着一身的疲惫劲儿步行回到家里。那一只大黄狗汪汪地对他叫唤了几声。待得他走进门去,却看到家里正是开了一张宴席,而坐在那客席之上正是那嬉皮笑脸的陆修老道。
原来这陆修老道中午自在那稻香楼喝完酒,一路摇摇晃晃出了这稻香楼,正巧遇上那进城卖山货的老沈头,这老沈头刚见着这老神仙还来不及问好,这老道士倒好一下子便揽住老沈头的肩膀,和着这沈家老爹拉起家常来,正说着却是听的这老沈头说起,家中有一土烧酒虽然说不上是好酒,但确实是别有风味,这老道与那坎离宗的洪真人一般都是酒中饿鬼,一听有这新奇事儿,那刚才在稻香楼得的醉病片刻便醒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