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岫见有鱼儿上勾,露出一副开心的样子招呼几位同坐,又叫了新茶,几样果子。
为首的小郎君样貌不佳,衣着普通,却神情倨傲。何岫一问方知,这位家有万贯财,只是身未有功名,故而不能穿绫罗绸缎也不能结交贵人,所以才不甘不愿的终日在这些粗鄙的坊间鬼混。再细问才知道竟然同那赵坚赵继梧沾亲带故。何岫也报上名来,那叫赵登的纨绔少年眉毛一挑,“你这名字犯了咱们滩涂何仙师的忌啊。”
何岫两眼灼灼,“当真?我才来这城里,对这人物也有所耳闻,竟然真是有仙师不成?”
赵登露出鄙夷眼神,“那是当然,那仙师为我族叔炼丹,我有幸同他有过一面之缘。”何岫露出的表情,让赵登很得意。他炫耀一般又说:“那当真是神仙姿容。”
何岫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得适时露出艳慕的神情。旁边几位都是赵登的酒肉朋友,都不耐喝茶,只一味闹着要出去吃酒。何岫眨巴眨巴眼睛,露出惊恐的表情,“才听说城里接二连三的死人,可不敢往那酒色嘈杂的地方去。”
“仙宫的灯笼都挂着呢,那个妖邪敢进来?”赵登不以为然的道。
何岫眨巴眨巴眼睛,摸索了一下自己手指,露出探究的表情。赵登有心卖弄自己消息灵通,说的自然是又详细又生动。何岫根据他所讲诉,并周围那些狐朋狗友时不时的补充一两句。得知,自从那日城门处城中发现死了几个守备之后,城里接二连三的有人失踪有人性情大变。莲华宫派了大量的弟子,抓了几只地狼幻化成的人之后,这不断死人的事情才销声匿迹了几日。城中百姓惊魂未定的时候,突然夜里开始出现睡死的人。
“这不,”赵登指着那一直拉奏不停的哑女道:“若不是她那做琴师的老子娘都死了,又岂轮到她来这茶楼里卖艺?”
何岫看了一眼那哑女,却见她将头沉的越发的低。
“这小娘子原来是个唱曲的,自从老子娘都死了就再不能说一句话了。”
“原本倒是还有一副好嗓子,现在……”赵坚露出可惜的表情,“就算是弄回去也缺了点悦耳的乐子。总不能做那事的时候还拉胡琴吧?”
“哈哈哈”周围发出了然又猥琐的大笑。哑女充耳不闻,只钻心拉着曲子。
何岫摸了摸鼻子,心里稍安。既然有地狼一说,那想来蒋仪安犯混的可能性比较小。而后心中又是一惊,该不会蒋仪安早就被那食魂的恶鬼吃了吧?他有点坐不住了。
赵登等人以为何岫动了心思,一左一右将胳膊揽在何岫的肩头细细的摸索,笑道:“你既然是初来乍到,哥哥们便做个东道。只是要你喝酒的时候,可不能推三阻四的搅兴。”
居心不言而喻。
何岫眉眼弯弯,笑的毫无心机,“就依诸君的了。”
何岫无心同这几个无知的凡人一般计较,只将几个人弄晕了扔在茶楼的后巷里。他翻身跃上房顶,抱臂俯瞰整个滩涂城。城中已经宵禁,寒风卷着沙尘,比白日里凭空多了几丝阴森。天上无星又无月,目光扫过被夜色笼罩的角角落落,每一处阴影都似隐藏着吃人的怪兽。何岫心里莫名的焦躁。充斥着焦急担忧还有因无力而凭空生出的几分惆怅。
巷子里慢慢的走过一个人,头脸包裹的严实,背着一个破布包裹的物件,看身形是个女人。她走的步伐极慢,似是极累。身材纤细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走。何岫眼看着她拖着脚步从自己脚底下走过去,慢慢的消失在巷口。这个时候,一个女人要去哪里?终于好奇心占了上风,还是跟了上去,正看见她走进了巷子口左边的一户人家。何岫从墙头跃上去,看着那女人进了屋子,将身后背着的东西随意放在门边。又解下脸上包裹的围巾,随意的扔在那包袱上。也不点灯,在房子里摸索着来到破旧的案前,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随手扔在上面。那一把东西中的一颗滴溜溜的在案上滚来滚去,最终停了下来。何岫看见那是一颗金豆子。
女人悉悉索索的将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解了。先是露出纤细的颈部,而后是白皙的肩头,细腻的后背,而后她突然转过身来,露出一双戾气横生的眼睛,并一张普通无奇的脸。正是那个在茶楼里拉胡琴的小娘子。何岫急忙一躲,一道阴气从门里打出来。若不是何岫躲的及时,早已经性命不保。
这女人才不是凡人。何岫一边祭出珠剑同那哑女在巷子里激斗,一边恍然大悟的想。一家子都死了,何以却单单剩一个哑巴孤女?难怪她对那群浪荡子的言语无动于衷。她不看自己,并不是羞涩,而是怕何岫认出她那双精光四射不同于凡人的眼神。她走的极慢也不是因为身体瘦弱,而是因为……。何岫一再的发难。眼中恨意迸出。而是因为这身子并不是她的。
何岫虽然吊儿郎当的时候居多,却也不是草包一个,堪堪和这个哑女打成平手。何岫知道云翳定然在城中布了人手,他有心引帮手来,纵身一跃,想要跳到一个显眼的位置上。那哑女岂能让何岫得逞?咆哮一声,原本清秀的脸瞬息变成了瞠目獠牙的模样。哑女如同箭矢一般直直的朝着何岫攻来,带来一股又腥臊又猛烈的气息。何岫掩住口鼻,召唤回珠剑,跃上剑就要遁走。一侧身的瞬间,看见那哑女屋子里闪现出一张灰白色的脸来。
何岫先是一惊而后一喜,“七郎!”
蒋仪安背靠着墙壁,站在屋内,眼睛隐在黑暗中,面无表情的冲着何岫伸出手来。
哑女近在身后,何岫情急之下滚下珠剑,撒腿就往蒋仪安的方向跑。几步跑到他面前,猛的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苍白的唇上用力亲了一口,“可算是找着你了。”
蒋仪安面带疑惑,一双眼睛在何岫脸上逡巡流连。何岫在他僵直的脸上拍了一下,“傻了?”又见那哑女几次试图冲进来,索性将蒋仪安往自己肩膀上一扛,“先出去。”
蒋仪安抱住何岫的脖子,眼睛怔怔的盯着何岫的侧脸,似是突然回过神一般,“岫郎?”
何岫喘着气,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回了他一个匆忙的微笑。
“你跑哪里去了?”
珠剑发出耀眼的光,缠着那哑女痴斗。远处传来了飞剑擦过风中的声音,何岫知道定然是云翳布置在城中的弟子发现了端倪。那哑女被珠剑牵制着顾不得他这一边。何岫心思稍安,喘着气,将蒋仪安放下来用力拥在怀里,“害的郎君我一顿好找。”
蒋仪安眼中稍稍露出熟悉的神采。何岫在他身上捏来捏去。蒋仪安除了憔悴一些而外别无他伤,一颗心落回肚子,“还好我今日从云翳哪里出来了,否则你就被那怪物吃了。”
蒋仪安一瞬不瞬的盯了何岫许久,何岫抱着他摇了摇,“吓傻了?”
蒋仪安突然一笑,露出甜蜜的酒窝,一双眼睛似是被重新注入了水光一般神采熠熠,“我很高兴。”他捧住何岫的脸,“岫郎,我很高兴。”
何岫将人往自己怀里一箍,用力拍了几下,突然觉得有点词穷。“没事就好。”
蒋仪安将头埋在他怀里,“我找了你廿十五日,以为你再不会要我了……”
那厢哑女不敌珠剑,又见天上御剑而来的莲华宫小道士纷纷亮出了武器,使了一个花样儿,逃之夭夭了。珠剑犹豫了一下,没有追,在天上挽了一个剑花,冲着那一圈青衣人飞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后来加的,其余的剧情都往后挪了。日后这样的修改可能会很多
第24章 第 24 章
何岫把蒋仪安往身后一藏,拍了拍脸颊,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云翳却只是冷着脸指挥人分头去追,半分青眼也未赏他一个。
何岫追在云翳身后,没事找话的说:“润杞他……”
“没事”
云翳脸上的冰比这三九天的河水里的冰还要厚,何岫勉强聚起来的亲热被冻的拔骨寒心,他讪讪地缩回脖子。蒋仪安在身后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脸贴在他的后颈上,亲昵的蹭了蹭。何岫扭过头,以示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蒋仪安露出一个灿烂又甜蜜的笑容,凑上来亲了亲何岫的脸颊。这姿态要多温顺有多温顺要多甜蜜有多甜蜜。饶是身经百战的何岫也酥了半边身子。
他轻笑一声,捏住蒋仪安白皙的脸颊在他柔软的嘴唇上轻轻嘬了一口。蒋仪安阖目感受这个吻,嘴角的笑意不自觉溢出来。何岫爱他浅笑倩兮的乖巧模样,一而再的同他摸索亲昵,好半晌才从温柔乡里回过神来,他捏住蒋仪安的耳垂儿,贴着他的侧颈笑道:“妖精。”
蒋仪安哧哧的笑:“你才是妖精。”
二人腻歪够了,何岫再一回头,云翳抱臂歪头倚在墙边,目光幽深凌厉,珠剑盘伏在他脚下,轻轻的嗡嗡作响,应该是看了好久。何岫心里激灵灵打了一个突,连忙撇开蒋仪安纠缠的手,正襟危立。云翳扫了扫肩膀上的灰,径直走过来,何岫愈发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他重新挤出一个笑脸,自己都觉得脸僵硬的很。
云翳走到何岫身边,目光平视他的眼睛,平铺直叙的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