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形,天地像是被一只巨大的手扭曲,又像是被龙卷风袭卷。
周围的一切开始支棱破碎、动荡不安。陶丘的面目开始模糊,但他的眼睛依然向着他,十分清亮。
你会,带我一起走吗?
他看着这个人,在心中轻轻地问。
他听到雨水落入湖面的声音。滴哒地一声响,泛起一纹纹的波浪。如同花开,缓慢而优美。
接着一声巨大的响动。那只庞大的水蜮重重地跌了下来,连脚下的温泉水池都跟着震了一震。
他缓缓地移动视线,看向四周。温泉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像是平白无故地,做了一个白日梦。
而梦的内容,他一点也记不清楚。
但心里却有着陌生的孤独与寂寞。以及,深埋的欲望的火焰。
几声蝉声碎碎地响了起来,顾言揉了揉眉头。神智开始一点点恢复,然后,吓了一跳。
他记得最后一幕,大导演以一个触手系的姿态与他对峙,而大明星陆冲拿着把匕首冲着自己刺过来,但一回神,整个水面上只是自己一人。
岸上的陶丘手里的鸡毛卷在夜晚的风中,半明半暗地亮着。
在他愣神的片刻,看来又发生了一场大战。战争的结果就是水蜮被治服,而刘阮逃离。
倒在地上水蜮开始一点点的萎缩,如同被风干的一张老皮一样。
陶丘把鸡毛卷凑进水蜮那张皱缩的皮,一会儿,皮滋滋地燃了起来,带着焦糊的油脂味,卷成一团,忽地一声,暗火转为明火。
温泉里已没了刘阮,也没了陆冲。顾言从温泉里起来,身上却瑟瑟发抖。
好冷。他摸索了一条毛巾,把自己擦干,然后一件件地穿上衣服。
顾言走近陶丘。而陶丘依然站在水蜮旁,看着它一点点燃烧。他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站在陶丘身边。
水蜮的燃烧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顾言有些熟悉。他在脑中回想了会儿,想起是陶丘给他的驱虫剂的味道。
陶丘回过头,冲他一笑。顾言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温柔,以及冲动。
这股突如其来的生理反应,让他喉咙上下滚了滚。
“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两个人呢?”顾言轻声地问。
“你不记得了?”陶丘溜了他一眼。
顾言摇摇头。说实话,他有点头疼。
“陆冲跟着刘阮走了。”
顾言张口舌结。陶丘的意思显然是说不是刘阮把陆冲带走的,而是陆冲心甘情愿跟着他走的。
“刘阮也是水蜮。水蜮有不同的形态,刘阮作为拥有充足的气血与五行的高级形态,已具备和人类一切的特征。”
陶丘下意识地略过了他与顾言在罅隙空间的那一段,直接说了现状。
“你是说刘阮从出生开始就是一只水怪。但他一直以人类的身份生活?”顾言问。
“这很常见。高级化兽一直都在人类社会中生活,并参与到人类整个的历史进程。如果没有被发现,他们会一直以人类的状态,生老病死,然后,再进入到下一个轮回。与人类不同的是,他们拥有不同轮回的众多记忆,以及作为化兽的能力。所以,这一类别的化兽在人类社会都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就像大导演一样。”
“如果你们遇到这类东西,要怎么做?”顾言十分好奇。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类化兽已与人类无异。
“旁观。”
顾言不解。
“如果这类生物遵循人类的秩序,按照自然法则生生灭灭,我们只是在一旁注视着他们,对他们的行为并不干涉。除非他们的所作所为,超越了人类的权限。”陶丘说。
“那大导演呢?”顾言心里倒是挺担心刘阮。
“那要看大明星的态度。”陶丘一笑,“刚才大明星要砍你的时候,是刘阮给把他的匕首拦了下来。他刚才不过是要吓吓你。”
“吓我,为什么?”顾言问。
“你说呢。”陶丘转过头。
不知为什么,顾言忽然觉得陶丘好像有些不高兴。
顾言在人情|事故上,也算是玲珑剔透。陶丘的反应,让他立即猜想,难道是因为自己和陆冲在温泉的各种花式前戏?
虽然这些任务来自陶丘的委派,所以他的生气,未免就有点自相矛盾。但顾言不管这些,情绪一下子上扬起来。
他心底一直荡漾的那股情|欲,再次冒出头来。
“陶丘。”
顾言伸手轻轻去揽他的腰。陶丘明显愣了愣,似乎有些拿不准他的举动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者根本没什么意义。毕竟他们已这么熟。勾肩搭背也不是没有过。
顾言也看得出陶丘推开他不好,不推开他也不好,进退两难的样子。
但他在心里还是有些满足。至少陶丘并不讨厌与他肢体接触。
“你觉得我怎么样?”顾言问。
陶丘只是有些奇怪于他突出其来的提问,张着眼睛看着他。
顾言咽了口口水,忽然有些犹豫该不该在这里表白,自己如何地对他一见钟情,对他如何地欣赏与爱恋。
在这种黑灯瞎火,没有情调,毫无浪漫可言的地方,对着心爱的人表白,实在不符合他的作派。
但不知为什么,他从梦里醒来后,分分钟钟想把陶丘摁在自己怀里,做些一直以来他想做,却又忍着不做的事情。
在他的深情凝视下,陶丘终于给了他一个表情,动了动嘴角,“挺好。”
这个答案有些敷衍塞责的态度,但顾言还是决定一鼓作气,“我觉得你很好,我......”
陶丘这个时候,忽然走神了。眼神先飘了出去,继而连头都扭到别处去。
顾言像是从头到脚泼了盆冷水,全身一个透心凉。
他跟着陶丘转过头,就见刘阮拥着陆冲慢悠悠地向两个人走来。
“这是要干什么?还没进屋就等不及了。”陆冲嗤笑的声音。
这早不来,晚不来的。你们就不能等等吗?
看来这个告白是进行不了了。
顾言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无限失望地松开了陶丘。
“这是破镜重圆了?”顾言笑道。
陆冲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倒是看着陶丘。
刘阮同样看向陶丘,开了口。“我刚才和小陆商量好了,这个电影一杀青,我就离婚。然后我们就去到国外领证。”他顿了顿,“我这个样子也习惯了,我热爱电影,这两世都是这个职业,下辈子可能拍电影。所以,请法师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冲像是支持他一样,握了握他的手。
果然刘阮冲他说,“我这辈子就是你的人了。”
说完,两人看着陶丘。他们是在等陶丘表态。
陶丘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陆冲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刘阮也感慨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两个人在顾言与陆冲眼前秀了这一番人兽恋,便心满意得地要返回去。
“小陆,”顾言忽然叫住他,微微一笑“刘导离了三次婚。”
陆冲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后,又瞪向刘阮。
“你是最后一个。”刘软忙声明。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陶丘才想起什么,“你刚才要说什么?”
顾言想了想,“你冷吗?”
陶丘摇摇头。
但顾言还是脱下自己身上的冲锋衣,披在陶丘身上,“回去泡个澡,睡吧。”
第二天顾言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床,坐在房间里处理王艳丽一大早送过来的文件。王艳丽等他签好了最后一份文件,“你这是还要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还要再呆上一两天吧。”顾言微笑着说。他心里有个计划。
“和你那新宠?”
顾言抬起头,看向王艳丽。
“别给我装糊涂,说是人手不够用,巴巴地把人给带来,我也没见你安排他一点事。昨天唐经理还问我那人是您什么人。”
“你怎么回答的?”顾言笑吟吟地问。
“我能怎么说,就说是老总的新欢呗。”
“不是新欢。是恋人。”顾言纠正。
王艳丽的文件夹哗哗拉拉地掉在了地上。
“还有问题吗?”
“......没了。”
“对了,你对唐万芳说,给我布置个房间,要布满红玫瑰,再做一个蛋糕。层越多越好。”
还蹲在地上的王艳丽,手里的文件再次滑到了地上。
“你这是要干什么?求婚?”
“哪儿那么快,也就是告白吧。”顾言一笑。
王艳丽的腿软到站不起来了。
但顾总的告白并没有如期进行。当他忙完手里的事务后,去找陶丘,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他把酒店已找了个遍,才被大堂经理告知,陶丘让他转告顾言,他已离开。
看着顾言的失魂落魄,大堂经理接着说,他早上5点的时候就走了。
事实上,大堂经理当时十分奇怪,虽然没有明说,但酒店的高层大都知道陶丘是顾言的什么人。
而这个大老板的新欢却在凌晨5点一个人静悄悄地离开,他已不自觉地脑补了一出"情变"的大戏。
顾言说不上是什么感受。贯穿自己身体与精神,饱满的情绪忽然间像是一下子被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