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大漠狂沙一下子变成江南缠绵细雨。
“一拜天地……”
外面又“霹雳哗啦”响起鞭炮声,人们起哄欢呼,对新人表示最诚挚的祝福,虞生烟脑门又疼起来了,靠着季昌,闭着眼睛硬生生忍下来。
季昌感觉他在发抖,很想带他离开去安静的地方休息,但现在走不仅走不了还怕伤了何江轩的面子,只得摸摸他肩膀以示安抚。
拜过堂,送入洞房,天色还尚明,何江轩被众人拉去灌酒,敬过亲戚,他酒量不错,酒品更好,面色依旧地赶来季昌这一桌。
季昌这一桌除了虞生烟其余全是跟他混得不错的书友,个个都是才华横溢风流文人,虞生烟也算,虽然他没做过文章,但他识玉能力一流,君子爱玉,也爱识玉之人,尤其这识玉之人还如玉一般玲珑剔透。
虞生烟跟他们不算陌生,季昌为人仗义,认识自己后没少拉他们来自己这里买玉,有时候还帮自己坑他们。
朋友嘛,互相坑。
到这桌开始用碗喝了,一圈未轮下来,何江轩已有醉意,最后一个敬酒的是虞生烟,何江轩一直嫌虞生烟生得女气,这时借着醉意跟他说,“你用杯,我用碗吧!”
虞生烟轻轻笑了笑,“别呀,用杯多败兴呀。”
“你心还挺大的!那你用什么好?”
“就用坛吧。”
何江轩大笑,“有胆量!来呀,上酒!”
几个小厮搬来几坛酒搁宴桌上。
一桌人纷纷起哄。
季昌忙阻止他俩,“虞弟说笑呢!你也当真!”
“我没有说笑。”虞生烟冲季昌嫣然一笑,抓开蜡封,掀起酒坛仰头就灌。
何江轩扶掌大笑,“好,以前真是我小看你了。”
然后也学着他模样灌酒,一坛酒没了,他也倒了。
虞生烟放下酒坛,跟季昌扶起他,“是在下鲁莽将何兄灌倒的,容在下跟贤兄将何兄扶回洞房。”好!”
“虞兄好酒量!”
一桌人对虞生烟酒量表示了肯定,又对洞房二字发出意味深长的起哄声。
俩人扶着醉滩的何江轩往洞房走去,季昌先开口赞叹,“没想到贤弟竟有如此好酒量。”
虞生烟说,“贤兄过奖了,之前在边境做生意,那里的人豪迈,被灌酒是常有的事儿。”
季昌没去过边境,信了虞生烟的话。
新娘端端正正坐在红艳艳的婚房中,凤冠霞帔,金灿灿的,喜庆却不俗气。新娘子旁边站着侍女,见新郎官来了,侍女很有眼头地离开,虞生烟跟季昌将何江轩扶上床,季昌冲新娘子拱手,“对不住啦嫂子,小弟一行人不小心将何兄灌醉了……那个,您多坦当些……嘿嘿……”
这是状元郎的声音,新娘子听出来了,但是房间里明显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她想了想,缓声开口,“状元郎不必客气,劳烦状元郎了,不知另外一位是……”
“小弟名唤虞生烟,是个卖玉的,有幸与何兄相识。”
“咱们都城就他一家卖玉,他家玉可好啦!赶明让何兄带嫂子你去他店里买块玉玩玩。”
“玉不是用来玩弄的。”虞生烟无奈。
“哎呀,知道了,咱们走吧,不打扰小鸳鸯俩了……”季昌将他往门外推。
“那就……请嫂子多多照顾了。”
“嫂子再见!”
新娘子声音中明显一丝颤抖,“再,再见……”
她拽紧了自己的袖子,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不用季昌介绍他也知道另一个人是谁,软绵绵却冷清的声音,过耳难忘……
自己还将那块赝品挂脖子上……他有没有发现?
赝品就是赝品,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不,也许只是说玉呢,只是觉得自己这么做太过分了……他,有没有跟何郎说过?
出来后季昌跟虞生烟贼兮兮地说,“你有没有看嫂子的脖子?嫂子将何兄送她的玉坠子挂脖子上了。”
“看到了,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劲,”虞生烟假装说,“那条玉坠子不对劲,太新了,何兄说玉坠子是他母亲家祖传的,定被许多人戴过,玉质也比一般玉温润光滑许多……”
“嫂子脖子上的玉坠子也很温润光滑啊。”
“你不懂!”虞生烟摇摇手指。
不懂就不懂吧……季昌瘪瘪嘴,虞生烟才是玉界的权威人士,他说的都对。
“那你的意思是嫂子的那条是假的?”
“不知道……外面鞭炮声太吵了……我头疼……”虞生烟揉着眉头岔开话题。季昌还想问,他干脆腿一软载倒在地,把季昌吓一跳,拍拍他脸,“喂,贤弟,醒醒。”
“贤兄……我醉了……想回去了……”
季昌只好带他回家。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好一会儿,虞生烟悠悠转醒,季昌撩起车帘回头望了一样,遗憾地跟他说,“可惜了,咱们还没有闹房呢!还有呀,我来时看到几个家丁搬了好大的一筒烟火进去了呢,可惜咱俩没眼福了。”
“连累贤兄了。”虞生烟心中庆幸自己早溜了,若是真等那烟火在自己面前放了,恐怕脑壳要炸了。
“没有的事,你别太在意,我又不是没见过,过几天我要上任了,到时候也弄个那么大的烟火放放,到时候再请你一起看好了!”季昌满不在乎。
虞生烟结结巴巴道,“多,多谢贤兄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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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好友嘱托该如何是好
没等季昌说些客套话,虞生烟继续问他,“贤兄知道嫂子是何来头吗?他娘家人好生气派。”
“有点来头,但来头不大,嫂子是李侍郎的亲侄女,李侍郎有两个儿子却无女儿,一直将嫂子当亲生女儿养。”
“侍郎的侄女,来头够大了。”
“比不上御史大夫。”季昌“嘿嘿”笑。
这算是他给自己拍了把马屁么?虞生烟好笑,“状元郎可真是好运气,我听说这历来状元郎一开始都是拿个县令打发的,就贤兄一开始便是御史大夫。”
“皇上相中我呗,”季昌得意地哼哼。
“那嫂子是否有姐妹?”虞生烟问。
“怎么?你喜欢嫂子那样的姑娘?”季昌瞥他一眼,“不过还真有,嫂子有个妹妹,同父异母,只比她小一个时辰。不过听说两姐妹关系不太好,嫂子性格豪迈,她妹妹却是娇羞腼腆。李侍郎喜欢她妹妹,不怎么喜欢嫂子,不要她妹妹跟她过多交往,做个大家闺秀最好不过,而嫂子也看不惯她妹妹动不动就哭……你看嫂子成亲她妹妹都没来……等等,我怎么感觉嫁给何兄的是她妹妹?你说新娘的玉坠子像是新的对不对?”
“谁知道呢?”虞生烟说,“实不相瞒,前些日子是有个姑娘来我店中,拿一碎玉坠子出来问我有没有一模一样的,我便给她仿了条新的。”
“那玉坠子是……”
“像是何兄的,不过我不敢确定。”
季昌急了,压低声音跟虞生烟说,“我猜到了,肯定是嫂子妹妹也相中何兄,便抢了何兄赠予嫂子的玉坠子想冒充嫂子嫁过来,但是嫂子不愿意,争抢间将玉坠子摔了,所以她妹妹带着碎玉坠子找你对不对?我要跟何兄说一下,他新娘子错了。”
“万事无绝对,这不是小事,万一人家是真的,你这样做不是摆明要跟何兄决裂么?”虞生烟拉住他,“是真是假何兄比你更清楚,你一个外人都猜得出来,何兄能不知道吗?”
“那我们……”
“何兄不是三岁小孩,这种事儿他会处理,更何况他家也是富家大贾,有点势力,你不用担心。”
季昌想想也是,向来是何江轩照顾他,论为人处事他比自己能耐多了。
“可是,可是何兄喝醉了,万一把那姑娘……”季昌又急了。
虞生烟闭眼,“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听由天命吧,更何况娶妻看的也不完全是姑娘本人,贤兄也是个御史大夫了,干的是为民为君的光明正大的大事,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儿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这都搞什么鬼啊……”季昌喃喃自语。
虞生烟回去时已经深夜,他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不是睡觉而是点上蜡烛,借着烛光看那条被摔碎的玉坠子。
上好的羊脂白玉,如少女的脖颈一般皎白,手感微凉滑润。这条玉坠子最特别之处在于没有人为雕刻,采用的是原料玉籽。这种玉籽产于高山之中,被激流冲入山下河水之中,受河水浸透冲击,玉籽光滑又有河水的凉意,制成玉坠子后又被数代人佩戴把玩,又使得它充满了温润之意。
多难得的东西啊……虞生烟心中念着可惜,可惜碎了。
这么小的玉籽若想摔碎实在有些困难,虞生烟怜惜地摸了又摸。
只有挡灾了,它替它主人挡了一灾。
嫁入何江轩的姑娘看来不容小觑,连自己姐姐都下得了手。
若自己算的生辰八字是真的,那真正的嫂子应该还活着,只是这件事绝对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希望别出什么大变才是……
虞生烟总感觉有那里不对劲,但究竟那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