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卿终于忍不住口吐黑血,在旁边围观着的观众窃窃私语,不乏人小声道:“好险啊……”
“明家公子是快死了吧……”
阳镜清一听,生气地对着镇民道:“月兄身中蛊毒,三两日便康复。若再胡乱非议,莫怪我将你们的嘴永久封起!”他右手一弹,将几个獐头鼠目镇民的嘴巴给法术黏在一起,镇民一时痒麻得不知怎么撬开嘴唇。
明月卿见此更是双眉蹙在一起,一下子使着轻功返回后山。阳镜清自是追着,到他居住的日升府前,天阙剑剑尖却对着自己。
明月卿脸色阴冷地问道:“你来访黄鹂镇可是为龙血瞳球?”
阳镜清一听,心想:“救了你两次,居然这样想我?”他生气地道:“我阳镜清做人堂堂正正,用得着邪门外道的法宝?”
明月卿见他脖子微红,想是真的生气,有点懊悔,他却保持着冷冰冰的口吻问:“为何来黄鹂镇?”
阳镜清此时冷静许多,想到他是守墓人,不能不问,便答道:“听闻黄鹂镇专门卖符文,便来此看看,来到才惊觉有安龙宫。”
明月卿微微垂眼问道:“若非灵宗修道者,都受不了此地的晦气流,何以你神色依旧朗爽?”
阳镜清道:“我确实并非灵宗修道者,我为‘气灵’双修。来了此地快四日,确实感觉不到任何晦气流。”
明月卿诧异地跟他对视,阳镜清跟他不自觉地脸红一下。
阳镜清靠前道:“反正我是忠的,也是你的朋友,我岂会害你?我们快点疗伤吧。”
明月卿点头了下,转身进去,阳镜清随着明月卿,护法阵自然不阻拦他进内。
阳镜清想到琼台明氏为法林世家,是名门大户,屋院建筑虽然华丽,却渗透着苍凉之感。前殿的林木,树枝横生,又不见一个奴仆前来伺候,冷清得令他不安。
修道殿主堂,屋顶是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雕饰,镶上的宝石,正流动着光波,晶莹发亮。
药箱给明月卿的“挪移术”转到身旁,二人盘坐在垫上,不发一言。
阳镜清拉起明月卿的手袖,以身上的法器匕首一割,中毒的手臂伤口登时血流如注,黑血泻落一银盅时,黑血化成虫子,虫子落入银盅,银盅似是融化了毒虫,一时不见了踪影。
明月卿的手臂伤口,又给阳镜清撒了些药粉,药粉味道甚为刺鼻,樟脑味浓。
阳镜清道:“丹药是化解蛇之毒,我身上的真气封锁伤口,不会令毒流进心去。故此,当下的毒给我清光了。”他在药箱取起针线,将银针烧了下后,便引进丝线,缝起明月卿的伤口。
当阳镜清的手指要顺落到明月卿的脉门时,明月卿利落地甩开,阳镜清抓紧时,明月卿又重重拍打道:“不用了,我感到好多了。”
阳镜清皱眉道:“不能,作为医者定当把脉。”说毕又是来个小擒拿,扣着明月卿的手腕,明月卿另一手点着他的麻穴道:“我亦懂医。”
两人双手拍打几番,阳镜清就动真格,赶紧拉着他带伤的手道:“大老爷们别别扭。”说毕,三指搭在脉门上。
阳镜清搭了一下,就露出诧异之色,望向明月卿。明月卿的脸因为蛊毒变得苍白了些,视线落在地上。
他当下,总算明白为何明月卿修道得当,却施展不出好的“瞬移术”,也了解到为什么许多招数有心无力。
二人一时沉默着。
第6章 第二章 酒壺
□□明天照,日月双光照落大地,名字何其光伟。龙血瞳球的晦气流日益入侵明氏一脉,明天晖又施血咒将两者成同脉,想有制缚之效。
如此一来,明氏家族的健康一代不如一代,到了明月卿这代,不禁改了个月字辈这太阴的字来自嘲。明月卿还有几个哥哥,叫月照、月光、月华……不是夭折便是早逝,就他一个人在日升府。
阳镜清挽起他的双手,闭目起来,道:“我的真气异于常人,月卿,你莫推搪了。”
明月卿见此,调整坐姿,闭目对掌,那股真气一时掠过他五脏六腑,虽不能驱走体内的怨毒,却能有震慑之效。
龙血瞳球的怨咒似乎不满,一下子重重撞击明月卿的心,他剎那流出冷汗,身如中万箭。
阳镜清拉动着他的双臂,口中喃喃念着口诀,明月卿模仿着他的口型,伴随着诵咒。
此时,他体内的瘴气,似是散去。
两个时辰后,二人都大汗淋漓,各自调息。
再过一个时辰后,两人同时睁眼,见到望着对方,不禁微微低头。
明月卿先打破了微妙的沉默,问:“你如何做到?”
阳镜清又是不解,问:“做到什么?”
明月卿答道:“瞬移术移动的位置,鲜有人能知。你有法眼,能占卜未来?抑或是感心术?”
阳镜清一听,灿然一笑,露出酷齿,道:“非也,你再猜一猜。”
明月卿沉吟一阵,道:“莫非,你能见到?”
阳镜清点头了下道:“其实,银环姑一身蛊毒臭熏,随着气味追赶也是一个法子。只是电光火石,此法子根本不够快。我唯有目视她的踪影,紧紧追随着。”
明月卿的明眸诧异地一睁,依旧不解地问:“你是通了法眼而不知吧?”
阳镜清摇头道:“或者,我不知。只是一般修道者的隐身术、瞬移术我都能见那虚影。”
明月卿听此后,只为自己渐渐衰弱的法力感到羞愧。他望向窗口时,见到天色开始昏暗,便站起道:“此处空房甚多,你随意住一间,我亦不介意。”
阳镜清小声地问:“其他人呢?怎么连一个仆役也不见踪影?”
明月卿答道:“我的亲人都仙游。此处晦气流动强,我亦不想无辜的仆役沾染死去。”
晚饭时段,明月卿就挪移着镇上随意个灶房的饭菜到餐桌,这就是明家其中一个报酬吧。
阳镜清对饭菜要求也不高,他就在杯子上倒着酒,酒壶的酒依旧倒之不尽。明月卿一见,就问道:“是米酒么?挪移他人之酒?”
阳镜清答道:“非也。此酒壶是神器,想要什么酒就能倒出什么酒,倒之不尽。更神奇的是,甩也甩不烂。”
明月卿一见,不禁伸手抚摸着酒壶,道:“外表是紫砂酒壶,摸着却有玉石般清凉。是在游走江湖时所得?”
阳镜清点头了下,又讲述了酒壶来历,不外乎是跟一个修道者比试一场得来,他年纪轻轻法力造诣如此高,还经历如此多,好让明月卿羡慕。
破衣少年知白衣少年爱听他的经历,于席间娓娓而谈,逗得白衣少年禁不住浅浅一笑,追问细节。
那双羡慕又伤感的眼神,有别于早时的孤傲目光,好让破衣少年矜惜。
到了晚上,阳镜清就随意闯进一间房间休息。他是客,也没有动厢房的东西,见床便躺。
躺了半个时辰,他就觉得房间寒气逼人,又非邪气作祟。作为修道者,他不是没见过世面,想到龙血瞳球的怨气,使致屋内的人都死光,感到毛骨悚然,连番扫抚双臂。
龙血瞳球究竟是什么样子,有什么魔力,说到底他都不太清楚。已是好几百前的事,甚至昆仑派掌门是否仙游都不知。
阳镜清穿着鞋子就游走着大宅,好见识一下明家的布置。走到中殿天井,听到大宅后方传出一阵低沉凄冷的乐声,声音低如长箫,音色却比长啸诡异。
是埙。
歌曲孤寂悲哀,一点没有古籍所言的缓和人心之效。
当阳镜清随着乐声寻找时,见到明月卿正坐在楼阁窗边吹奏埙。夜风吹过他的青丝,白纱长衫尾端,露出他的光洁左足。
阳镜清见天井有一青铜剎利目神。剎利目神是他们谣传的神灵,剎利目神方脸大口,双眼突出长长瞳球柱,似是想遥望浩瀚的太寰。他随着剎利目神抬头,只见天色清朗,星象是迹象之意。
明月卿吹奏到一半时,只见一个少年跳跃到二楼的屋檐上,刚好站在他身前。
少年坐在栏杆尾端,也卸下鞋子,执着酒壶仰头又喝了口。白衣少年吹奏毕后,就伸出手,破衣少年递酒壶给他,接过那埙。破衣少年不会奏埙,给他咿咿呀呀地吹着,恍如乌鸦叫。
噗呲。”白衣少年一笑,霜色月光下,他脸上红晕似是妃色。
二少年席间一言不发,相互交替着手上的东西。
月光洒落楼阁的卧室,二人散发着米酒的酒香,阳镜清半瞇着眼,注视着明月卿熟睡的脸庞。明月卿拳握着埙,梨形埙瓷白如玉洁,就如主人一般。阳镜清轻轻拉开埙,将它放在怀中,又靠近点明月卿。
当月光转成日光时,明月卿伸手一展,想起该是有个破衣少年,睁眼却不见。
床上摆放着一个紫砂酒壶。
明月卿见此,浅浅一笑,然后闭目养神。
日月殿内,明月卿调息,当他闭目没多久,银环姑的质疑就在脑海中回荡着,令他难以入定。
“你见过海吗?见过昆仑山吗?”
如此数日调息,每每想起银环姑的声音,明月卿心神难定,双拳紧握。当他紧闭双目时,室内突然响起一把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