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灭僧心中疑虑陡升,随即大惊失色,“应……应晦?!”
应晦应当是在一千年前就死了的,这人又说他会回来……难道是掌握了什么死而复生的妖术么?
天婴点点头,确认道:“哥哥。”
随即他缄默不语,灭僧也不敢再问,对上前问情况的人道了一句“再等等”,便一头雾水地蹲坐到了地上。反正这贼船上也上了,只能按对方说的办。只希望对方的那股自信不是空穴来风,不然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天婴忽地开口,语气好像有一丝兴奋:“好,你快过来!”
“来了。”灭僧急忙迎上去,却遭到后者一个白眼:“不是说你……应岐接到哥哥了,他们很快就过来了。”
灭僧咽了口口水,不禁对即将到来的这个“哥哥”的身份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一千年前被妖族剿灭的那个应晦,还是他们从别处又寻了个妖力高深的人?
天婴问道:“从极寒之顶到这里要多久?”
灭僧一惊,极寒之顶,那不是妖族的墓地么?怕不是应岐真的从坟里刨了个应晦出来?
他急忙答:“我们正站在雁山山顶,从极寒之顶过来,要先下了凤栖山,然后……”
“不必。”天婴打断了他,“应岐有别的路,能直接从山顶过来。”
灭僧了然,道:“那么很快的了,两座山山顶相隔不远。”
天婴点了点头,其余的人将他们的谈话听了个大概,此刻正和灭僧一样,四下环顾了一圈,有些好奇地等待着对方出现。终于,不远处树影摇动,出现了两道修长人影,一个一身黑袍,五官略显阴柔,另一个倒是作现代人的打扮,眉目温润,却比前者更给人一种格外森冷的感觉。
“哥哥……”天婴仿佛也嗅出了对方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不像往常那样飞扑上去,而是谨慎地挪动着脚步,口中轻轻叫了一声。
应晦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略一点头,又微抬下巴环顾了一圈,对应岐道:“就这么点人。”
他的语气不起波澜,也听不出情绪好坏,似乎只是对眼前的情况下了个判断,又让人觉得他说这话是在表达着自己“不满意”的情绪。
旁人不知该如何回答,应岐倒是直接道:“这是能找到的全部人手了,将就吧……潜进去夺到你的灵魄,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灭僧站在这三人边上,只有旁听的份儿,却不妨碍他在心中暗暗思索起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一千年的应晦,起码长相是不一样的。但以应岐和天婴的修为,那种目空一切的态度,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人能让他们对其恭恭敬敬,那除了应晦,他也实在想不出是谁了。
“灵魄?”天婴歪头问道,“那是什么?”
应岐道:“当年段炎鳞将哥哥封入银棺,还将哥哥的灵魄抽走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哥哥都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潜伏在那个人类的意识之下。如若不是我用明鉴将哥哥的意识唤醒,恐怕现在真的如了段炎鳞的愿了。当然,这一切,还是多亏了哥哥有远见。”
他假扮成支山潜伏在段鸦身边的日子里,还偷偷地用明鉴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唤醒应晦残留的意识。只不过以明鉴为引,效果到底还是差了一点,应晦的意识争夺不过原主的意识,只得潜伏起来,在原主心智动摇的时候,起到个煽风点火的作用。
今夜应晦嗅出原主心智不稳,而他又能与应晦心意相通,便径自去了极寒之顶,杀了那个与温子河长得一模一样的傀儡,作了那番布置。
时间上是赶了一点,但好在效果是达到了,有先前那些梦境的铺垫,陆夜白的心智空前动摇,而应晦也不出意外地夺取了意识的控制权,与他一同下了极寒之顶,站到了众人眼前。
应岐望着身旁的男人,轻轻一笑,一千年了……他终于回来了。
第83章 突入
“人类的心终究还是太脆弱。”应晦勾起嘴角一笑, “稍微遇到一点事情,就会心绪波折,看到一点好东西, 就会患得患失。”
“的确是这样。”应岐与应晦似乎存在着一种天生的默契, 后者看似只是随意感叹了一句人生,前者就能顺着他的话意往下说, “人类的心绪太容易被影响,你预先给他看了少主小时候的那个梦境, 在他心中种下对段家的仇恨, 又趁他心绪混乱的时候与他达成一致, 可谓一帆风顺。”
“虽然不知道今晚他的心绪为何出现那么大的波折,不过无所谓了,结果是好的, 便是好的。”应晦一笑,“不过,在他身上能拿过来利用的,也只有和段家的那点恩怨了。我还没有说服他与我融合, 只得暂且压制住他的意识。”
明白了他的话意,应岐惊讶道:“他的意识还在?”
应晦随手弹了弹衣角的灰:“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个办法,压制住了我的妖力, 将我的意识封在了一排金针里。方才我虽然压制住了他的意识,不过,毕竟他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要将他的意识完全碾灭, 还需要我的灵魄。这应该也是段炎鳞所希望看到的。”
“你知道灵魄在哪里吗?”
“二十一年前他放我出来的时候,曾告诉过我,若我没能在最近的一个庚申夜去审判台,他就会毁了它。”应晦淡淡笑了笑,径自向前走了几步,“我该庆幸我赶上了么?”
他虽然没有下令众人一同随他走,但应岐与天婴快步跟上了,灭僧也只得按下心中的百个不解,硬着头皮招呼身后的兄弟们跟上。一群人走了一阵,灭僧惊讶地发现应晦经过凤栖山结界的时候,结界上竟然毫无波动,也就是说,他的确有某种方法,能够不引起旁人注意,便通过凤栖山的结界。
仿佛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天婴边走边回头道:“这是凤栖山结界上唯一的缺口,由哥哥的龙角剑砍出来的。”
关于龙角剑,灭僧知之甚少,只知道那是应晦的角所制成的。既然凤栖山的人取到了应晦的角,那么当年应晦被打得有多惨可见一斑,起码是现了原形的。再进一步推断,龙角剑对于妖族众人而言,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器,但对于应晦而言,却是失败和耻辱的象征。
趁其他人不注意,灭僧偷偷地瞄了一眼前方的男人,在听到天婴提及“龙角剑”的时候,那个男人并没有露出不悦或是羞愤的神色,而是一如既往的平淡表情,甚至从某个角度看过去,还会让人觉得他此时的心情不错。
深不可测,深不可测。灭僧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如果说方才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他还怀疑过对方的身份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几乎能够确定,这个男人,就是应晦了。
这毕竟是一千年前死了,而今又复生的应晦……当年未能见识到他以一人之力,将妖族搅得天翻地覆的景象,灭僧感觉自己血管里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迫不及待想看看这死而复生的人,会在凤栖山掀起什么大浪。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一行人从凤栖山结界的漏洞里鱼贯而入,没有引起旁人注意,是因为周边并没有家族居住。但若是再往下走,通往审判台的路上,可是有很多家族的,到时候这数十张脸孔——其中有不少还是凤栖山熟悉的脸孔——出现在各大家族面前,那想不暴露都难。
灭僧正这样想着,前面走着的人就停了下来,他及时刹住了脚步,应晦回身道:“接下去,我们要分散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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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天边的曙光,一夜未眠的段炎鳞按了按额头,坐在藤椅上,闭上了眼睛。
终于是走到了今天,今晚便是六十年一遇的庚申夜,是他给应晦规定了的期限,月华阵已经布好,该扫的障碍也扫清了,那么……应晦会不会来?
段炎鳞深深吸了一口气,外面匆匆跑进来一名侍卫:“妖王,不好了!多位家主的幼子遭劫,现……现在山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段炎鳞眉头紧蹙,一下子站起身:“怎么回事?”
他问话的同时已经迈开大步往门外走去,侍卫等他到了身边,跟在了后面,边将事情的详细始末汇报了:“先是地鹿族家主新添的小儿失踪,家人四处找寻之际,发现天马族家主也在寻找孙儿,这才发现大事不好,几位家主一路找去,最后竟然发现……整座凤栖山的各家族几乎无一幸免,家中幼童忽然间都消失了!”
段炎鳞听完了侍卫的叙述,不慌不忙地接过自己的刀,轻轻将刀刃抚过了一遍,沉声道:“是他来了。”
“谁?”侍卫不解,段炎鳞不回答,只道:“召集所有侍卫,随我一道去审判台。通知各位家主,一同去审判台……找他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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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都弄好了。”灭僧仰头望了望头顶,觉得自己又刷新了对应晦的印象。
在他原本的印象中,应晦应当是天不怕地不怕,面对人多势众的凤栖山,定然是硬闯的,他都对跟着应晦打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期待了一番,没料进了山,应晦却是将他们都分散去了绑架幼童。
虽然干得也是坏事……总觉得档次低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