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哆。”温子河很快道,不知怎么地,在最初的一丝惊讶过后,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很大的意外。
两人等身上的妖力稍稍恢复了一些,便飞身上了崖顶,哆哆一直偏着头等他们,一只爪子还按在断崖上的某处,待两人走近,它才松开爪子,未过多久,潺潺的水流声再度响起,很快便有闪着银光的水流顺着下方的崖洞倾泻了出来。
“行啊你!”完淡一伸手拍在了哆哆的背上,后者似乎对他很是忌惮,警惕地跳开一步,完淡快把黑眼珠都翻没了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这鸡,这么招它讨厌,只得将位置让出来,让鸡的主人与它交涉。
哆哆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样子,温子河并不指望它能忽然开口说话,只蹲下身,仔细将哆哆打量了一番,外表倒是没有变化,不过这时候看,是无论如何都不像一只鸡了,不知道是哪路珍禽。
哆哆是温子河来锡京的那一年在路上捡到的,当时它还是非常不起眼的一只鸡,浑身夹着红色的黄毛,无论关凝如何吓唬它,它都坚持不懈地跟着温子河,一直跟进了温宅。
温子河懒得管它,便任它在院子里撒野,直到段予铭有一日来访,见到这鸡,几人才知道原来这是段家跑来的,似乎在妖王眼里,还是个宝贝。哆哆不肯跟着段予铭回去,段予铭便也随了它,让它就这么留在温宅,留到了今天。
总不至于……哆哆是段炎鳞二十年前安插过来的奸细吧?
若是奸细,也不该在今天救了他们的。温子河走到方才哆哆用爪子按过的地方旁边,瞧不出什么玄机,便在心中猜道,会不会是哆哆一直隐藏在一旁的树影里,看着段炎鳞在这个地方做了什么手脚,等他走了之后,才依样画葫芦般地解开了流水阵的锁?
可惜哆哆不会说话,温子河纵然有千百种猜想,也得不到验证。他起身之后,完淡迎上来问道:“怎么样?它说什么了?”
“不知道,我不会读心术。”温子河沉吟了一会儿,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它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完淡一愣:“跟踪你……这他妈的也太神了!”
先不说哆哆有没有办法跟上温子河的行动速度,单单是跟了温子河一路,而他却没有发觉这一点,就足够让人觉得蹊跷了。这鸡历经千年也没修出人形,在温宅里也没有任何能与“聪慧”二字搭得上边的行为,到底是如何悄然跟上温子河,又在段炎鳞身旁隐匿了身形,直到将他们救出来?又是为何……救了他们?
温子河轻轻点头,回忆了一下:“应该是……我说要去灵歌山的时候,哆哆并不在屋内。”
“无论如何,它今晚似乎、好像、大概是救了我们一命。”完淡打量了这鸡一眼,觉得非常神奇,神奇到他只能拍着温子河的肩感叹道:“你真是教子有方!”
“滚。”
“滚了。”完淡道,“不过接下来去哪里?还去凤栖山?”
“暂且缓一缓吧。”温子河低头看了哆哆一眼,“你我都受了伤,这时候跟去凤栖山,多半也是凶多吉少。先回锡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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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你可算回来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你去做什么了?你知道……”刚一进屋,关凝便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扑了上来,似乎在看到他和完淡进屋之后,面上的焦灼之色更甚,说话说得又快又急,根本听不清内容,温子河只得让她先喝杯水,转而问毕尧:“出什么事了?”
毕尧道:“陆公子不见了。”
“什么时候?”温子河眼皮一跳。
“过了夜半的时候还在,说要在回廊里等您回来。”毕尧顿了顿,“今早起来就不见了,找了周围几个地方,没有看到。”
温子河微微皱眉,像是在自言自语道:“找我去了?”
关凝一脸忧愁,小声嘀咕道:“可能是听了我瞎说的话,不放心少主……”
“也可能是出去散心,走远了。”完淡在一旁坐下,也猜道。
“恐怕没那么简单。”阮真人从屋外走进来,将一张纸放在了桌上,推到温子河面前,神色凝重,“这张符纸叫做‘焚妖符’,如果妖怪接触到它,便会开始燃烧……原先让他试过,那时候符纸并没有反应,而现在……”
一大半的符纸已经烧成了灰烬。
第82章 夺取
此言一出, 原本还有些聒噪的关凝安静了,温子河像是没听出阮真人话里的意思,怔怔地朝她看了一眼, 直到阮真人面色凝重地向他点点头, 才像意识回笼一般,将手指触到了那张只剩一小半的符纸上。符纸立刻开始燃烧, 很快便全数烧成了灰烬,又被轻风吹散了。
这波波折折的一晚过去, 没料清晨来临, 又给了他一个这样的噩耗。那个人……现在还剩几分神智?又……去了哪里?
“昨晚他有什么异常吗?”温子河抬眼问道, 声音很冷静,几乎一点感情也没有流露在外,不光是周围的人, 连他自己都十分意外。
关凝走到他面前,垂头道:“少主,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我告诉他凭借信蜂上的妖气可以寻见你的位置, 他肯定是找你去了。”
他昨天早上出门,今早便回来了,时间上并不足一天, 何况自己还传信说过晚点回来,他并不认为陆夜白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就算那人坐不住了要跑出来找他,也会和温宅里的人说一声。
何况……如果出门单单只是为了找他, 又为什么会妖化?按照毕尧和关凝的说法,夜半的时候,那人还好好的,怎么几个小时不到,情况就翻天覆地了?
温子河摇摇头,只说:“我并没有碰见他。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关凝认真回想,道:“应该已经过了夜半。”
过了夜半……那个时候,他被关在流水阵里,浑身泡在能夺取妖力的水中……信蜂上,应该没有妖气才对。难道是那人循着妖气找了一会儿,却因为妖气突然间消失,没了指引才迷了路?
“那个时候……”完淡回想了一下,说的正是温子河的心中的推测,“说起来有点复杂,总之夜半那个时候,我们身上是没有妖气的,他如果来找了我们,错过的可能性非常大。”
“没有妖气?!”关凝忽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没有妖气?妖怪存在于天地之间,肯定有妖气的……完了!我说错话了!”
温子河微微蹙眉:“慢点说……怎么了?”
关凝停了几秒,迅速理清了自己要说的话,道:“我昨晚和他闲聊,还告诉他,信蜂上的妖气能反映主人的身体状况,如果主人受了伤,妖气也会受到损耗……”
她话没有说完,温子河便懂了她的意思。大概是自己被关进流水阵,信蜂上妖气消失的时候,被陆夜白看到了,造成了误会。如果是一个心智稳定的人,倒还有去判断和验证的余地,甚至找到毕尧或者关凝,一同前去察看都是首选的做法……可问题是,陆夜白体内有另一股不属于他的神智,如果应晦在他心绪动摇的时候煽风点火,乘虚而入……
那么他做出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都是有可能的。
温子河深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继续往下想。他在流水阵中大概困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内,信蜂上没有妖气……不对,他忽地想起来,应该是有妖气的。
在二十一年前,他离开极寒之顶的时候,曾经用自己的妖气为引,造过一个傀儡。信蜂上的妖气来源于他,自然也来源于那个花架子一般的傀儡……平日里,他身上的妖气自然能盖住傀儡的那一丝妖气,但是昨天被关在流水阵中,本体的妖气被隔绝,剩下的,自然就只有那一丝飘往极寒之顶的妖气了。
他倏地抓过自己的刀,迈步出门,屋里几人都没反应过来,完淡匆匆跟上,一面问道:“你去哪里?”
“凤栖山。”温子河已然快步出门,余光瞥见哆哆蹒跚着跟了过来,后者见主人看着自己,忙站定不动,温子河弯下腰将它抓起来,抱在了怀中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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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灭僧小心翼翼地凑到天婴面前,对这个还没自己腿长的小朋友满脸堆笑,“我们在这里等了大半夜了,眼看天降破晓,要是拖到白日里行动,很容易就暴露的。”
灭僧目睹了应岐是如何带着这个名叫天婴的小大人,连哄带骗地把他的小部分同伴收服的,又是如何用绝对凌驾众人之上的武力,将剩下的大部分收入麾下的。
在几人交战的过程中,他发现这位“小朋友”身上所展现出来的修为,并不亚于他们族内的任何一人,并且多有不符合年龄的言语出现,便在心中断定他来头不小,说不定只是酷爱装嫩的一个老妖怪,自然不敢小觑,只得恭恭敬敬地管他叫先生。
天婴似乎对这个称呼很受用,眯眼道:“但是应岐不让我们行动,我也没有办法。”
灭僧回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人手,虽然说聚集了全族的人,也不过几十个,要和凤栖山正面硬扛,怕是不得善终,小心地问道:“应先生做什么去了?”
“他去极寒之顶杀人了。杀了个假人。”天婴一边比划,一边道,“然后把那个假人,往这里一放,等哥哥看到,就会回来了。所以,你着急也没用,我们要等到哥哥回来,才可以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