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倾城 (唯小薇)

　　“你睡床上，我睡长椅。”
　　“呃……”孙景文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叶清时对他好，可他不喜欢叶清时把最好的给了他，自己委曲求全的样子，真的，他受不起，也怕日后无法回应。“不太好吧……我其实在这边也挺习惯的，不用麻烦了……”
　　“我以前在虚臾水洞里也这样住，你不用顾及我。”叶清时说得平静，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像是孙景文想太多。“你的伤也已痊愈，日后若是想要与人练剑，也可跟我说。”
　　“嗯。”孙景文心下一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孙景文本以为那日只是叶清时特意为他改善伙食，可这接连几天，饭菜都是一样的好，有时候还会换一两个新鲜的菜品，弄得孙景文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日，孙景文在院子里拿剑练字，总觉得院子外有什么响动，往门外瞧了几眼都没看见人影，后来干脆收了剑走到大门口。
　　刚出大门便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提着个篮子，趴在泥墙上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看。两个大眼睛乌溜溜地转着，看起来机灵得很。他看见孙景文出来，不怕也不躲，就把手里的篮子往后放了放，不让孙景文看见。
　　孙景文一看这孩子便来了趣，怕不是山下哪户人家的小孩走丢了吧。
　　“小弟弟，你在看什么呢？”
　　“我找大哥哥。”小孩答得诚实。
　　“大哥哥？”孙景文皱眉，原来不是走丢的孩子，他口中的大哥哥，莫不是……孙景文回头往屋内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觉得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实在诡异，可这山里还有哪来的第二个大哥哥。
　　“你找他干嘛呢。”
　　小孩摇摇头，“我不告诉你。”
　　孙景文笑，目光越过他幼小的个头，看到他拼命藏在身后的食盒篮子，大概猜到了他是来做什么的。
　　孙景文蹲下身，“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七。”
　　“你从哪里来呀？”
　　“喏，就从下面来。”小孩一手指向了山脚下的小镇。
　　“木阳镇？”
　　小孩点点头。
　　“大哥哥去木阳镇了吗？”
　　小孩又点了点头。
　　他独自去了木阳镇，不怕镇上的村民把他当怪物吗？还是说，木阳镇已经遭受过一次屠杀了？一想到后一种情况，孙景文有些害怕。
　　孙景文靠得更近，“小弟弟，大哥哥去镇上做了什么？有没有人受伤或者……死了？”他努力斟酌着要用什么样的词才能让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容易接受。
　　“没有。”小孩摇了摇头，“大哥哥一来镇上，大家见了都很害怕，大人们说他是妖怪，大家都跑了，母亲不让我跟他玩。”小孩转了转乌黑的眼珠，“镇上还有几个很厉害的伯伯要欺负他，可是被他三两下子就打跑了！”说道这里小孩眼里满是雀跃，一看就知道对叶清时崇敬得很。
　　“那几个伯伯有没有流血呀？”
　　“没有呀。大伙都被吓跑了。”
　　“你为什么不听母亲的话，你不怕他吗？”
　　“我才不怕呢，我是男子汉！”小孩得意地一拍胸膛，“妖怪都是长着长牙齿和尖爪子的，大哥哥不是妖怪。”小孩摇摇头，“有那么好看的妖怪吗，再说，他还给我钱呢！”小孩拍了拍胸脯前藏着的几个铜板。忽然他小脑袋一歪，朝孙景文背后叫道，“大哥哥！”提着篮子跑了过去。
　　孙景文回头，看见叶清时从屋里走出来，真是佩服这小孩丝毫没被他周身冷冰冰的气场吓退，摇着篮子高兴得很。
　　“不是让你在院子外等吗？”连对小孩子也冷冰冰的。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拿进去吧。”
　　知道叶清时没生气，小孩蹦蹦跳跳地跑进屋里把菜都摆在了桌上，一点也不怕生，摆完之后拿着空篮子又蹦哒着离开了。
　　孙景文心情甚好地坐在了方桌前，“之前的菜都是这个小鬼送来的么？”
　　叶清时点点头，他只会做些清粥白饭，他这样子也不方便去镇子里，只好让个小孩来帮他，刚好那小孩，和其他孩子都不一样，一点也不怕他，总是乐呵呵地跟着他。
　　“阿七看起来很喜欢你。”孙景文笑道。
　　“原来他叫阿七。”
　　“……人家给你送了好几天的饭菜，你好歹记住人家名字呀。”
　　叶清时点点头。
　　孙景文很开心叶清时去了木阳镇，既没有弄得腥风血雨，还带了个小跟班回来，多与人接触总是好的，孙景文觉得叶清时的本性就很善良，说不定时过境迁后他也会将白龙镇的事放下。
　　“清时。”孙景文咬着筷子，试探性地叫道。
　　“嗯？”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回白龙镇去？”
　　叶清时手中一顿，陶碗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孙景文赶紧解释道，“你出来这么久，镇上的村民都很想念你。”
　　叶清时抬眉，“你怎么知道镇上的人都很想我？”
　　孙景文一惊，有些心虚，干笑两声道，“我的意思是，你曾经帮过镇上好多人，事情过了这么久了，他们平静下来了一定会想念白龙镇有你的时候。”
　　叶清时瞟了他一眼，没说话，孙景文也不知他是相信了还是没信。
　　半晌，叶清时冷冷道，“我不会回白龙镇，也不想再见到镇上的人。”
　　“清时……”
　　“你也不行，不可以和他们再有往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我叶清时的钱是从哪来的。。。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天空下起大雨，初夏的雨总是下得急切，天地间拉起层层雨幕，看什么都不真实。
　　孙景文打着把伞站在大门外，雨水顺着伞沿哗啦啦地流下，他伸手去接，再看看灰蒙蒙的天空，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了，叶清时出去了好一会了，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去给叶清时送伞。
　　走出这个院子周围好像就触碰到了叶清时的底线，孙景文想了想，还是算了。
　　正准备回屋的时候，依稀看见雨里跌跌撞撞跑来两个黑影，孙景文有些诧异，等那两团黑影近了，孙景文才确定那的确是两个人。看样子像是樵夫打扮，头发有些花白的两个老伯，身上早就被雨水湿透，雨打得他们虚着眼睛，拼命地在跑，像逃命一般，到了他这门口，其中一位脚下不留心，滑了一跤，泥泞溅得满脸都是，另一位赶紧停下拉他起来，两人慌慌张张地瞎使力，没把人拉起来，站着的倒也差点摔了。
　　“老李，没事吧？”
　　“没事，快，快，快扶我起来！”
　　“诶！”那人一边扶着他一边道，“我看我们应该也跑了几里路了，那些妖怪应该追不上了吧。”
　　孙景文一听，赶紧走了过去，他们来时的方向，正是叶清时练剑的方向啊。
　　“那可说不准，妖怪可不比我们，一步就是几百里咧！”那老李还在叨叨，孙景文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两位老伯，刚才你们说的什么妖怪，是怎么回事？”孙景文撑着伞为两人遮住雨。
　　“谢谢你啊小兄弟。”老伯指了指来的方向，“就在那边，几里外的树林里，来了一群妖怪，还有一个穿黑衣服的怪人，两边在树林里打了起来，血肉横飞的，太可怕了！小兄弟，你也快跑吧，我看他们就要打过来了。”
　　听到黑衣人，孙景文瞳孔放大，扣住老李的肩头，急道，“那黑衣人是不是高高瘦瘦，手里拿着一把轻薄的银剑？”
　　老伯甩甩头，“这么大的雨，谁看得清呀，快跑吧。”
　　说着就要跑，却又被孙景文扣住，“那黑衣人有没有受伤？”
　　老李一甩手，“哎呀你自己去看嘛，那黑衣人凶神恶煞的，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两边都打得好凶，我看呐，都是妖怪！”甩了几下没甩掉孙景文，老伯服了软，“小兄弟，你可别耽搁我俩逃命了，我们惹不起呀！”
　　孙景文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将老伯的衣袖抓得这么紧，赶紧松手，连连抱歉。
　　“老伯，这个给你们，慢点些，可别再摔着了。”孙景文把伞递到了老伯手中。
　　“诶，谢谢你呀小兄弟，我俩走了，你也快走吧。”
　　孙景文点点头。
　　两人的离开的身影迅速没入雨幕中。
　　孙景文看了一眼树林的方向，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禁足令，淋着大雨冲了过去。
　　一口气跑了好几里，终于来到叶清时练剑的树林里。
　　地上尸横遍野，有的尸体已经被砍得面目全非，死得很难看，血水被雨水冲刷，往地里渗入。
　　这厮杀后的一幕，看得孙景文触目惊心，这人手段毒辣，毫不留情，可是……这些妖怪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激烈的打斗后，叶清时在哪？是不是也一样重伤？
　　“清时！清时！”声音无法穿透透雨幕，被雨声所吞噬。
　　得不到回应，孙景文开始翻找地上的尸体，一具具仔细辨别。
　　“清时……清时……”地上的几具尸体都翻了个遍，全都不是叶清时，孙景文踉跄地站起来，看着漫天的雨幕，大喊着叶清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