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本来是不用那么麻烦的,但是陆钧就是会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人。
而且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陆钧对他还有些忌惮,所以在厅中没有直接动手,他也抓到了机会将陆钧隔在泥沙之外。若是动了手,陆钧就会知道,他在承夜洞中数日之间都在给辛晚渡去真气,损耗太多,如今除了天生可操控泥土山石的能力之外,已经没有丝毫余力了,又如何能推开暗门?
至于到最后那被封住的承夜洞是怎么打开的……
陆长荧揉了揉辛晚的右手。陆钧肯定没想到,承夜洞内听气息就可判断出毫无灵力在身,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普通人,每天还有神奇的救命三式。
一击之后,他生怕辛晚身体刚有好转便滥用灵力,只得强行让他再睡一会儿。幸好辛晚那一次的力量惊人,被封住的暗门终是有了裂缝。
辛晚睡得十分安稳,神情安静,嘴张开了些许,上唇微微翘起,陆长荧凑上去吻了一下,侧耳倾听,雷声未再响起,不禁有些得意,吻得更深了些,只觉那唇瓣柔软甜美,不想再放开。
辛晚“唔”了一声,眼睛睁开,还没怎么清醒,过了一会儿紧张得牙齿一合,陆长荧闷哼一声,捂着嘴抬起头,脑袋又撞在了床框上,砰得一声巨响。
辛晚吓了一跳,伸手去揉他的脑袋。陆长荧道:“那里不痛,”指指嘴唇,“这里痛。”
辛晚只当他又出什么调戏之言,白了他一眼。陆长荧有些哭笑不得,苦笑道:“真的这里痛。”
他想了想,忽然脱下了外衣,又一件件脱里衣,最后赤|裸了上身。辛晚道:“你干什么!”
陆长荧道:“强|奸你。”
“……”辛晚道,“草泥马。”
陆长荧笑出声来,给他看自己的背,道:“看到什么没有?”
辛晚瞟眼过去,只见那背部肌理结实,蜜色的肌肤细腻平滑,线条流畅直下,连着窄而有力的腰,道:“要我夸你身材好吗?”
陆长荧穿上衣服,道:“什么都看不到就对了。我在白稚泽同你第一次见面时……姑且当做第一次吧,我上身背上被你们家小王八挠得尽是伤口,现在却一条疤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他顿了顿,声音忽然拖得遥远而漫长,“白稚泽九天雷劫时,我背上被劈开的伤口,也什么疤痕都没留下,对不对?”
辛晚瞳孔收缩,许久才低声道:“你想起来了?”
陆长荧含笑摇头,道:“没有,我窥见了你的梦境,但没看清那人是谁,不过我有些大胆的想法,所以刚才诈了你一诈。”
“……”辛晚道,“滚。”
陆长荧笑道:“主要不是说这个,我从小,因为生辰八字,被我父亲当做少主的工具来训练,稍有懈怠,便用家法抽二十鞭。那种浸了盐水的,带倒刺的鞭子。”
辛晚怔了怔,陆长荧看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心疼了,有些得意地道,“他不久便发现了任何伤口在我身上都能很快愈合不留疤痕,所以罚得更加随意了些……我到十五岁时,身上便没有痛觉了。”
他看着他的眼睛,道:“白稚泽大较,你落水后在我嘴上咬的那一口,是我自十五岁以来,头一次感觉到疼。”
陆长荧眼神悠远,仿佛看穿了十里荷塘与万年的冰雪。以前知道他没有痛觉的人只有青持与青岚,青岚还曾开玩笑说:“自古以来,有一种痛能痛彻心扉,只怕长荧还得靠这种痛,才能再体会一下痛觉。”
青持奇怪道:“还有这种痛?”
青岚悠悠道:“长相思,摧心肝。这锥心之痛,最是相思摧肝肠……只不知以后会不会有这么个人让长荧觉出痛了。”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不会有这个人的。”
第36章 青蚨(3)
陆长荧想着补充道:“那次咬是第一次疼,刚才咬是第二次。”
辛晚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然后肚子咕噜了一下。
陆长荧笑道:“走吧,我们去厨房偷东西吃。”
寿宴刚过,早已过了饭点,厨房也只剩残羹冷炙,陆长荧看了半天碗柜橱柜和灶台,平静地关上了厨房门。
辛晚探头探脑,陆长荧嘘声道:“我们偷偷下峰去。”
“朱明峰下面有夜宵吃吗?”
时过子夜,朱明峰下面就算夜宵也早就打烊了。陆长荧带着他七拐八拐,到了几处农田里,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偷出来几个红薯。
辛晚:“……”
陆长荧心安理得地在河岸上挖了个洞,将红薯用叶片包了码进去,又在上面放了秸秆,用细小持久的小火慢慢煨。
辛晚:“……”
陆长荧道:“过来坐啊,你道德水准这么高没见过偷东西吗。”
辛晚艰难地道:“如果你知道有人偷了你们家十五两银子……”
“?”
“你会放过他吗……”
陆长荧笑得不行,又收起笑容认真道:“有个办法可以让我放过你的。”
他拉着辛晚在自己身边坐下,看着焦黑色的秸秆里红色的细小火星,道:“跟我讲讲我在白稚泽时的事吧。”
辛晚一时语塞,有些支支吾吾地道:“讲……什么?”
“讲我们怎么认识的啊,我在白稚泽做了些什么啊,你又怎么喜欢上我的啊……”看辛晚瞪了他一眼,陆长荧改口道,“我怎么喜欢上你的啊……”
辛晚道:“也没什么。”
陆长荧道:“人家想听嘛。”
辛晚哭笑不得,努力回忆了一下。其实确实没什么,他们两个人,仿佛从认识开始就应该是这样、必须是这样才对。
他那时不知道陆长荧的特殊体质,只道陆长荧身上的伤恢复得特别快,很快便如常人般能够下地行走。其他师兄弟每日都有功课,只有他们二人游手好闲,天气特别好心情也特别好的时候便划着疏木舟去藕花深处喝酒、采莲,也睡觉,天气不那么好人又犯懒的时候,便在天澜书阁里打扫一遍,倚在窗边一起看书。
天澜书阁中虽禁地甚多,但一些普通的书籍还是任意取用的。陆长荧记性甚好,看过的书都能记得,甚至原先放在哪里都不会记错。久而久之两人发现了一种新式的游戏,辛晚随手抽一本书,报个书名,陆长荧来猜这本书讲了什么,放在书架的第几排第几行。
大部分时候陆长荧都是能赢的,就算是书架上最为压箱底的书他都能记得。只有一次,辛晚抽了一本《赠裙郎》,陆长荧却没能答出来。
这本诗抄确实有些冷僻,辛晚很是得意,道:“没听过了吧,等我念给你听……韵远情亲,眉梢有话,舌底生春。把酒相偎,劝还复劝,温又重温。柳条江上鲜新,有何限莺儿唤人。莺自多情,燕还多态,我只……”
陆长荧笑得不怀好意,辛晚忽然便意识到此人并不是没看过不记得,就是要逗弄他当着他面自行念出来,那一本薄薄的诗抄登时劈头盖脸地丢过去,陆长荧接了道:“我只什么,接着念下去啊。”
辛晚压根不理他,陆长荧却握了他的手,两人仍是按以往一起倚在床边看书的姿势,辛晚靠在陆长荧肩上,陆长荧指着道:“看,我只卿卿。”
辛晚故意道:“卿卿是什么?”
陆长荧道:“卿卿就是我,你念‘我只卿卿’,意思就是你只有我。”
辛晚:“呸。”
陆长荧道:“我不叫呸。你怎么不问什么叫舌底生春?”
辛晚道:“我知道。”
陆长荧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时天空通透干净,天澜书阁外依然是成片接天的莲叶,触目所及,清澈的水汽仿佛凝成一粒粒明珠簌簌滚落。
两人都没说一个字,自然而然地口唇相接,少年人的爱恋萌发得如此自然而纯粹,不谈过去,不想将来。
陆长荧看着面前冒着烟的红薯坑道:“我那时这么纯洁的吗?都舌底生春了还只是亲一亲?”
辛晚笑道:“还想怎样啊。”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后来我们一起去求师父,让我们一道离开白稚泽。”
“师父其实是答应的,但是我们刚走到我发现你的百岁荷旁,雷劫就来了。”
陆长荧看他说到雷劫时身体仍微微一僵,知道他怕得狠了,不由得伸出手指摸了摸他肩头留有伤痕之处,道:“当时凶险吗?养了多久伤?”
辛晚淡淡道:“也不算很凶险,只是血流了太多,白稚泽并没有好的药师大夫,师父便只能用祖传的灵药来堆我的性命……大概是我命大吧,在天澜书阁躺了一年有余,没有死。”
他说得简单,陆长荧却能觉出他当时的痛楚。尤其是,当他一个人躺在天澜书阁养伤的时候,他们没能找到陆长荧的尸体,他喜欢的那个人,就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也见不到了。
辛晚愣了一会儿,道:“当时的雷劫很吓人,劈死了好多荷花,百岁老荷也死了。白稚泽险些被夷为平地,师父和众弟子也多多少少受了伤。师父对外说因为雷劫死了不少弟子,其实不是,他将见过你、见过雷劫的外室弟子都遣散了。你当时一直在天澜书阁陪我,师兄们其实也不怎么记得你的容貌,因此你来白稚泽大较时,只有我师父认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