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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难平 (日最野)


  “如此衣冠不整,若是碰见山中女子该如何是好。”沈昀不赞同地摇了头,又道:“以后万不可如此了。”
  沈昀笑起来一派的云淡风轻,上前理了容繁额上因方才奔走乱了的碎发,惹得他心中一阵的酸涩。
  他道:“反正现今众人皆知我们两个的关系,怕什么。”
  沈昀的手一顿,问道:“我们俩什么关系?”
  容繁未意料沈昀会如此问,如同被人推上孤立于水上的浮木,不知所措,陷入身心无限的心惊和恐惧。
  沈昀见他脸色不好,迟迟不发一语,面露忧色去拉他的手却被躲开。
  他低声道:“师傅,我累了,想回去歇息。”说罢,便将沈昀甩在身后自己回了屋。
  容繁将身上的血污洗净,又挑了药粉给自己抹了扎好伤口才睡下。
  梦中有人温柔地将他包裹住,淡淡的气息环绕使人安心,容繁一觉无梦睡得极沉。
  多日未见沈昀踪影,院子被设了禁制,容繁无法踏出一步,想是这时是沈昀对岳君的一丝妥协。
  每日院中只有山中掌事送来备好的热食,其余时间再未见过其他生人。容繁是万万没想到沈昀会用此法惩罚自己,人不见,也不许出,无非是软禁罢了。直到第四日,院里终于来了个不是送饭掌事的人——延生。
  延生一进来就把整个院子闹得吵哄哄的,两只青鸾见他来了站在他发冠上胡乱啄着,延生也懒得理他们,对着容繁埋怨道:“兔崽子,那日你将我灌醉也就罢了,扎我手作甚,疼死了,到现在我都还觉着疼。”延生从沈昀的架子上搜刮出一盒上好的茶叶,自顾自地泡上了,唠唠叨叨:“你说你这人,你拿沈昀的灵器也好啊,拿我的做什么,害得我被岳君指着骂,还说我是你帮凶。你说有哪个帮凶是见血的啊?你说!”
  容繁被逗笑了,道:“委屈师伯了。”
  延生看他心情不错,品了口茶装作不经意道:“你什么时候才将你师父领回去?”
  “嗯?”
  “沈昀在我那吃了快四天的白饭,我那不开伙,存的吃食都要被他吃没了。”延生絮絮叨叨。
  容繁知道他八成在胡说八道,苦笑道:“如今我被关在这儿,你让我如何去找他。”
  “我倒是有个主意。”延生一脸的高深莫测。
  容繁问道:“什么主意?”
  “你闹失心疯在门口大吼大叫,叫着叫着自然传到我那儿了,到时沈昀必定回来看你。”延生一脸坦然,丝毫没觉得自己说得有多离谱。
  容繁沉吟片刻,道:“行。”
  延生只是随口说说,怎知容繁真的答应,试探道:“你当真要试?”
  容繁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道:“我甚想他。无论用何方法,我都想见他。”
  见到的话,便与他道那日自己只是一时糊涂,丝毫没有任何逾矩的意思。他若愿意,师便是师,徒便是徒,不会再有旁的关系。前尘往事要他忘了也可,只要他还愿让自己长伴身侧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误会。


第24章 君心何意5
  “一些事情,你记不得了,沈昀也记不得了,只有我替你们记着。”延生离开时幽幽地丢下这句令人捉摸不透的话。
  三日已过。
  清晨,言卿在沈昀院子里疯叫哭喊的消息便传进了延生的潮生阁。那时苍山的掌药管事照常给延生送采好的药材,却不见延生,只见沈昀早早占了那处药炉,不知在做什么。
  管事未曾想到会在潮生阁碰见沈昀,先是一愣而后悄悄将带来的药材轻置在一旁,思想来去觉得不该避开,还是恭恭敬敬道了声“倾君”。安也问好了,刚要走,却听到沈昀背对着他道:“如今山中有何传言你道来让我听听。”
  管事站在原处,不知该是闭口不言还是如实道来,低着头沉默着。沈昀似是猜明他心中所想,转身又道:“你如实道来便是。”
  管事的心道:“怎的这么倒霉碰到这些时日风言风语中的主儿,还是自己万万不可惹的人。”只好作揖,斟酌着字句一一道了自己在山中所听闻的流言,偷瞧着沈昀的脸色,见他态度仍是冷淡,心想这些流言该是假的罢,若二人有那层关系,又怎的会狠心将人关在院子里自己躲来潮生阁,流言过些时日就该不攻自破了。管事觉着自己心中所想该是对的,至尾还道:“昨夜倾君院中不断传出怪声,值夜的人去看了,之后说是言卿近来有些疯魔。
  “疯魔?”沈昀微变,眼皮有些跳。
  管事见沈昀脸色不对,立马噤了声不敢再言。沈昀稳了心绪,道:“你继续。”
  管事心慌得咽了口唾沫,继续道:“那日您将言卿送回去后就再也没有踏入一次,众人皆道这全是言卿一厢情愿,与倾君并无关系。言卿此举真真是离经叛道,或是他觉着心意难平,将自己困住才有些疯魔了罢。”
  “除此之外,他还有何异样?”沈昀稳了声音,却依旧有些抖。
  沈昀脸色愈发难看,管事心底已是大骇:“听闻言卿将送饭的掌事皆赶了出去,已有……已有近三日未曾进食……”话还未说完,眼前的沈昀已不见踪影。
  沈昀刚走,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管事。此时房顶上出了声,只闻延生坐在房顶上悠然道:“可把他打发走了。佳人暖帐不睡,来占我这硬床板,什么毛病。”
  沈昀刚进院落,就听到厅内传出一阵的鬼哭狼嚎:“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郎心非在,生意难续死意难断,师傅你好狠的心呐呐呐呐!”这不像失心疯,倒像是在哭丧。
  三日未进食还有这等嘶吼的气力,全然听不出是之前那个病奄奄的容繁,沈昀知自己是白白担心,却依旧心疼这嗓子。此时容繁又在里头哭喊:“你怎的如此冷心冷肺,我一颗真心都喂了狗!喂了…诶?师傅你听我说!”
  沈昀踏进门槛看到地上有个人不人不鬼的模样,立马黑着脸退了出去。容繁坐在地上,衣衫敞开着,头发糊在一起和鸟筑的巢没什么两样,脸上不知涂了什么东西,这里一片红那里一片绿,只有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还算看得过去。
  容繁可被延生害惨了,装疯卖傻三日才把沈昀这祖宗骗来。在掌事送吃食时一咬牙一跺脚将人轰出去,着实不是他的性格。在院里叫小声了怕人听不着,叫大声了又累嗓子,容繁甚至后悔应了延生的这个馊主意。不过,当看到沈昀踏入的一瞬,他忽然不觉得这主意馊了,不仅不馊,还挺受用。一时间嗓子不疼了,肚子不饿了,精神气儿足了,于是飞身一扑将沈昀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腿紧紧抱住。
  方才瞎嚎的情绪还收不回来,带着些哭腔和沙哑:“师傅,我知错了。”
  带着哭腔也就罢了,还攥着衣角,头蹭着沈昀的腿看起来委屈极了。沈昀不理他,他便开始胡说八道,企图将沈昀说到心中有愧为止。他一开始絮叨,就已经把之前所想的什么“他若不情愿便不再有丝毫逾矩”、“师是师,徒为徒”之类的话全都吞进狗肚子里,现今只想着“师傅我死都不会让你走”、“沈昀我吃定你了”等等。
  沈昀沉默地听他胡说八道,待他说累了,才低低出了声:“说完了没?说完松开。”容繁仍旧埋头,抱着腿胡乱道:“我不松!”
  “言卿,松手。”
  “不松!”容繁仍牢牢攥着,丝毫不给沈昀有挣脱的余地。
  沈昀眼皮跳了跳,知这人吃软,便柔着声音道:“言卿,我不走,松手好不好。”沈昀闻言,试探着稍松了些,见沈昀没有要走的意思,才全松开。方才乱蹭又将发丝蹭乱了些,很是狼狈。
  沈昀将他扶起,又帮他拍净了身后的灰,拉到水镜前坐着,拿起台子上的木梳将他的墨丝一缕缕梳下。
  发丝看着乱,其实轻轻梳过仍是极好顺的。如瀑的黑发倾泻,稍有几缕垂到脸颊旁。沈昀指尖微凉从他耳边掠起发丝,蜻蜓点水般触到耳尖,微微泛起桃红。将发丝集于左手,最后取了根绸带在上边松松地作了个结,算是系好了。
  他本以为沈昀会给他束发,不想只如此系着,便轻唤了声:“师傅?”
  沈昀圈着他的发丝,极不走心地低低应了声:“嗯?”
  “师傅还是帮我束发罢。”容繁透着水镜瞧着沈昀,不知是不是幻觉,竟带着些痴迷。
  沈昀回道:“为何?”
  容繁道:“这般模样面对师傅,徒儿觉得不大庄重。”
  沈昀像是被逗笑了,捏上他发烫的耳垂,言不达意:“待会儿还是会乱的。”
  容繁未参透他的言外之意,便听沈昀继续道:“上回在万木园是我不对,不该那般问你。”
  这一句话转折的极快,上一秒在束发上,这一瞬又说起万木园的那一回,一时难以消化,沉默不语。
  他不出声,脖颈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掠过,头顶又低又沉的嗓音直击耳膜搔着心:“容繁,你想与我保持何种关系。”
  不是问言卿,而是问容繁。
  与他现世重逢,他就早已深知眼前这个跳脱的翩翩公子再也并非从前谦卑隐忍的首徒。他有他的魂魄,有他的记忆,却不再掩饰眼底的喜悦、紧张、羞恼以及爱慕。从前的言卿,如他一般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却始终垂眸,明明唇角天生微扬,却掩着心意时常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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