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钟婕高兴地凑过来,问道:“钱葱哥,你跟这位小姐姐在这里干什么?”眼睛眨呀眨,一脸坏笑,一点也没有表白孔贺被撞破后的尴尬。
小姐姐?钱葱看一眼画角。火红色曲裾,精致的脸雌雄莫辨,长发披散在身后。让人误认成美女一点也不过分。
画角冷哼一声,道:“约会。”
“男、男生?”钟婕张着嘴呆呆看画角,情不自禁道说出心里话,“怎么比姐姐还漂亮……”
孔贺冲上来,富贵子弟的优雅贵气不再,身上只剩下倨傲和戾气,他拎着钱葱的衣领冲他咆哮:“你、你居然背着我勾三搭四……不知廉耻!”眼里盛满讽刺,好像在说,爱上同性的钱葱,果然不是个东西。
呵。这眼神钱葱很熟悉。在交往前,孔贺就这么看他。钱葱以为那个眼神在直男身上很正常,以为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和美好的品质打动了他,没想到孔贺只是在压抑这种想法而已!他根本从来没有入戏,没有从心里认可这段同性恋情!
钟婕什么也不知道,没有往同性恋方面想。初中时候有一段时间钱葱跟孔贺形影不离,她以为孔贺生气是因为铁哥们钱葱被人抢走了,虽然好像这愤怒有些过分和不合理。
她刚想上前劝架,旁边画角一拳落在孔贺脸上,把他打倒在地,口角渗出血丝。她连忙跑过去,道:“过分了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钱葱半垂着头,刘海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他的眼睛。
画角静静等着,虽然他特别想抬手摸摸钱葱的脸看有没有泪水。
钱葱慢慢抬头,脸上没有一分难过。
无论什么情感,只有一人付出是维系不长的。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低声下气求得这段恋情,注定没有结果。何必呢?不过是区区人类。
“啊,抱歉。我朋友有些过激。孔贺你没事吧?”钱葱像模像样安慰几句,忽而一拍脑袋,道,“要回家煮饭呢。改天请你们吃饭赔罪。”这不是逃避,只是不想见到孔贺。
如是想,钱葱收拾好心情拖着画角会宿舍楼。
见钱葱不说话,以为他不想承认同性恋,画角话锋一转,道:“朋友总会有的,连鬼你都能交上朋友,还愁什么?”
难道高估了画角的智商?钱葱不置可否,继续吃粿条。食不言,嗯。
画角松口气,钱葱没有想象中悲痛。
吃完洗好碗,钱葱坐在画角对面跟他大眼瞪小眼。
画角发毛,弱弱地问:“怎、怎么?”
“你的愿望不是实现了吗?怎么还不回去?”
画角有点懵,“我不知道。这是我第一个愿望,我也不知道实现后会发生什么。”
钱葱发现这鬼好像不会自动消失,“难道要地府公务员送你回去?”
画角依旧一脸懵懂。
叹口气,钱葱摆摆手,“算了,我送你回去。”
高三已经毕业,高一高二在夜自修,偌大的一中校园几乎没有人在闲逛。两旁惨淡的灯光,照亮范围不足一米,几乎就是摆设,连校门口的广告牌都比路灯亮。
“这学校白日里特繁华,晚上怎么这么寒碜?”画角亦步亦趋跟在钱葱身后,“阴森森的,吓死鬼了。”
“我也是第一次晚上在一中逛,这是因为鬼门吗?看起来确实恐怖。”
“小、小白,你看那间教室是不是有……”
一中教学楼分前后两排,后一排,也就是靠近鬼门那排,一楼的教室是空着的。这会儿有件教室里人头攒动,类似古代儿童背书那样摇头晃脑。当然,没有朗朗读书声。
钱葱皱眉,他不知道是不是正常现象。不过白木子长期在这里,她没有处理掉,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好诡异,钱葱我们快走吧。”
钱葱骂道:“真没出息。你不是鬼么?竟然在发抖。”
“我是高级鬼啊,我只是……只是看不起这些小喽啰而已!”
“哦。”
两人走进竹林。
他们没看清楚,他们一来,教室里的黑影才躁动起来,黑影自始至终都看着他们,伴随着窃窃私语。
“这个这个。”
“对,就是这个,跟画上人很像。”
“他就是那位大人要找的人吗?”
“可是他不是长头发,而且衣服也不像。”
“白痴,看脸。”
“错了,主要看气质。”
……
门外跑进来一个慌慌张张的,连声音都颤抖着,“查、查房了。”
讲台上一个高个子说:“总之,找到相似的就抓来交给那位大人。先这样,快逃……呃,散会。”话音未落,教室已经只剩他一个。
听见脚步声,他赶紧躲在讲台下。
“嗯?”成年版钱葱——白木子出现在教室门口,“奇怪,浓郁的鬼气怎么消失了?难道今天鬼门抽了,放了一股鬼气然后良心发现自我毁灭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高个子瑟瑟发抖。这女人贼厉害,自从她来了这里,他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更有好多鬼被她抓走了。也不知道下地府的弟兄们怎么样了,会不会被抽筋扒皮,上刀山下油锅什么的……想想都是泪,他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四周安安静静,高个子探出头,门口没人,应该走了吧?他松口气,爬出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一回头,被一张狰狞的脸吓晕了。
白木子咧咧嘴,她一颗眼珠上翻一颗下翻,歪着头,舌头外露。左手手肘支在脑后,手掌成爪贴在右脸上,右手反手摸肚脐,怪扭曲的。“真没出息。你不是鬼么?竟然吓晕了。”
恢复后,白木子把鬼装在玻璃瓶里,喃喃道:“又抓到黑户,这月加薪有望……”
她转身离开,没有看到,高个子掉落的卷轴摊开,露出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第5章 第五章
竹林里并没有想象中恐怖,月光穿过竹叶坠落地面,竹林里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顶多算个清幽,比那间似乎会吸光的教室好多了。
钱葱并没有动用法力弄个光源。一来怕被学生看见,明天一中贴吧头条来个“震惊!一中小树林惊现白色鬼火!”什么的;二来这地方也不是特别安全,敌暗我明这种蠢事他干不出来。幸好今天月光给力,不至于摸黑走路。
“跟紧我。接下来踩着我的脚步走,不然你会被送出去的。”钱葱说道,仍觉得不放心,手伸出来拉画角的手。两个男生手牵手实在不忍直视,钱葱只能忍着,不然画角走丢就麻烦了。
白木子在竹林里设了阵法,以防普通人误入鬼门。这不是小题大做,天知道这片小树林一天要接待多少情侣。这不,刚下课,几对小情侣散步散步散到这里来了。
站在阵法里,外面看不见他们,他们却能看的一清二楚。钱葱眼睁睁看着画角背后,一对情侣倚着竹子热吻,然后开始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画角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钱葱脸色慢慢涨红,看起来快熟透了。
“咳。没什么,快走吧。”钱葱收敛心神,脸上的热度才逐渐退下。
说鬼门,其实不是门,充其量不过是地上直径一米半的大窟窿。表面看起来不深,钱葱心里清楚,鬼门开着的话,活人进去就出不来了。今天不是鬼门开的日子,大窟窿四周风平浪静,一丝鬼气也没有。
钱葱突然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在地府认证过,自由进出没有问题,画角就麻烦了。
“下午你是怎么出来的?”
“藏身在黑猫体内。”
钱葱有些窘迫。鬼上身不是随随便便说干就干的。黑猫一族几乎可以说是地府土著,这点鬼气对他们来说无关痛痒。钱葱就不同了。他没有在阴司门下修行,法术是白木子交给他防身用的,只能驱逐上身的鬼不能请鬼上身。就他这三脚猫的功夫,画角要是上身他的小命也就差不多了。实在是,要多废柴有多废柴。
钱葱强装镇定,拽着画角的手踏进去,手上一空,钱葱到了地府,画角却不见了。
“不然你化作小块石头让我捏在手心试试。”
画角照做,然后一靠近鬼门他就被弹回来……心好累,有些鬼不愿意回地府他还要帮忙把鬼抓回来,他想自投罗网却没门。
钱葱尴尬地看着画角蹲在地上画圈圈,试探着道:“要不,我们回去找那只黑猫……”
画角蹭的站起来,“好。”
钱葱带他走进竹林深处,“其实我不大理解你回地府的迫切心情。作为一只鬼,不是应该立志越狱永远待在人间吗?”
画角白他一眼,“待在人间流浪吗?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孤苦伶仃,没得吃没得穿,还没能享受工伤报销,有什么好的?”
钱葱深深怀疑这货被地府公务员洗脑了。
画角没理会钱葱诡异又同情的眼神,继续说:“自有记忆以来,我就在地府里了。周围的鬼都色眯眯看我,想要把我吃掉。我就跟他们干架,干不过就跑。我的法术就是那会儿磨出来的,一点点模仿、积累,后来自己创新……”
这个钱葱深有体会。他出生那会白木子还在阴司那里拜师,没时间照顾他。他在白家家族产业璧花城谱写过一段这样的血泪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