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闲回头看向那个静默了许久突然出手的和尚,条件性想要推开人的手就不由的在那人暗含担忧与......与一种说不出感觉的眼神中使不出力气了。
他想告诉他,他很冷静,像他这种刀口舔血杀人如麻的魔头,悲痛又或是难过这样软弱的情绪早就喂了狗了,却听见他和尚,柔和的宛若春风拂柳的声音。
“愿施主心安,无所畏怖,不惧刀兵水火及一切地水火风空之灾险。”那个和尚见醉闲并无太过伤悲之色好似松了一口气似的,眸中带着除却悲悯之外的温柔,点点滴滴。如玉石雕刻的手举到醉闲面前,左手结无畏印右手起与愿印口中喃喃说着祝愿,而后在醉闲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右手中指往醉闲额前一点。
一滴金色的血液顺着白皙的指尖融入醉闲的额间。一朵小巧精致栩栩如生的红金参半的莲花立时浮现,在吸收了那一滴金色的血液之后立时金色压过血红,变作了金灿灿的,精神奕奕,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的活力,又在和尚的一抹间消失了踪迹。
而不知的脸色随着那一滴精血的流失苍白若纸。
“小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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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初见
第五章 初见
醉闲认识许多人,妖魔鬼怪七神八佛。许多是仇人,许多是路人,唯有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是他的朋友,里面还要加上逝梦与盘燎。
而在他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是唯一的。亲人,他有心儿和婉姨,朋友就算上逝梦与盘燎吧。可只有那一个,只有那一个人是他数十万年的人生里唯一拥有的全部。那个人告诉他何谓委屈。
那个小和尚,明明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就可以板着脸告诫他“莫要胡闹”,那个和尚,长成了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可以拍拍他说“你乖些 ”。那个和尚伸出一双白瓷般的手,一只曲臂上举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一只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都向外对着他,口中低声念着“愿你避免一切地水火风空刀兵星变饥馑牢狱,免疯魔服毒善忘等病及一千八十四种灾难。一切所求,无不如愿成就。”
那时候醉闲便定定的盯着那玉面和尚清俊的面容,待那一本正经的和尚干完了正事儿,才笑嘻嘻的问他,“和尚,你这是在做什么?为我祈福么?”
而那个和尚会用着那一双宛若九天佛陀般深幽无波却又带着无边温润悲悯的眸瞧着他说,“你可知大白伞盖佛母?大白伞盖佛母是诸佛事业的化身佛,其化相亦有多种,包括千手、十臂、六臂......”
醉闲艳丽的眼在那和尚不温不火的话语中晕乎成了一圈圈的环香,然后快准狠的一把捂住了那和尚的嘴,严肃道:“和尚,你放过我吧。”
这时那和尚便会露出难得的无奈的笑来,温和而又出尘,如同一株庄重清雅的白莲,带着最可亲的姿态,用那如墨染画的一汪泉水般的眼妥协了似的看着他。被他这样看着的时候醉闲总是觉得极欢喜,一颗心整个人都安定平和下来,宛若......有了归处。
那样的一个和尚,不论醉闲说什么要什么,那个叫净离的和尚总是用那一双眼睛看着他,任他放纵肆意,任他予取予求。他说他心疼他......
这整个人世间,唯有哪一个和尚说,他心疼他。可到了最后那个和尚却让他再也找不到了。
“啪”醉闲一把打落不知落在他额上的手,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是气急又似乎是喘不过气来。他死死的盯着面前高洁庄重的和尚。死死的盯着那一双如出一辙的温润的带着悲悯和怜惜的眸,他看到那和尚一闪而逝的无措,而后低垂,似乎是不愿与他对视。许久许久,时间长到醉闲觉得整颗心被硬生生的撕扯成了两半又自己结痂长好。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也没有什么好遮掩,只要一打听就能听得到。十多万年多去,早就不在意了。无需你担心,不论你刚刚施了什么佛法都收回去。”醉闲的声音那样平静,平静的让不知的胸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不知不回答醉闲的话,只是低声问他,“方才施主怎么了?可是贫僧突然冒犯,唐突了施主。”
“禅师,我现在还不想和你翻脸。”醉闲笑着看着他,那个笑容冷的如同一块冰。
不知一震,缄口不再言语。
外头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只是血腥味越发浓重。醉闲不想再待下去,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不知默默的跟上。
才走了两步,散发这蓝色光芒的时光之门便出现眼前。这镜门来的可还真是准时。
醉闲看也不看,一脚踏了进去,不知默默的跟上。
不知望着魔头潇洒的背影,脑海中却不由闪现他弃剑而逃的画面。这只魔头总是还逞强,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在逞强在假装不在乎而已。
“放下也是一种得到。施主......”
“闭嘴。秃驴你烦是不烦......”醉闲猛然回转过身,却在看见不知依旧苍白的面容时,咬紧了牙,扶住了明显虚弱下来的佛。
“......抱歉。”醉闲的嗓子略哑,“你说你欠我因果。那么帮我找到空心柳就当是一切清还。你是佛,我是魔,自古不两立。我不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但是我劝你收回去,不然小心我倒打一耙。”
不知对着醉闲微微一笑,和熙若春风。“这,也是一种因果。”
醉闲一愣后,放开了不知,“那,随你。”
说完,他率先朝前走去,不知落后他半步。
长长的镜门内,一瞬寂静下来。
这一次两人出现在一条小巷之中,一下到地面耳边便确实热热闹闹的小贩的叫卖声,儿童的嬉笑声,妇人的闲谈声。
两步三步一走,眼前果然是一处热闹集市。
醉闲辨别了下方向,还未开口便被一阵妖风呼了满面,差点一个没站稳,倒退了一步被不知一扶在稳住。
衣袍翻卷飞舞烈烈作响,妖异的大火纠缠这雪白的僧衣。两人贴着小巷的矮墙稳住身体,醉闲眯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缝,一看外头的大街上该怎么样还怎么,半丝风不起。搞什么?风难不成还看人吹的?
妖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不一会儿就消失没了踪影
醉闲稳住了身体,拢了拢被吹散了的发,问道:“和尚刚刚过去的是怎么回事?你晓不晓得?”
不知沉默了片刻后,回答:“是为念力,抑或可称为执念,人死之后遗留人间之物。”
“执念?真是够厉害的。人界有那么多的凡人,谁没点执念,每人来一次岂不是比风神还有用。”醉闲玩笑道,唇角勾起,眉宇弯弯。似乎前一刻的情绪失常只是不知的错觉。
他或许根本就不想笑,却还是要笑成这副欢喜的模样。不知心中叹息,率先抬脚走去,“执念大小与人魂魄强弱执念深浅有关,并非所有都是一个模样的。”
“如此。”
不知在想从前的净离是如何劝慰这魔头不想笑便不用笑,不想说话也可以不说话,想生气想难过甚至觉得喘不过气来也可以大方的展现。而不必硬逼着自己去笑,去迎合的。可惜,他想不起来了。
更可笑的是他如今这样只是因为利益相关。不知知道这魔头现在心里指不定多不舒服,百感交集,可还要装作没事人。他帮他找空心柳,于是他要与他维持表面的平和。
和尚薄唇近乎抿成一线,只能埋头往前走,直到到了地方才开口:“施主,前头便是了。”
“什么?”
“前头便是空心柳所在。”
醉闲一愣,他一出那巷子便隐隐觉得这地方熟悉,横贯整座城镇的清河,十分古旧,暗暗的墨青色的石板路。淡淡的烟,淡淡的景,润湿的气息中,夹杂着淡淡的香。
石板路边生着不少青苔,躲藏在背光的小小角落。安静的小路唯有几个行人,安静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寂寞,那是江南的烟雨朦胧中独有的温润安闲,如一幅泼墨山水,不轻不重浓淡适宜,不让人觉得太过热闹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寂寥。
而醉闲所站之处,只需一抬头便能瞧见一株巨大的榕树,似乎已经屹立在哪里千百年。
“荒凉海南北,佛舍如鸡栖......”醉闲不知觉的从脑海里找出这一句却忘了下一句是什么。顿了一顿时听见耳边那晦涩喑哑的嗓音轻声接下。
“忽此榕林中,跨空飞栱枅。”
......
“荒凉海南北,佛舍如鸡栖。忽此榕林中,跨空飞栱枅......”
“和尚,你在念叨什么呢?一颗树罢了,可有我好看?”
白衣的僧人,黑衣的魔头。
在细雨斜风里的二十四骨的油纸伞下,眉目艳丽的魅魔硬是笑出了十二分的好看,他挡住僧人看向路旁榕树的目光,巧笑嫣然。
净离微微抬高油纸伞,挡住纷纷扬扬往那魔头身上落的雨丝,却不答。
宁静的石板路,细碎的流水声,还有一只如白玉柔和的手。
和尚拍了拍魔头的头,扬起唇角,面目俊秀,“天晚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