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点点如雨丝般的啄吻,一触及分,分过不寸许又低头吻上,温柔而缱绻。醉闲称这间隙,在唇齿间断断续续的说着:“你说,佛能救人......嗯......我原是不信的,你却总言,佛在人心。现在我估摸这是明白了,佛救不了人,但人心却可自救。”
便是入了魔,神志不清明,这和尚对着魔头也是极温和的。总是愿意给予这魔头最好的自由,可如今他这般说着他却眉峰一蹙,红眸中闪过一抹哀意。忽的堵住醉闲的嘴唇深深稳住,口舌纠缠间,手下突然急切了起来。
醉闲一惊,奈何腿脚不方便不说,手还被扣住了一只。他空着的手一把捉住了不知放肆的手掌,另一只手虽不方便不知一时不察之下竟也被醉闲灵巧的手上功夫挣脱开来。
便是再给左首大人一个脑子,在一个时辰前他也是万万没有料到有一日他这功夫竟会拿来在床上斗开的。醉闲一脱开手便是一个擒拿放手拉开不知。
“......呵......和尚,你不是攻于名利之辈,怕是对自身修为也没有甚么执念。十万多年前我初见你,是何等玲珑透彻,望断红尘世人心。结果红尘一遭,你原想的怕是愿修为再进一步,不料为我不进反退。
你本见世道混乱,山河四碎,百姓流离失所,所望之处一派荒凉,竟是血流成河,人命如蝼蚁。你一心济世救人,知晓便该放下我,你方能成大道,救人于活命,安百世之太平。你也已经放下了.......”醉闲越说着,反而他自己越渐明白,他说,不知便听,双目沉沉的望着他。
“没有。”不知突然打断,复又吻上他,在醉闲被一眼惊诧的时候,突然送进一指。
“和尚,你疯了。”醉闲吃痛,他这辈子受的伤实在是不少,并非不怕痛,只是能忍得疼而已。然而不知这一动却让他一时无法做反应,叫出了声来。
这下可好醉闲不得不动起手来,哪里想他两只手竟与不知一只手斗的不相上下。醉闲劈掌不知便挡,醉闲被逼急了五指成爪真要见血他却是不多不必单手穿花一般硬是拦下了。
“......嗯哼......”醉闲猛的咬住唇,眼中已见水色。手下却是愈发毫不留情,却是第一次明确的见识到了这和尚以往是怎么样的手下留情,今日这一身硬功全用在他身上了。
佛祖拈花一笑,本禅意十足。不想不知一用出来,醉闲实在忍不得一手掐住了不知的脖子,不知竟趁此机会单手一拢将醉闲的两只手腕都握在了手里,高高举过醉闲的头顶,压在床头上。
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那难以启齿,醉闲红了眼角。他是想助他脱离魔障,不想伤他自然也想不出掏出冥鸿来。可他也是一时大意,说句好的是艺高人胆大,若不好那就是一句不自量力。不知看着虽瘦,但脱下衣裳来绝对比他结实,更别说与佛家比硬功夫了,这不自己打脸么。也是不知常日里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太能骗人,醉闲也不晓得不知的近身功夫这般好。
两只手都被不知紧紧的束缚住挣脱不开,不知顺势压下来吻上醉闲的肩头,手下又是进了一指。缓缓的刺入,清浅的亲吻,当真是耳鬓厮磨,鸳鸯交颈。
“......唔......和尚!”
醉闲挣扎起来,他大口喘着气,“我不与你说什么大道理,我只问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还扭捏什么。做现在这副样子你给谁看!”
不知亲了亲他的眼睛,“你,莫恼。”
醉闲心下一酸,口中却是冷硬道:“那你这样做我便不恼怒了吗?和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场景你还看不够么?为了一个魔头,你睁开眼睛去看一看,你闭上眼睛去想一想,生灵灭绝佛界覆灭是个什么场景,你要济世你要救人,可你有多厉害!抵得过天道吗?就算你再厉害,你能以一人之力助人间与佛界渡过大劫吗?
你也别将我当傻子,你既然已经知道大劫之事就绝不会袖手不管。若单论现在修为我们自然可以自保逍遥在外。可是,和尚,你扪心自问......唔嗯......”
不知深深的将手指埋进去,眼中红光突然大胜。醉闲浑身颤抖着,面颊浮出两抹胭脂色,也确是动了情念。但是愈是心动,他口中愈发凌厉起来,“你......哼......心虚了,便是......便是成了这一场云雨,不知,你敢说清醒之后你会选我。自欺欺人罢了!会放下天下性命不管的和尚,绝不是我认得喜欢的那个小和尚.......嗯唔......”
不知的手没有停,反而刺的更深。醉闲手指不由蜷曲。他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不知,不知也望着他。
醉闲突然叹了口气,哑声问他:“小和尚,尸山血海,血流......嗯.......成河,六界崩毁遭临大难,你不管了?那些惨叫声......唔.......悲鸣声你听见了么?你听听还有小小的孩子无措的呆坐在浑身是血的尸体边在哭呢?”
不知的手停住了。
醉闲喘息着,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捧住不知的脸,目光深深的似乎已经望进了那混沌不知深浅的眸底。
“你去看看,多少人死在灾难之中,他们血肉模糊,他们挣扎绝望,他求着,有没有人在这绝望中拉他们一把,救救他们。”
不知红眸一颤,红的近乎滴血的颜色恍惚暗淡。醉闲的手缓缓下滑,环抱住不知的脊背,而不知还是怔怔的望着他。
“愿,天下靖平。和尚,你的天下,你不要了吗?”说着,醉闲的手中忽然按在不知的背上,磅礴的灵力猛然冲进不知的身体。
“天下靖平,和尚,你不要了吗!”
“噗。”不知倏然偏过头,喷出一口血来,醉闲偏开了头,还是不免被温热的血沾到脖子与肩膀。
“咳咳咳......”不知捂住自己的唇,不停的咳嗽,好似要将心肝脾肺全都咳出来。鲜血不停的自他的指缝间溢出来,没一会儿就染红了那只细白瓷般的手。
自然他的另一只手也滑出了醉闲的身体。醉闲觉得松了一口气,可他呆呆的看着床幔,耳边尽是不知压抑的咳嗽声,恍惚见又觉得凄惨。
他们两个,还真是凄凄惨惨。他自嘲的想着,便不由笑出了声,不知的咳嗽声堪堪止住,他便不可抑止的笑出声来。
只是低低的一声笑,却在突然寂静下来的房中格外清晰,而,苍凉。
“和尚,脑子回来了,就先放开我吧。”醉闲的声音喑哑,却不见窘迫,只是在冷静的说着事实。
不知浑身一颤,手一挥便是一件洁白无瑕的僧袍罩在在醉闲的身上。两人此刻可是真真正正的“坦陈相见”。他一手擦去手上血迹,一手将醉闲包裹好,声音嘶哑的当真听不出是个人声了,“抱歉。”
醉闲笑了,“我以为你会说谢谢。”
不知不语,他只是放开醉闲,然后背对着醉闲低下头捞起床下四散的衣裳。
醉闲慢条斯理的收拾自己,取出衣裳套在身上,不知虽然将衣裳捞回来,却也不是拿回来穿的。不过是顺势背对着醉闲,非礼勿视罢了。虽说,方才他已经看了个干净。醉闲在穿衣裳,不知也整理自己。
然而等不知已经打点妥当,醉闲还在与自己的腰绳斗智斗勇。行动不便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他一不小心拿错了衣裳!
那个腰绳他系不工整,却又不想再脱了换身衣服,不耐烦了就随手打了结。
这是不知看过来,突然伸出手接过了他手中黑红交错的腰绳。醉闲愣了愣,还是撇开眼,放手给了不知。
不知垂着眼眸,目光落在乱七八糟的绳结上,指尖微动先给解了出来,再几下穿梭便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结扣。
醉闲甚至不用看,便晓得那和尚的眼神一定是沉静而......温柔。
他紧抿了唇,看不知打好了绳子,便挪动身子下床。挥手将轮椅摆出来后,他才想起还没穿鞋,又拿出袜子套上。奈何,他现在也是个半残,套个袜子就半天,鞋子还落在床底下,东一只西一只的看着就烦。
不知十分了解他,体贴的下床捡回鞋子,并且在床边蹲下,帮醉闲将鞋子穿好。醉闲沉默的看着他,他一抬头对上醉闲的眼睛,不过片刻两人皆转开眼。不知抱着醉闲在轮椅上坐好,醉闲将手中被不知胡乱缠上的佛珠接下来换给不知。
相对无言,两相尴尬,说的便是他们了。
不知眼尖看到醉闲手腕上的淤青,醉闲自己却毫不在乎,转身便要走,可眼眸一扫间又停住了。
不知见醉闲回转过来,伸手从那堆衣裳里找出一块令牌来。暗红色的令牌,一面是火焰花纹,一面刻了一个“左”字,是他当初给了不知的令牌。
便是不知自己见了这面令牌也是浑身一震。醉闲望了他一眼,目光复杂,或许是他没有想到当初随手赠下之物,他却收在怀里。似乎以前不会动用,以后也不会以此让他难做。那么还留下做什么呢?妄添伤情么?终究不是什么有益他修行的东西,送佛他送到西了。
他将令牌收到袖中,不知不由要拦。却听那魔头道:“既然是一刀两断,这东西还是还我吧。你我之间,再不相欠,日后见了,便也当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吧。我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