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能有多大愁事?别管是不是水饱,依稀有点力气就忍不住淘气。
金宝宝不让他出洞,说他身上有狼味,被其他兔子发现会打死他。白馒头是不相信的,在他看来,兔子是一种何其可爱的小动物,看上去那么温顺,怎么可能打死人?金宝宝说得神乎其神煞有介事,他只觉金宝宝张牙舞爪连跳带蹦的样子特别可爱,实质一点没听进去。
不出洞怎么可以?他要找把拔一起回家的。
金宝宝看白馒头看得严,可百密终有一疏,担心一锅白菜不盯时候,白馒头等不及他问地鼠们借完粮食回来就饿死,走得特别急,洞口仅草草遮挡一下,大捆的阳光透过遮蔽物缝隙钻进洞,带给白馒头外头世界的诱惑。
小孩子怎么禁得住诱惑?一转眼,白馒头就迎着和风沐浴阳光中。
近处的草木,远处的山影,绿油油占满双眼。
蘑菇房子小木屋,还有外观和金宝宝家一样的大土堆,木栅栏围着,竹篱笆圈着,房前养花,屋后种菜,蝴蝶纷飞,蜻蜓翱翔。还有小桥流水。
白馒头想不出形容词,就知道美。
山美水美房子美花草树木美,蝴蝶蜻蜓也美,扑在他脸上身上的风还是美。
正美着两三只比金宝宝还大的大兔子蹦跳到他跟前,鼻头用力耸三瓣嘴用力吸,你看我我看你,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听不清的鸟语,紧接着一大帮兔子朝这边涌来。
白馒头长这么大他也没见过这么多兔子,而且每一只都不比他个儿小,高兴坏了。管这群兔子聚在他身边说什么,围拢过来要干什么,吃不饱也忘了,“兔兔,兔兔”一气儿欢叫,边叫边扑,又扑又抱,抱完这只抱那只,扑得兔子们四处乱窜。
跳的跳,跑的跑,滚的滚,雪白的,金黄的,银灰的,彪黑的,花斑的,还有粉色的,一团团一球球,闹腾腾,吓跑了蝴蝶,惊散了蜻蜓,桥下流水都仿佛失了淡定。
白馒头乐,咯咯咯。
兔子们叫,吱儿哇啦。
安谧的田园风情不再,彻底炸开锅。
突然间,狂风大作,吹散漫天兔毛。
如拨开云雾睥睨凡尘的天神,郎昼在半空中现身,依旧白衣飘飘,长发飞扬,冷容绝艳。
炸窝的兔子惊心嘶嚎,盛情无比。
“啊——啊——狼来啦!”
随兔子们抽风,郎昼瞅准目标,从袖中撒出一条白绫,直勾勾逼向白馒头。
眼看白绫就要缠住白馒头,蹿出一只身穿金底红边衣袍的垂耳白兔,从腰间抽出软剑斩断白绫,气焰彪悍地拦在白馒头身前。
“该死的狼!若想伤我家人伤我族人,除非从我金宝宝尸体上踏过!”
第39章 馒头兔子不能分
和郎昼决斗?
草食和肉食的区别,身高体型的差距都可以不计,三百年的道行就是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金宝宝从头到脚都不是郎昼的个儿。
金宝宝怕不?
怕得要死。
那条高高在上,他必须后仰九十度才能看见的狼,单单可以驾驭的飞行高度就令他腿肚子转筋。想他苦苦修行才终于能飞到房子那么高,还飞不了多一会儿。这条狼仿佛挂在空中似的,那么稳当那么轻松。
还有气势,得有多少国仇家恨才能膨胀成这样,方圆百里的兔子老鼠八成都给压迫得胸闷气短。
然而,金宝宝不会因为害怕就退缩。
弑亲之仇不共戴天,他要把胆怯化作力量,恐惧的颤抖是激励他进攻的鼓点。
啊吼吼,用力发出自认最恐怖的威吓。
叫阵。
和金宝宝决斗?
郎昼没有欺负小孩的嗜好,亦不愿打死一只不自量力的兔子破坏与兔族的和平。他的目标很明确,抓馒头。
最大的挑衅就是对手的漠视。
鼓起全部勇气挑战,对方却完全不把他放眼里,目光悉数集中在白馒头身上,金宝宝倍觉受辱深感愤慨。
深吸一口气冲丹田,脚下使力蹬离地面,悬浮出一个白馒头的高度。
伸手,凭空捞出一根胡萝卜。
“呜哇……兔兔,小天天不要吃胡萝卜啦!小天天闻到萝卜味就好想吐哇!”
紧绷气氛就此散乱。
郎昼狼躯几不可见地悄然一动,不由得,用他成年狼的心思揣度了一下金宝宝这等未成年人的思维——
这时变出一根胡萝卜是何用意,难道所谓的挑战就是比赛吃胡萝卜?
抱歉,他是狼,食肉动物,别提胡萝卜,任何蔬菜都没兴趣。不用比,小兔子稳赢。
胜之不武,好卑劣的手段。
金宝宝才没郎昼想得那般卑劣,亦不受白馒头鬼吼鬼叫的影响,集中意念,高喝一声:“变!”
但见胡萝卜跳出金宝宝掌握,跳到半空中火速壮大。
胡萝卜一圈一圈变粗,一寸一寸长高,眨眼,一柱擎天。
仿佛撑不住自己的体重,巨型胡萝卜嚯地躺倒,躺到金宝宝肩头。
金宝宝用他那娇小的身躯结结实实扛稳比他身量长腰围粗的巨型胡萝卜,萝卜尖仰头朝向上空的郎昼,突然掉了,创口变成一个黑黢黢的洞口,巨型胡萝卜俨然变成一门萝卜炮。
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金宝宝整个身子跟着萝卜炮前后晃晃,垂在他后背的萝卜缨尾巴似的甩了甩,只听“突突突——”连串爆响,一根根标准大小的胡萝卜从萝卜炮的炮膛中飞射迸出,齐齐冲向郎昼。
“砰砰砰!”
有的未能坚持抵达郎昼所在位置,有的冲过梭越过郎昼,还有的被郎昼躲开。似乎到了规定时间,胡萝卜炮弹像一根根爆竹,在空中爆裂炸开。
一时间,满天满地的胡萝卜味道。
“兔兔,好多胡萝卜,好想吐哦……”白馒头趴在地上拖后腿。
金宝宝已经开炮到忘我,压根儿听不到。
郎昼郎昼既要闪躲胡萝卜炮弹,又要避免被炸开的喷浆弄脏,忙碌之余,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白馒头吐不吐他不在乎,只瞅准金宝宝醉心于打炮,疏忽对白馒头的照顾和保护,给他留出很大的偷袭机会。
贻误战机兵家大忌,说时迟那时快,郎昼袖中又射出白绫一道,比先前那道势头更猛,目标更精准,强势到撞飞漫天飞舞的胡萝卜,让爆炸令人眼花缭乱,然后,在烟火撩乱之中径直冲向金宝宝身后,冲向趴在地上做垂死状的白馒头。
金宝宝发觉时,已晚矣。白绫卷起白馒头正快速后撤。
“兔兔,救命呀,小天天不要被抓走,他是坏狼,欺负小黑,欺负狐狸姨姨,打我把拔。兔兔,救命呀——”
金宝宝大急,丢下萝卜炮追撵白绫。
不知是郎昼控制,还是白绫当真有自己的意识,金宝宝一追,后撤速度更快。
白馒头被勒着肚子,肚子里的汤汤水水咣当翻涌,大有逆流而上冲出咽喉的趋势。小脸儿泛青,呼救也断断续续,逐渐无力。
“兔兔……兔兔……”
金宝宝急得呼呼叫,恨自己法术不精道行不够,连道白绫都追不上。眼看白馒头越升越高,离他越来越远,而他可以飞行的高度也到了极限,一个急火攻心竟激发出潜力,兔腿狠狠一蹬,空气似乎成了助推器,帮他扑向白馒头。
两只白白的兔爪和两只肉肉的小手终于排除万难,隔山隔水般的抓在一起。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画面何其感人,偏偏有人来破坏。
一柄柄长矛,一支支箭矢,宛如一只只被夺巢的蜜蜂,疯狂飞射而来。
扎在白绫上。
转眼工夫,白绫成了一尾竖起尖刺的刺猬。
“肉团子不怕,你看,戍边的将士来救咱们了。大坏狼要是不放咱们,就让他变成蜂窝狼!”
“兔兔……他们会不会不小心射歪,害咱们变蜂窝啊……”
白馒头一语戳中凶残真相,金宝宝白嫩的小兔脸儿更白了,怯生生瞥两眼地面情况——
弓箭手,矛兵,穿铠甲的老鼠兔子足有百来位,虽然个个指向入侵的大坏狼,但难保不会有个失误,到时……
“不、不会的……咱、咱们的将士是靠得住的,鼠兔联合军最、最厉害了!”
“嗯、嗯……小天天相信兔兔……”
两个孩子互相抓着手,紧紧的,被完全不受影响的带刺白绫越发快速地往上带。
大约也是怕伤了他们,兵士们止住进攻,领头的站出来喊话:“入侵的狼听着,赶快放下人质,否则就是践踏和平协定向鼠兔界宣战!”
郎昼仿若听不到,袍袖轻轻一抖,白绫松开白馒头化作一缕尘烟。
两个孩子先是向上抛高,接着下坠。
“天天——”
“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切勿开战。”
“救孩子!”
不同的喊叫不约而同的爆开,连带的还有孩子们恐惧的尖叫。
姗姗赶到的狐狸精夹着炸毛大叔去救孩子。
熊熊和黑熊族长老也去飞身救孩子。
鼠兔界的戍边将士有的腾空而起,有的联合念力织起一张偌大的救护网。
就在此时,一只布袋敞开袋口,将白馒头和跟他手拉手的金宝宝一同吸纳入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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