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还睡不睡了！”他真的觉得困，更是没那个心情去探究为什么赵旭突然间发神经。说完就扯过被子翻了个身，怎么都不愿搭理这人。
赵旭缓慢地阖了阖眼，揉了下李旻曦的脸。“嗯，睡吧。”在李旻曦的背后，他的笑容显得暗沉，像是与四周的漆黑融为一体。
第五十二章
天还是灰蒙蒙的黑，唯有地平线摇摇晃晃的几点淡黄预示黎明的到来。
陆寻把最后一口的三文治咽下肚，咬着豆浆的吸管注视窗外。他坐在24小时便利店靠窗的小圆桌边，这个角度能够很好地观察店门外的情况。因为时间尚早，路面没多少人，清清冷冷的一片。
从陆寻来到便利店开始，直到现在，一辆黑色轿车始终停在对面路边，像是在等什么人。
陆寻喝完豆浆，看到一名身材姣好的女人拎着手提袋，听着手机，看上去应该是刚下班的样子。她离那辆轿车越来越近，因为那辆轿车就停在她家楼下。
很显然，她没有多留意那辆轿车，拐个弯就想走进楼盘的大门。
这时候，那辆轿车的门打开了，走下来另外一名青年。女人脚步一顿，露出惊讶的模样，然后朝那位青年笑着说话。他们似乎是熟人。
青年不知道回答了什么，被女人熟稔地挽着手臂，邀请上楼。
陆寻捏紧手中的纸杯，眉心紧蹙。他这个距离隐约可看见青年和女人的模样。那青年他很熟悉，哪怕只是一个遥远的背影，他也能辨认出来。那是从上次分别后再也无法联系上的郭明越，他的哨兵。
而另外的女人，陆寻也识得。他曾经在Linking Bar里见过，没记错的话就是李旻曦口中的“姐姐”，应该是叫冯浣彤。
陆寻根据彼此间的羁绊，使用向导的能力发现郭明越的行踪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当然，这也是相对的。他无法肯定郭明越察觉不到自己的气息，甚至，可能早已发现了他的跟踪。
尽管如此，陆寻从不担心。他相信郭明越不会把他的消息告诉给敌人，也不会让他陷入困境。缔结关系后的哨兵和向导，很难独活。
“旭旭啊旭旭，我只能尽力帮你们了……”陆寻拿出手机，拨通赵旭的新号码。
这台手机和号码都是新买的，连同赵旭手上的也是地摊货，为的就是躲避追踪。他们不再使用原来配备的通讯器，过了两天，上级或许已经派人黑进线路得以监听他们的对话。
李旻曦睡得不是很安稳，总觉得绷着一条神经，迷迷糊糊的就是一个晚上。他醒了之后下意识地摸了摸旁边的枕头，触感冰凉。他向旁边挪了挪，脸蹭上另外的枕头。柔软的布料上仍残留着属于赵旭的气息。
过了很久，李旻曦才走下床。赵旭不在身边，而整间房子异常安静。他走出房门的时候，瞥了眼正对着的卧室。里面空无一人，就连被铺也是摆得整整齐齐，似乎没被动过的样子。
李旻曦赤脚绕去厨房，正好看到赵旭在热牛奶。他昨天翻过冰箱，里面几乎什么食物都没有。很明显这是赵旭特意去买的。李旻曦早晚都有喝热牛奶的习惯，赵旭从来都没忘记过。
李旻曦靠在门框，心里暖暖的，像是被晨初和煦的阳光笼罩着。
“醒了？去洗漱下，出来吃早餐。”赵旭听到李旻曦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
“嗯。”李旻曦笑着应了，那些因睡眠不佳的沉闷也随之散去。
等李旻曦再次经过那间空荡荡的卧室，这才想起来一个早上都没见到陆寻。他拉开椅子，捧住盛满热牛奶的玻璃杯，眼珠东转西转。
“陆寻人呢？”李旻曦抬头问。
赵旭扯了张纸巾擦去李旻曦嘴边围了一圈的奶渍，状似若无其事地道：“他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李旻曦眨了眨眼，百思不得其解。现在他们遭人追捕，实在闹不懂为什么陆寻要单独行动。
赵旭看了他一眼说：“找郭明越。”
“啊，”李旻曦恍然大悟地叫了声，他怕是睡糊涂了，都快忘记了这回事儿。他忙把杯里剩余的牛奶喝完，匆匆忙忙地站起身。
赵旭喊住了他：“坐下，把早餐吃完。”
李旻曦嚷道：“哪里还有时间吃啊！快快快，我们也快去找明越！你怎么就放心陆寻一个人走呢？”
“不用去，他能搞定。”赵旭斩钉截铁地道。
李旻曦不满地皱起眉头，他没心情跟赵旭理论，却又不得不试图说服这男人。无论陆寻能否找到郭明越，他仍觉得自己必须去帮忙。说到底，郭明越这件事因他而起，他有一定的责任。更何况，郭明越还是他最好的朋友，平心而论，李旻曦做不到置身于外。
“你不去，我去。”李旻曦说。
赵旭慢条斯理地把自己那份早餐吃完，扬起下巴平静地注视李旻曦。他的指尖在杯沿上摩挲，没有说话。
这段沉默让李旻曦觉得不适，经过一段日子的磨合，他明白这是赵旭不赞同的姿态。李旻曦自然不会退缩，瞪着眼回视。有些原则，他怎么都不会退让。
“去可以，但是要想好对策。过于盲目，只会帮倒忙。”赵旭轻轻敲了下玻璃杯壁，说道。
李旻曦说：“等你想完，人都跑了。”
赵旭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所以你这是去送死？他们的真正目标是我们两个，我们去了就是自投罗网。”
李旻曦绷紧唇，不服气地握紧拳头。
赵旭所说的他都明白，可他就是过不了自己那关。这就是赵旭和他性格上最大的区别，他学不来心思缜密，也学不来步步为营。李旻曦活了这么多年，未曾违背本心。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前思后想，哪有那么多对和错？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赵旭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们俱是一愣。
赵旭看了眼手机屏幕显示的号码，直接按了免提接听。
“旭旭，我找到人了。”电话接通后，陆寻直奔主题，“他们开始对你弟弟的那位姐姐下手了。”
赵旭没立刻回话，而是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李旻曦。李旻曦脸色瞬间苍白，疾步走到桌边，伸手想抢过手机。赵旭眼疾手快地抓住李旻曦的手，似安抚般揉了揉指骨。
“具体点。”赵旭说。
“他们只有一辆车的人，除了郭明越都是普通人，应该是雇佣兵。郭明越跟你弟弟的姐姐上楼了，我刚才趁楼下守着的人不注意也跟了上去。”陆寻那边像是在走路，声音有些抖，“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建议你们不要直接来，怕是陷阱。”
掌下的手背在轻微地颤抖，赵旭收紧了指尖的力道。
“知道了，你小心点。”赵旭回道。
“嗯。”
通话结束了，李旻曦挣开赵旭的手，快步往门口走去。他走得很急，其间还绊倒了桌边的椅子。清脆的响动让赵旭无来由地觉得心里一紧。
“站住。”
就在李旻曦把手搭上门把的时候，赵旭突然在他背后说。
“怎么？你还想说要想好对策，再去找人——是吗？”李旻曦转过身，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他望向赵旭的眼神是冷的，就像最初认识赵旭的那般模样。浑身都是刺，只要碰一下就会不留余力地反击。
赵旭静静地凝视李旻曦。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进行和平的劝说，他太清楚自己的哨兵了。可是，他一定要阻止。
他不允许，也不愿，让李旻曦陷入一丝一毫可能的危险。
“她那么重要吗？值得你用命去换。”沉默半晌，赵旭问道。
李旻曦愣了愣，没料到赵旭会问这样的问题。
重要吗？自然是重要的。冯浣彤是他在孤儿院唯一的玩伴，情同姐弟。甚至到了他养父母意外身亡，冯浣彤也是那时候唯一一个陪伴他的人。自然是重要的，没有了她，或许李旻曦无法独自支撑到如今。
李旻曦不敢看赵旭，抓紧门把道：“重要，她是我的……亲人。”
“我明白了……”赵旭阖上了眼，须臾又睁开，“这算交涉失败了吧？”
李旻曦没理解他的意思，谨慎地挺直腰板。这样防备的神情让赵旭觉得好笑。
他向李旻曦伸出了手，勾起好看的笑容：“阿曦，那我在你心里占什么位置呢？是不是你觉得，就算你为别人受伤了，我都可以无所谓？”
李旻曦抓住门把的手指情不自禁放松力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思想渐渐模糊，似有什么东西慢慢地向他靠来，再一步步地网住他的精神。
“我不愿冒险，阿曦。”赵旭轻轻地说，深黑的眼眸似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湖，“你不能去，知道吗？”
李旻曦把头无力地靠在门板上。他难受地蹙紧眉毛，冷汗从额头滑落，渗进衣襟。
“你除了待在我身边，不能擅自离开，知道吗？”赵旭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真似幻。
李旻曦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弄不清楚自己要说什么。他张开嘴，吐出来的只有沉重的呼吸。他根本不知道赵旭究竟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后，什么时候抱住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乖乖地听从赵旭的话，松开了门把，被牵着走进卧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