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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书 完结+番外 (南南落乔木)


  “方才的不都问完了么,”我心神大松,顾不上疑问,只剩下焦急,“他在里面一日,仙使也知那血海是什么地方,让我去见了他,再回去见帝君不迟。”
  “殿下不会有事,司簿放心。帝君嘱了,要司簿先回冥界,”仙使面上和笑地道,又与身边几个道,“你们送司簿回去,余下与我去。”
  我只得又回了冥界。
  撞进临赫殿中,满心急累,又不知冥帝还要说什么。
  瞧清殿中又站着的那一个,我已然见怪不怪了。屋漏偏逢连夜雨,雷神来的时机恰巧,刚好再落井下石。但本仙君不愿再与他争辩,先跪了地,只等冥帝说要问的事。
  “帝君深明大义,司簿来了,我便要说个明白,”雷神中气十足,手里还拎着一卷册子,趾高气扬地脸边短髯都抖了抖,“前几日,司簿与司命去我那处,只说我不听规矩,擅自布雷,数百年前劈了他一道。我去找寻往前雷泽的记录,果真找着了,证明我并无胡来。司簿可要看一看?”
  我看一眼冥帝,冥帝拧着眉,并不说话。
  叫我回来是因这个?
  我只垂着头,随意道:“非有意冤枉雷神。那时确实叫雷劈了,可能当中有误会。我未明白情况,便去问了雷神,绝不是诬陷雷神擅自布雷。”
  “司簿若是没觉着我擅自做主,怎会去找我,定然是心中有了猜疑,才去找我的麻烦,”雷神越说越激动。本仙君无名火翻到嗓子眼,又叫我咽一咽,压了下去。
  “帝君在此,也不会叫司簿没有辩白的机会,”雷神又将那本册子递到我脸前,“司簿看了再说误会的事情。”
  我攥了攥拳头,又松开。
  扶霖不知在幽冥血海里成了什么样子,我竟在此揪扯这烂成谷灰都不值得一看的破事。
  我深吸了口气,道:“雷神觉着是我诬陷,那就是了罢。不须看了,我全听帝君决断。”
  “那不成,我也不想冤枉司簿。若司簿未见着证据,便承认了,又显得是我故意栽赃司簿,我绝不做这样的事,”雷神义正辞严,册子快戳到我眼睛上。
  冥帝瞧着是默许,我一把夺过那册子,若不是冥帝在此,本仙君一定将它撕得稀巴烂。
  低头看着那一页,本想着瞧一眼就还给他。但瞧了一眼,手中册子啪地摔了地。
  “这是雷泽的记载,司簿这样随便,不尊重……”雷神捡了册子,又嚷嚷,但本仙君一句也听不进去。
  我来了两趟这临赫殿中,惊了数次,此时惊讶不起来,只心里的情绪不可名状。我抬头看着雷神,屏了气息道:“那雷泽,究竟是什么?”
  雷神得了理,抱着册子很傲气地道:“哼,证据在此,司簿可承认得心悦诚服了?那日三界未有布雷,只有冥界大殿下的天劫。司簿自己撞了上去,还含血喷人地冤枉我。”
  

  ☆、大梦未觉(三)

  我在扶霖床前守了七日,他还未醒过来。他神魂未损,醒来只是迟早。我心绪大起大落了一回,看着他沉睡的脸,倒觉着分外宁静。
  雷神来讨了一回说法,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挨了扶霖一道天劫雷。
  天劫不可牵连别的生灵,否则会扯上因果,因原本不该扛的,却替着扛了,只好往后再补还。这其实很不讲道理,因神仙不知道会牵扯到挨天劫的会是甚么东西,万一是个狼虫虎豹,妖魔鬼怪,也没有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偿还因果。
  因此绝大多数神仙算着自己历天劫时,都会隔个结界,或是寻个渺无人烟的地方。
  可扶霖也不知是没选好地方,还是本仙君赶得巧,不早不晚地替他挡了一道。真是要牵扯不清了,但这么个缘由,又叫我独个唏嘘了许久。
  冥帝听了这一档子事,也未再追究下去。脸色仍很差,又没办法地一样,说是天劫累了命数,私念凡情也情有可原。扶霖去幽冥血海历了一遭,便就此作罢。
  第八日时,朔令帝后来了,取了几颗玄天草炼成的仙丹,搁在了桌上,又在床榻边坐下了。
  我眼睛落在放着丹药的盒上,心里膈应了一下。炼仙丹用的玄天草,是那时长辞取来的,险些叫饕餮吞进肚子里,伤得昏迷数日,才为那帝江鸟取了几棵轻易难得的玄天草。帝后竟也未用,此时却又拿来给了扶霖。
  帝后不说话,我便也站在一旁,不发一言。
  “司簿是否觉着,我太过偏颇,”帝后没看我,话音也淡淡的。
  “不敢,”我忙道,又收了方才的念头。读心术有遗传的不成,扶霖每每语出惊人,他娘竟也能瞧出本仙君的想法。自忖了下,本仙君表现的并不明显。
  “儿时他也会喊我母亲,会跟在我后面,拉我的衣裳,”朔令帝后一手握着扶霖的胳膊,我猜着是在与他渡仙力。帝后只语气平平地兀自说着,“去了一回血海后,便问我为什么。”
  她说了两三句,便停下,过一会儿,又道:“后来再未喊过我母亲,还不知从哪学会的,掩藏心思,什么都不说出来。自以为清高的样子,其实最惹厌恶,明知道讨不着好,也不知悔改。”
  我起初以为她是在说扶霖,听到此时,又觉着好像不是。
  “什么都已晚了,”朔令帝后放下扶霖的胳膊,又给他掖好被子,“只不过没重来的机会。霖儿心思多变,且生性凉薄。他很少违逆什么,却并没将我这个娘放在心里。”
  “帝后,殿下他……”我下意识出口,帝后却又将话头转到了扶霖。
  朔令帝后站起身来,转过来道:“他心性如何,我生了他,还不知道么。我怕是为着他呕心沥血,也不能得着他一句真心的感激。”
  我不知说什么,只能听着。
  “司簿觉着不平,可我早已得着报应了,”朔令帝后面上瞧不出哀伤,说着便往外头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道:“小仙觉着还不晚,帝后其实未听过埋怨……”
  朔令帝后笑了一声,站定了,又转过头来,耳坠左右晃,又听她道:“司簿未免太高估我,也太低估他了。”
  说罢转身而去。
  我瞧了瞧桌上的仙丹,有些犹豫该不该给扶霖喂下去。迟疑了一会儿,不喂也是浪费。长辞用半条命拿回来的,用来给扶霖吃了,总比叫那无知的什么神鸟吃了好。
  口里含了与他渡下去,又喂了几口水。刚吃下去,面上也瞧不出变化。
  我又坐在他床榻边,趴了一宿。
  第二日迷糊着醒来,瞧着他面色红润了一些,仍闭着眼睛。又过半日,起身去倒一杯水,转身端着杯子刚坐下,看了一眼,便瞧着他睫毛动了动,继而睁开了眼睛。
  扶霖直直地盯着我,面色却不好,眉微微皱着,倒像是忧虑戒备的模样。
  “没事了,”我欠了身子将那杯水搁回桌上,又握住他手,“不用怕,是在你屋子里。”
  他眼睛眨了眨,稀罕得竟像个懵懂的孩童,瞧得我心里动荡了一番,又添了一句:“我在这里。”
  扶霖眉毛舒开,唇角又弯了弯,十分嘴硬地道:“我何曾怕过。”
  “是,你不曾怕。我那小殿下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压折了脊梁骨都能面不改色,”我瞧着他,也笑道。
  他眼里染了笑意,又撑着胳膊要起来。我又扶着他坐起来,在床头靠着。
  我这才伸了胳膊,将桌上方才倒的那杯茶水拿过来,握在手心里。他没醒时,只盼着叫他醒。醒过来了,心里只余下闷的气。
  “你不问问,我如何挣脱那缚仙索的,你又如何出来的,”我叹口气,只道。
  他不回答,道:“明明有恙的是我,你却独自在那里喝水,一点自觉都没有。”
  果真醒了就难伺候,我将手中杯子递过去:“记着你不喝茶水,才未给你喝。大伤刚好,喝酒莫要想。你若要喝水,倒是有很多。”
  “不喝,你喝剩下的,还与我喝,”他瞥了一眼,挑剔地道。
  要不是顾念着他伤势未好全,本仙君非要教训他一顿不可。我喝了一口水含在口里,又记起他从前耍混,便欺身上去,按住他肩膀,将口里的水与他堵在了嘴中。扶霖没来得及挣扎,只好老老实实地将那口水咽了下去,咳了几声,又抬手擦了嘴角。
  “那日走时,是害怕的,”他靠在床头,又续着方才的话头道,“怕你妇人之仁。听了父帝的话,便要做出些蠢事来。若你再离一次,我真的没力气去寻你了。”
  “你实在太狠心,”我又想斥他一通,“叫我看着你吃苦头。我也是铁石心肠,才能那般,没叫帝君放了你。万一帝君未问我呢,又或是真的……我却也不懂,为何没收拾我,反而与你为难。”
  “不会有事的,”扶霖闲闲地道,又挑眉看我,“我与父帝说之前,先去找了母后,与她承认了。母后怒则怒,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与父帝说,若是你化了飞灰,我定会当着母后的面自绝心魂。”
  我看他线条描画般的眉眼,想了昨日朔令帝后的背影。又道:“堂堂冥界殿下,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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